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古怪。」唐安蜀豎起兩指擋住自己的左眼,「他左眼看起來和常人無異,但實際上是瞎的,不過他卻自稱身邊永遠跟着一隻會說人話的狐狸,而那隻狐狸其他人看不到,只有他用已經瞎了的那隻左眼能看到。」
古風和孫三都奇怪地對視一眼,安息香在旁邊不屑地冷笑,認為唐安蜀又在故弄玄虛。
唐安蜀笑道:「當然了,這些都是他的一面之詞,我也沒興趣知道這到底是不是真的,只知道他很古怪,誰也不知道他腦子裏在想什麼。再者,在行軍佈陣方面,他是專家,傳言說黃埔軍校教練部有個姓李的遍天下的找他,希望讓他去當教官。」
孫三尋思了下,問:「李任潮?」
「大概是吧。」唐安蜀說罷,拾起地上的一個千機囊,「收拾下,我們該出發了。」
●
奉化新軍司令部,指揮所內,軍官和侍衛們正在那忙碌着,利用電報和電話指揮着軍隊進行攻城演練,幾名軍官圍在沙盤前,為了合理調配軍隊的事情討論着。
陳伯忠坐在一側,皺眉看着,不時接過發來的電報看一眼,然後簡單回應兩句,便將電文揉成一團扔掉,焦急地扭頭去看後堂的方向。
馬嘯天在旁邊低聲道:「司令,您喝口茶,別上火了。」
陳伯忠皺眉:「老子沒上火,就是有點好奇。」
馬嘯天恭敬地端着茶杯,一副太監的模樣:「您還是喝口茶吧,這茶可是今年的……」
陳伯忠不耐煩道:「閉嘴!這演習呢,你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你不知道呀?」
此時,那名道童從後堂走來,恭敬地站在陳伯忠跟前道:「司令,我師父有請。」
陳伯忠臉色一松,趕緊轉身疾步走去。
馬嘯天端起茶杯喝着,一臉的不快。
陳伯忠急匆匆走進後堂的時候,胡深正站在桌前,看着擺在桌上的那些榮平野寫下的供詞。
「司令。」胡深看着桌上的供詞,也不回頭,「你來看。」
陳伯忠上前,拿起一張:「這上面寫的是甬城的城防部署?榮平野說的都是真的?」
胡深肯定道:「我把他的供詞和冥耳買來的情報對比了,八九不離十,是真的。」
陳伯忠大喜:「那就好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胡深喜怒不顯:「司令,通過這些情報,說明了幾件事,其一,唐安蜀如今不在甬城,人在磔獄,如果我推測得沒錯,他應該去調查《金陵簡》的詳細情況了。」
陳伯忠點頭:「還有呢?」
「其二,榮平野離開後,傅國棟沒有任命新的參謀,如果任命了,他的城防部署多少都會有變動,這也是為什麼我說唐安蜀不在甬城的理由。」胡深用下巴一點右側,「其三,夜梟如我所料,依然沒有什麼大動作。」
陳伯忠想了想:「這麼說,眼下是攻城的最好時機呀?」
胡深搖頭:「司令,要硬攻甬城,至少得具備艦船,你有嗎?」
陳伯忠不屑道:「我要什麼艦船呀?我有槍船不就行了嗎?」
胡深道:「甬城一面背海,三面都是面朝丘陵,即便我們圍城,他們還有海路,再者,甬城新港全是洋人,傅國棟雖然艦船只有一艘,但洋人那邊隨時可以從周邊調撥可用的軍艦前來支援,你打甬城,不僅僅是打傅國棟,也是打洋人,沒有艦船,那些槍船如同擺設一般。」
陳伯忠扔下供詞:「既然打不了,說這麼多有什麼用呀?參謀長,練兵準備攻城,這些話可是當初你說的?現在又改口,到底是什麼意思?」
胡深不慌不忙道:「兵法有雲,凡戰,所謂攻者,知彼者也。知彼有可破之理,則出兵攻之。法曰,可勝者,攻也。」
陳伯忠看着胡深,想了半天,問:「參謀長,孫子兵法里沒有這個吧?」
胡深微微皺眉:「我剛才所說,出自《百戰奇略》。」
「噢,對,百戰奇略,我知道!」陳伯忠嘴上這麼說,但實際上很尷尬,「那下一步到底做什麼?」
胡深道:「此戰先避,再和,最後以順天之名討伐之。」
陳伯忠想了半天,還是不明白,問:「怎麼個意思?」
胡深解釋道:「如今形勢,敵強我弱,圍城一戰只會耗損我方,應避免正面強攻,避其銳氣,這叫先避。之後再找機會議和試探,讓傅國棟琢磨不透我們要做什麼,然後就是順應天時了。」
陳伯忠還是不理解:「順應天時是什麼意思?」
胡深狡詐一笑:「如果甬城遭遇天災人禍,導致內亂,百姓叫苦連天,傅國棟一時又無法平息民怒,我們便可以順天時而制征討!」
陳伯忠雖然還是不懂,但依然叫好:「好計謀!參謀長運籌什麼玩意兒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比起孔明,有過之而無不及!」
「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胡深低頭繼續看着桌面,「另外,這番話是讚美張良的,不是諸葛亮。」
陳伯忠尷尬地一笑,看着背對自己的胡深,隨後面露不屑,暗罵一句,轉身離開。
●
磔獄,第一扇鐵門外,唐安蜀、安息香和五名士兵已經穿戴整齊。
古風抱着防毒面具從警衛室走去,來到那五名士兵跟前道:「張伯烈!」
張伯烈出列:「到!」
古風又依次念到:「李兆年、王慶雲、劉顧治、湯化龍!」
其他四人一一出列答「到」。
「你們是我手下最好的兵,也是磔獄最精銳的力量,過去,我每天都提醒各位,我們和其他的軍人不一樣,因為我們隨時都準備着迎接勝利!」古風說完,頓了頓,聲音稍弱,「可是今天,我得告訴各位,一旦走進那扇門,就是九死一生,也許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回來,所以,我讓你們留下了遺書,也請各位不要有顧及,家中老小大帥都會照顧。」
五名士兵齊聲回答:「是!」
古風點頭:「出發!」
說罷,古風站到一旁,安息香領隊走進門中,緊接着是唐安蜀和那五名士兵。
最後進門的古風停頓了下,抽出長刀來提在手中,對旁邊的士兵點頭示意後,這才大步走進。
古風進門後,士兵們開始合力轉動機關,準備關門,就在此時,兩名軍官從遠處走來,領頭者抬手道:「等等!大帥有急令!」
守門的士兵班長緊盯着領頭者,立即拔出手槍,問:「姓名,暗號!」
「張定鋒!」張定鋒的臉慢慢從軍帽下抬起,「暗號是一個不留!」
說罷,張定鋒猛地蹲下,拋出手中的快手鏢,瞬間刺死士兵班長和旁邊的兩名士兵,剩下的其他士兵立即轉身操槍,但張定鋒身後的朱印已經踏牆躍到他們中間,使得他們擔心誤傷,不敢輕易開槍。
而在朱印落下的瞬間,已經舉拳將其中一人直接揍飛進了警衛室中,緊接着拔出匕首,與衝上前來的張定鋒一起,毫不費力地將剩下的所有人解決。
朱印收起匕首,檢查四周:「這是什麼地方?怎麼只有一個班的兵力?」
「一個班?來的時候你沒看見有多少個關卡嗎?」張定鋒走進警衛室,「如果沒有這身皮,沒有我之前在磔獄當官的經驗,我們死都進不來。」
朱印又挨個屍體檢查了一遍後,走到警衛室門口:「查過了,都死透了,沒有活口。」
張定鋒正在穿着斗篷,順手操起一支花機關扔給朱印:「守在門口,我很快就出來,在此之前,不管誰來,格殺勿論。」
朱印提槍走出,看着那扇並未關上的鐵門內:「那裏邊有什麼?」
已經戴好防毒面具的張定鋒走出警衛室,舉起手中的葫蘆:「我不是說過了嗎?是凶獸,所以得用法器禁錮。」
朱印嘟囔道:「什麼法器?那是我以前喝酒的葫蘆。」
張定鋒笑着,笑聲從防毒面罩中傳出來,顯得那麼詭異,緊接着他帶着那詭異的笑聲走進門內,消失在黑暗之中,只有那笑聲隨着門內不時吹出的陰風飄出。
朱印扛着花機關站在那,盯着門內的黑暗,突然間渾身泛起一陣惡寒。
他縮了縮脖子,轉身看向來時的方向,但依然不時側頭去看,生怕從黑暗中蹦出什麼東西來撕咬自己。
那裏邊有什麼呢?朱印忍不住再次回頭看了一眼,可是他看到的還是一片黑暗,而且再也聽不到張定鋒那古怪的笑聲。
下邊是地獄嗎?
還是,存在於人間的地獄?
●
甬城南城樓上。
夕陽的火紅照下,鋪灑在城牆過道的青石板和佈滿青苔的箭跺之上,加上傍晚城外沼澤地里湧上的霧氣,讓人產生一種錯覺,總覺得沼澤中似乎隱藏着什麼嗜血的怪物,而怪物正靜等夜晚的來臨,好借着夜色爬上城牆大飽口福。
薄荷站在箭跺後,呆呆地看着下方的沼澤。
千里光背着槍走到她身後:「還想不通呢?」
薄荷回過神來:「什麼?」
千里光問:「你還想不通我們為什麼要瞞着你,對吧?」
薄荷搖頭,其實腦子中也是一片混亂,她雖然在糾結這個問題,但又覺得這個問題其實並不重要。
「我們真的是不想你手上沾染太多的鮮血。」千里光看着薄荷道,「而且你在磔獄的時候,自己也說過,之所以要加入我們,僅僅只是因為想活下去,所以,我們打算送你走。」
薄荷詫異地看着千里光:「送我走?」
「當然送你走了。」扛着輕機槍的苦參慢慢走來,「送你回家買田置地孝敬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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