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城警局局長辦公室內,裘移山和裘谷波聽着伍六和班魯帶回的消息,都很詫異。
「什麼?」裘移山起身道,「昨晚李松明的紡織廠被人縱火,是夜曇花乾的?」
伍六點頭道:「局長,說是李松明守廠的保鏢親眼所見。」
裘移山看着裘谷波,那意思是:你小子乾的?
裘谷波則問:「親眼是什麼意思?他們看到夜曇花了?」
班魯道:「豈止看見了呀,五個人被夜曇花暴打了一頓,打得不成人樣了。」
裘谷波又看向裘移山,好像在說:爹,這很像是你是作風呀?
伍六道:「我見過夜曇花,我覺得,這像是他的作風。」
裘移山疑惑道:「為啥?」
班魯道:「我覺得夜曇花吧,腦子有點毛病,瘋瘋癲癲的,這人吧,不殺人,就喜歡搗亂,而且幹不了什麼像樣的事兒。」
伍六附和道:「對,我也這麼覺得,而且,我估計他昨晚不是去放火的,肯定是不小心點燃了什麼東西,有句話怎麼說來着,哦,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裘移山差點脫口罵出來,忍了忍,保持鎮定道:「行了,你們出去吧,我知道了。」
伍六和班魯離開,關上門之後,裘谷波就站在那笑了起來,越笑越不能自己,最後乾脆坐在沙發上捂着肚子。
裘移山上前道:「你笑什麼呀?有什麼這麼可笑呀?啊?」
裘谷波笑得都說不出話來了,只是搖着頭。
裘移山落座問:「兒子,這事你乾的?」
裘谷波好不容易收住笑容:「不是我,我發誓,爹,我還想問你呢,是你乾的?」
裘移山道:「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我怎麼會去燒李松明的廠子呢?」
裘谷波道:「那奇怪了,怎麼又冒出來一個夜曇花呢?」
裘移山也很疑惑:「對呀,你說,這事是不是胡深搞出來的?」
裘谷波問:「有什麼意義呀?」
裘移山道:「引蛇出洞?不,引花出洞,不是,應該說,引花綻放!」
「什麼呀,爹,你到底讀過書嗎?」裘谷波看着裘移山那一臉的認真,「爹,這事你仔細想想,不管是對胡深,對陳伯忠,亦或者對張輔之,都沒什麼好處呀。」
當然,兩人在不知道昨晚安望海做了什麼的前提下,必然會這麼想。
可兩人萬萬沒想到的時候,辦公室門敲響了,在裘移山叫了「進來」之後,兩人卻看到無比狼狽的李松明站在門口,平日裏的那股囂張蕩然無存。
「喲,李老闆!」裘移山趕緊起身迎上去。
裘谷波也起身,不過卻提高了警惕,他在想,會不會這是個陷阱?
李松明一把抓住裘移山的雙手:「裘局長,你可要替我做主呀!」
裘移山傻眼了,這他媽什麼情況?平日內李松明都不正眼看我的。
●
八王院內,安望海坐在桂花樹下,喝着茶抽着煙,聽着旁邊歌女唱的小曲,不時看一眼懷表,尋摸着江伯其也應該醒了,這都快過正午了。
果不其然,不久後,院門被敲開,梳洗完畢,但雙眼還是有些朦朧,身子明顯發軟的江伯其走了進來。
安望海立即起身:「江老闆,昨晚招待不周,抱歉抱歉。」
江伯其卻是滿臉笑容:「葉特使,實在不好意思,我最近太過於勞累,昨晚又喝了點酒,這一覺就睡到現在,失禮了。」
安望海道:「我們倆之間不存在什麼失禮,來來來,坐下喝點茶,這是醒酒茶。」
江伯其坐下的時候,因為雙腿發軟,險些摔倒。
旁邊的僕人趕緊攙扶住他,江伯其道:「抱歉,失態了。」
安望海只是給他倒茶,別的不說。
雖說他們昨晚什麼兄弟呀朋友呀,什麼虛偽的話都說了,可實際上,江伯其知道那些都是場面話,他也知道昨晚陪自個兒的兩個女人是安望海安排的。
江伯其是有身份的人,就算來八王院,也都是貓兒偷魚一樣,吃兩口就走,過夜從來沒有的事兒,這是頭一回,而且還是安望海安排的,所以,他得慎重,他得說幾句好聽的,暗示下對方不要外傳,然後自己就得走了。
安望海當然知道他想做什麼,倒完茶之後就道:「昨晚呀,抱歉的是我,這八王院呀本是風花雪月之地,但江老闆是有身份的人,有些事我不方便給您安排,本想送您回去,但又天色太晚,所以,就擅自做主,將您留下來了。」
江伯其一聽,大喜呀,覺得葉雲志簡直是太懂人情世故了,趕緊道:「不不不,是我給葉特使添麻煩了。」
安望海道:「哎喲,我忘了,今兒還得去張爺那,抱歉,我得先走一步了。」
江伯其原本正在尋思藉口呢,聽安望海這麼一說,趕緊道:「那我就不多打擾葉特使了,我也先回去了,咱們改日再聚。」
安望海點頭:「好的,改日。」
江伯其邁着發軟的雙腿離開後,安望海拿着扇子慢悠悠走了出來,走到江伯其昨晚所住的那間屋子門口,見到兩名剛梳洗完畢的女子走出來,笑道:「昨晚怎麼樣呀?」
兩名女子只是笑,也不說話。
安望海笑道:「看樣子,你們是把生平絕學都使出來了。」
其中一名女子道:「我倆呀就用了五成功力,剩下那五成嘛……」
另外一個女子咬着嘴唇道:「我倆想用在葉特使的身上。」
安望海笑了下:「有機會吧,你們去吧,辛苦了。」
兩名女子笑着離開,安望海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現在,就是先保持兩天的安靜,然後再去登門拜訪傅國棟。
安望海合上扇子,漫步走回桂花屋。
●
甬城警局內,裘移山和裘谷波聽完李松明的講述後,都做出了相同的判斷,那就是李松明現在的這一切都不是演出來的。
畢竟,他的紡織廠是真的被一把大火給燒得乾乾淨淨。
裘移山道:「李老闆,需要我做什麼?」
李松明咬牙切齒道:「抓到夜曇花!還要調查火場!」
裘移山趕緊道:「抓夜曇花肯定是我分內之事,只是那調查火場,您的廠子在新港,歸海警管呀。」
李松明這要面子的人,怎麼好說出自己被高德舊婉拒的事兒,只得道:「裘局長,我的廠子在陸地上,又不是在海上,海警哪兒管得着呀?」
李松明這麼一說,裘移山和裘谷波都明白了,李松明這是在高德舊那吃了閉門羹,這才跑到這裏來求援的。
實際上,能不能抓住夜曇花,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因為就算抓住了夜曇花,夜曇花難道能彌補李松明的損失嗎?不能,但眼下李松明之所以要造勢,目的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依然在甬城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以免被人落井下石。
要知道,李松明最大的經濟來源就是這幾家紡織廠,而且其中還有洋人的股份,廠子被燒,他從什麼地方找來錢彌補洋人的損失呢?那只有張輔之了。
可是,他也很清楚,新港海警高德舊之所以拒絕他的要求,明擺着死有人在背後授意。
那麼授意的人是誰呢?能指示高德舊的人,只有洋人和張輔之。
那麼具體是誰呢?所以,接下來,他得去洋人那裏,確定自己的判斷。
裘移山帶領大批人馬趕往火災現場的同時,李松明也一同前往,他必須讓甬城的百姓們看到,他李松明還是被重視的,而且他也讓自己的僕人放出話去——之所以海警沒插手,是因為他不願意讓海警插手,畢竟甬城警局裘家已經調查夜曇花幾十年了,他們比海警更有經驗。
殊不知,這一切都在安望海的計劃之中。
面子這東西呀,你太重視,就會成為捆綁你自己的一根繩索,而且越理越亂。
在李松明的疏通下,裘移山和裘谷波順利通過租界的關卡來到了已成廢墟的紡織廠前,李松明也看到了身為紡織廠股東的洋人。
李松明立即上前招呼,並且解釋。
裘谷波低聲問:「爹,這幾個洋人幹嘛的呀?」
裘移山道:「那個有鬍子的洋人,高個兒的,叫托馬斯.霍爾德,美國人,自稱是投資家,至於具體幹嘛的,我也不知道,總之有錢。另外一個稍微矮點的,手裏杵着拐杖那個叫約翰.薩利丹。」
裘谷波道:「人家那叫文明杖,什麼拐杖。」
裘移山不耐煩道:「反正就那意思,你明白就行,這兩人吧,都是李松明紡織廠的股東,大有來頭。」
裘谷波點頭道:「明白,就等於說一個人是美國人的代表,一個人是英國人的代表,誒,他們身後站着的那個人是誰呀?」
裘移山注意看着兩人身後站着的一個個頭不高,表情嚴肅,留着衛生胡,穿着西裝,把禮帽拿在手裏的男子。
「那個呀?日本人,我認識,和他吃過飯。」裘移山看着那個日本人,「他叫什麼龜一還是龜二的,是日本九山株式會社的老闆,他們也是做紡織業的,不過是在日本。」
裘谷波想起來了:「叫池田圭一吧?」
裘移山點頭道:「對對對,池田圭一,你認識呀?」
裘谷波道:「不認識,但我知道他,這日本人一直想在甬城開紡織廠,但是美國人英國人不同意,所以他就想入股李松明的廠子,他怎麼來了?什麼意思呀?」
裘移山道:「他來,不是落井下石,就是雪中送炭。」
裘谷波冷笑一聲:「雪中送痰吧?那個日本人應該是來看笑話的。」
此時,李松明返回兩人跟前:「裘局長,裘捕探,這裏就交給二位了,我還有事,回頭我親自登門道謝。」
不等裘移山父子回應,李松明三步並兩步追上離開的洋人,都不敢與他們並肩同行,只是跟在其後方,還不時抬手去擦着額頭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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