陸守恆是七年前離開的。
一開始陳禾以為自己會一直記得他,也會等他,但後來時間流逝,陳禾再想起陸守恆的時候,已經連面容都覺得模糊了。
以至於到後來有人問她陸守恆去了哪裏,陳禾想半天也想不出來,最後只能敷衍地回一句,「死了。」
現在突然被陸守恆抓到,陳禾一時間有些心虛。
「那只是個誤會。」陳禾尷尬地回道。
「方便聊兩句嗎?」陸守恆沒有繼續追究這件事。
陳禾收拾着桌上掉落的煙灰,「這已經是第三句了。」
陸守恆這次半晌沒有回話,好一會兒才用一種有些無奈的語氣回道,「你還是老樣子。」
陳禾看着陸守恆的回覆,忽然覺得有些無趣。
與其面對陸守恆的這種試探,倒不如上遊戲聽聽風不散宛如步入更年期的囉嗦。
這樣想着,陳禾掐滅了桌上的煙頭,直接把手機關了機,鑽進了被窩。
大概是夜裏太冷,陳禾這一晚睡得並不安穩,早上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了看時間,又蒙頭睡了過去。
夢裏依稀還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她捂着兩個大紅薯屁顛屁顛地跟在陸守恆身後。
陸守恆走幾步就會停下來等等她。
陳禾見他停下來,就會衝過去,把手裏的紅薯遞給他吃。
陸守恆皺着眉,一臉嫌棄卻還是不甘心地吃了下去。
「說好的,吃了這個紅薯,你就做我女朋友。」
陳禾笑眯了眼不說話。
陸守恆立刻就急了,「陳禾,你別又騙我。」
「你吃完再說。」陳禾樂呵呵地把紅薯朝着陸守恆嘴裏湊。
那個時候,那張有些嫌棄卻不甘不願的臉,像是怎麼看都看不夠似的。
陳禾翻了個身,懵懵懂懂地醒了過來。
陸守恆走的這些年,她總是夢見他。
最初陳禾覺得是自己太想他了,可漸漸的,她都快記不得陸守恆了,卻依舊是每晚都夢見他。
仿佛那個人,在夢裏越是清楚,在現實生活中的痕跡,越是模糊。
陳禾下意識地抱住了被子,然後——整個人都被掀翻在了地上。
「抖抖,你看看現在幾點了,再不起來,寶箱都被別人挖光了!」柚子直接把陳禾的被子搶了過去,抱在懷裏,「你還躺床上幹嘛?」
陳禾失去了溫暖的被子,頓時冷得直哆嗦,一臉生無可戀地躺着,「我死了。」
「死了幹嘛還睜着眼睛?」柚子冷笑一聲。
「死不瞑目。」陳禾偷偷瞥了一眼柚子的被子,想着該用什麼樣的姿勢搶過來。
柚子往後退了一大步,不給她絲毫機會,「那怎麼你還有呼吸?」
「我咽不下這口氣啊。」陳禾絕望地看着自己的被子越來越遠,「柚子,你就這麼想看我的肉體嗎,快把被子還我。」
柚子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我還小。」
陳禾一點都沒有欺負小孩子的自覺,她對柚子招了招手,「不小了,過來讓姐姐看看,十七歲少年的小弟弟長什麼樣。」
柚子被嚇得一陣哆嗦,直接把被子扔到了陳禾身上,轉身就衝出了房間,反手就把門關了起來。
陳禾忍不住笑了出來。
睡意散去,陳禾乾脆從床上爬了起來,裹了一件更厚的棉衣就出去洗漱了。
此起彼伏的鍵盤聲讓陳禾將陸守恆漸漸拋在了腦後。
如果說高中時代,她和陸守恆的距離只是網癮少女和天才少年的差距,那現在,一個是學成歸來的金海龜。
另一個,是靠着自己網吧開工作室,在遊戲裏面賺錢的小商販。
陳禾洗漱完就下樓去了網吧前台。
柚子正趴在前台和前台的某人嘀嘀咕咕地說着什麼。
陳禾看着他們,有些恍惚。
「抖抖。」勢力主突然抬頭對陳禾招了招手。
陳禾裹着厚厚的棉衣走了過去,「今天這麼早?」
「我給你買了熱的豆漿和油條,你先吃。」勢力主從桌子上拿了一個口袋遞給了陳禾。
陳禾接過早餐,斜眼看着勢力主腳下的行李箱,「你這是要去哪裏?」
勢力主臉上的笑容更盛,「我怕你寂寞,過來住幾天。」
「幾天?」陳禾挑了挑眉。
「幾十天……」勢力主聲音小了下去。
「我這裏沒有多的房間了。」陳禾這裏一樓是網吧,二樓就是她和柚子的房間。
勢力主一把抱住柚子,「我和柚子會相依為命的。」
「我喜歡一個人睡啊。」柚子大聲抗議道。
「我打聽到了風不散的yy號……」勢力主看向柚子。
柚子立刻把勢力主抱得緊緊的,「我早就想和你一起睡覺了。」
「不包吃。」陳禾不想看着兩個男人抱在一起辣眼睛的場面,拎起早餐就要找座位上網。
勢力主鬆開了柚子,沖陳禾喊道,「昨天你挖寶挖出的真愛玫瑰早上的時候有人問價了。」
「還真有人傻錢多的?」陳禾怔了怔,拐個彎就鑽進了網吧的禁煙區。
禁煙區人很多,已經沒有了什麼空位。
「抖抖,c302,那裏有位置,我的號開在旁邊的電腦,你幫我看着。」柚子的聲音從網吧的廣播裏面傳來。
頓時所有人的視線都朝着陳禾看了過來。
陳禾將衣領往上拉了拉,遮住自己半張臉,假裝若無其事地走到了c302。
好在座位旁邊一邊是柚子開的電腦,另一邊的那人似乎在搜什麼新聞之類的,也沒有注意到她。
陳禾趕緊坐了下來。
白天的時候,陳禾都是在網吧上網的,只有晚上才會到樓上自己的小房間。
像是在網吧裏面泡着,自己就不是唯一一個無所事事的網癮少女了。
飛快地登陸遊戲,陳禾就看見一個熟悉的名字一動不動地站在昨天下線的傳送神石旁。
[當前]風不散:抖抖妹子~
不等陳禾傳石頭走人,風不散的號就立刻撲了過來。
陳禾看着屏幕上那一片眼熟的姨媽雲,覺得自己眼睛又開始痛了。
[當前]風不散:今天的天氣不錯啊。
風不散踩着雲一跳一跳的,心情看上去很好。
陳禾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他們在的這張地圖是鵲橋夢境,專門給遊戲裏結婚用的,一年四季都是風和日麗,能天氣不好嗎?
[當前]尿完抖三抖:我還有事……
陳禾趁着風不散說出更多話之前打斷了他。
[當前]風不散:你昨天也是這樣說的(委屈)(委屈)(委屈)
[當前]尿完抖三抖:今天是真有事。
[當前]風不散:所以你昨天是騙我的。
風不散在陳禾面前躺了下來,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當前]尿完抖三抖:……
[當前]風不散:你果然是妹子,騙人都這麼可愛。
陳禾覺得自己很想用銀針戳戳他了。
[當前]風不散:我先下了。
[當前]尿完抖三抖:嗯。
陳禾鬆了口氣,猶豫着要不要再附送一點掌聲給他。
這估計是陳禾認識風不散以來他說得最順耳的一句話了。
沒想到風不散再次從世外高人變成了喋喋不休的老頭子。
[當前]風不散:你不問我為什麼?
[當前]尿完抖三抖:為什麼?
陳禾本意是想問為什麼要問為什麼,結果風不散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理解成了另外一種意思。
[當前]風不散:我前段時間腿折了在醫院,今天要去醫院拆石膏。
陳禾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話。
[系統]風不散請求加你為好友,是否同意?
陳禾想也不想地點了拒絕。
再加,再拒絕。
反覆幾次之後,風不散終於停了下來。
[當前]風不散:激動得點錯了?
[當前]尿完抖三抖:不是,只是這種拒絕會讓我顯得身價更高。
[系統]風不散請求加你為好友,是否同意?
[當前]風不散:在網吧還裹成一個粽子像怕被人認出來,一看身價就很高的樣子。
陳禾差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當前]尿完抖三抖:你怎麼知道?
[當前]風不散:因為我英俊瀟灑聰明有才足智多謀。
[當前]尿完抖三抖:說人話。
[當前]風不散:哦。
[當前]風不散:看左邊。
陳禾下意識地轉過頭去,就對上了一雙帶着笑意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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