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夜晚,比洛陽城最負盛名的煙花地還要熱鬧些。
可侯府的主人卻對這一切置之度外。
他不是在茶室與哪位常人見上一面都難的大臣密談,就是將自己關在書房內,誰也不敢打攪。
夜慕參向尤海打聽了凌商的安排,得知今晚暫時還沒有訪客。
他來到中庭,身後是嘈聲切切的盛筵狂歡,面前的一排長屋卻只有一盞明燈。
夜慕參看着凌商映在紙窗上的倒影,踟躕不前。
昏迷多日的夜慕景終於醒來,本該是樂事一件。
可他卻像變了個人似的,連夜慕參也不認識了。
他看見夜慕參就往角落躲,問他話也不應聲,多說幾句話便流淚不止。
從黃昏到夜晚,夜慕參說盡了好話,也磨盡了耐心,實在是到了束手無策的地步。
凌商總會有辦法吧?
他總是會有辦法的。
可凌商願不願意再向夜慕參伸出援手,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只答應救他一命。」夜慕參能夠想像凌商回絕的神情。
想像之中,凌商冷峻的眼神與薄涼的聲音,於無形中便令夜慕參產生了巨大的壓迫感。
夜慕參做過的交易不計其數,可把自己給搭進去的,也就這一次。
他不知道凌商還會開出什麼樣的要求。
而他更害怕的,是凌商的「無所求」。
並不太明亮的燭燈下,凌商的影子顯得伶仃而恬靜。
夜慕參站定在庭院,胸腔因思緒紊亂而鬱結窒息。
晚風很冷,可他的知覺卻是麻木的。
「你找我麼?」清冷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台階上傳來。
夜慕參打了個顫,身後的竹林颯颯響動。
凌商喊他的前一刻,他的腦海里還是凌商安排的、兩日後上官頤將軍的家宴。
「……欸,是……不是……欸……」夜慕參語無倫次,不自覺地想躲開這人的注視。
分明是自己找他有事,見到這人時,自己卻又打起了退堂鼓。
實在是可笑。
這種想要躲避的心態,一半來自於對二人複雜關係始終難以釋懷的芥蒂,另一半則來自於凌商身上模糊善惡的危險氣息。
董昌游之死,不能說毫無蹊蹺。
夜慕參只是憑直覺地認為,凌商與這事有些牽連;可他畢竟拿不出證據。
凌商神態略顯疲憊,悠悠踱步到夜慕參面前,「怎麼,景殿下醒了,想反悔了?」
「……我沒有。」凌商帶着輕蔑的口吻令夜慕參怒火中燒,可他畢竟不能隨意發脾氣。
「你想反悔,可你不能反悔。」凌商平靜地戳穿他。
「我夜慕參,答應過的事,從不會反悔。」夜慕參恨恨咬牙。
「反悔也無妨。」凌商側過身仰頭望向清亮的弦月,「我能讓景殿下活下來,當然也可以讓他生不如死。」
夜慕參痛苦地皺起眉,「你……」
「你可真偏心啊。」凌商戲謔地勾起唇角。
「我?偏心?」夜慕參莫名地瞪大雙眼。
凌商雖然在笑,卻笑得讓人心頭髮顫。
夜慕參腦海一片空白,忘了自己來找凌商的初衷。
他想要撕碎這人過分漂亮的面具,又想將他揉進懷裏,從懸崖縱深躍下,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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