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娘走到張培安跟前,輕聲道:「培安,你也在這呀?」
張培安抬眼看着雪娘,也不起身:「哦,是你呀?」
按理說,張培安應該稱呼雪娘為「小娘」,但張培安叫不出口,在家中能避開則避開。筆神閣 bishenge.com
最主要的原因在於,張培安清楚記得,當初是父親張輔之讓他去江伯其和李松明那裏借錢,撒謊是為了八王院的雪娘,誰知道最終卻是為了自己納妾,這讓張培安覺得噁心不已,所以,也遷怒到了雪娘身上。
雪娘見張培安那副臉色,也知道張培安不喜歡自己,遲疑了一下道:「剛才那個是你的朋友吧?」
張培安皺眉道:「關你什麼事?」
雪娘強忍着:「沒什麼,只是,我看着那位朋友很眼熟而已,所以……」
張培安直接打斷她的話:「想必又是你曾經恩客吧?既然放不下以前的恩客,又為何要嫁到我們張家來呢?」
雪娘什麼也沒有說,徑直離開。
就在雪娘走出咖啡廳的那瞬間,安望海看準時機,直接撞了上去,險些撞倒雪娘,緊接着一把將雪娘抱住。
安望海趕緊道:「姑娘,沒事吧?」
雪娘看着安望海,臉頰緋紅,半天才道:「沒,沒事。」
安望海道:「不好意思,我這人毛毛躁躁的,冒犯姑娘,還請見諒。」
雪娘搖頭,聞着安望海身上那股香味,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安望海微笑點頭,進了咖啡廳,而雪娘則站在門口,看着他落座在張培安跟前。
不是他,卻又那麼像。雪娘如此想到,站在那看着安望海久久不願離開。
●
裘移山和伍六趕到新港碼頭的時候,剛巧看到從船廠中走出來的江伯其。
江伯其倒也熱情,上前問:「喲,裘局長,怎麼到新港來了?」
裘移山立即問:「江老闆,張爺那艘去大連港的船出發了嗎?」
江伯其轉身看着海上:「出發了呀,你看,海上那艘就是。」
裘移山看着那艘遠去的海船:「來晚了一步。」
江伯其故作疑惑:「怎麼?出什麼事了?」
就在裘移山準備帶人離開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張富站在不遠處,手中提着箱子,而且臉色慘白。
裘移山立即道:「抓住他!」
張富並沒有逃離,而是呆滯地站在那,用怨恨的目光看着江伯其,任由班魯戴上手銬押上車。
江伯其看着張富被警察帶走,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低聲對手下道:「把張富的妻兒看好,好吃好喝招待,千萬不要虧待了,時不時想辦法去警局給張富提個醒,讓他實話實說,否則的話,他妻兒不保。」
手下點頭,江伯其走回船廠,來到辦公室,抓起電話,撥給了老鍾酒店的安望海。
電話接通之後,江伯其淡淡道:「葉特使,事情辦妥了,張富已經被甬城警局緝拿了,接下來就看警局方面的手段了,之後的事情我就沒辦法插手了,只能做到這裏了。」
張輔之並不知道,他的如意算盤落空了。
那晚,在安望海授意李松明去報警的同時,也讓李松明連夜去找到了江伯其,希望江伯其想辦法攔下張富,不讓他離開,因為他是唯一的兇殺案證人,也是主謀之一。
這件事不能交給李松明來辦,安望海很清楚,李松明黑白兩道的關係都不如江伯其,而且,現在他必須拉江伯其下水。
江伯其一開始當然不肯,李松明道:「二哥,如果現在咱們不動手,等這件事一過,張輔之緩過這口氣來,到時候死的就咱們。」
江伯其道:「這我當然知道,但是三弟呀,如果你不去報警,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咱們還可以緩個幾年,再來對付張輔之,你現在報警,不等於是逼他狗急跳牆嗎?」
李松明又道:「只要你幫忙,那批軍火歸你。」
江伯其一愣,他當然想要那批軍火了,可是他嘴上卻說:「我一個造船的,要那批軍火幹什麼?」
李松明上前道:「二哥,你知道那批軍火意味着什麼嗎?」
江伯其道:「意味着災禍!」
李松明道:「就看你怎麼用了。」
江伯其明知故問:「什麼意思?」
李松明道:「二哥,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是什麼意思。」
江伯其起身道:「三弟,你要知道,和奉軍簽訂契約的是張輔之,不是我,就算按照你所說的,抓了張富,我派人冒名頂替他,拿到了那批軍火,運回來也落不到我手中。」
李松明道:「二哥,只要張輔之倒台,你就可以順理成章接受他的家產,軍火也是你的了。」
江伯其皺眉:「現在甬城是張輔之說了算,就算抓了張富,萬一張富矢口否認呢?」
李松明道:「二哥,張富還有妻兒呀,對他來說,妻兒比什麼都重要。」
李松明說着拿起桌上的電話,撥給當時還未離開八王院的安望海。
電話接通之後,李松明將電話遞給江伯其:「二哥,讓葉特使和你說吧。」
江伯其遲疑了下,拿過電話:「葉特使。」
安望海在電話那頭道:「江老闆,我就不兜圈子了,這批軍火,我不想落在張輔之手中。」
江伯其問:「為何呀?理由呢?」
安望海道:「理由是我走這一趟,沒有得到太大的利潤,你懂我的意思。」
江伯其瞟了一眼旁邊的李松明:「這話我就不明白,張輔之怎麼會虧待你呢?」
安望海道:「這件事孰重孰輕,你自己心裏自有分寸,李老闆紡織廠被燒,你不會真的以為夜曇花乾的吧?夜曇花是什麼樣的人,你是甬城土生土長的人,心裏很清楚,他是劫富濟貧,不會幹這種勾當。李老闆一旦倒下,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江伯其嘆氣道:「也許我的話有點難聽呀,但我還是要問,葉特使,你為什麼要插手這些事呢?難道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嗎?」
安望海道:「不,我是為了奉軍,也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江伯其道:「願聞其詳。」
安望海道:「甬城兵臨城下的時候,張輔之在傅國棟和陳伯忠之間,選擇了誰?」
江伯其道:「當然是陳伯忠。」
安望海再問:「那麼奉化新軍打出的是什麼旗號?」
江伯其回答:「革命軍先鋒。」
安望海又道:「那麼你想,大帥會與革命軍的人做交易嗎?在我來之前,我並不知道這些事,但我來了之後,我才知道詳細情況,但為時已晚,加上我不想白來一趟,畢竟甬城油水多,所以,我硬着頭皮簽下了契約,可是,等張大帥那邊得知了此事,我就死定了。」
江伯其呵呵笑道:「葉特使,我雖然是個生意人,但國內局勢我也關注,如今革命軍勢如破竹,遲早會打到甬城來,一旦軍火到我手裏,我都自身難保,我留下這批軍火,不是等於給自己挖坑嗎?」
安望海道:「沒錯,張輔之也會這麼想,可他還是執意要買這批軍火,江老闆就沒想過為什麼嗎?」
江伯其反問:「為什麼?」
安望海道:「那批軍火是福也是禍,等革命軍打來,軍火被發現了,他就獻給革命軍,到時候他就是革命的功臣,到那時候,他會怎麼對付你和李老闆呢?如果軍火在你手裏,我就好向奉軍交代了,大帥也不會為難我,而且革命軍來的時候,你大可把軍火獻出去,軍火的錢是張輔之給的,你又不吃虧,何樂而不為呢?」
江伯其聞言,看了一眼旁邊的李松明。
李松明知道江伯其有些動搖了。
安望海又道:「不過,江老闆,我要說清楚了,這筆買賣,我要個好處。」
江伯其問:「什麼好處?」
安望海道:「我不會要錢,但我暫時也不會離開甬城。」
江伯其問:「你是奉軍的人,革命軍馬上就打來了,你為什麼不走?」
安望海道:「江老闆,你應該知道我以前在奉軍是跟着郭將軍的,郭將軍反奉之後,雖然我僥倖活下來了,但早就被架空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在夢裏就掉了腦袋,所以,我想另覓明主。」
江伯其笑道:「明白了,葉特使是想投奔革命軍,但自己又拿不到這批軍火,所以打算與我和松明合作。」
安望海道:「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江伯其終於明白安望海的意思,思來想去,也沒發現是什麼破綻。
的確,有這批軍火,他以後的路就方便多了,他弟弟江安岳回來的時候告訴過他,革命軍已經派人去上海接觸了江浙財團。而江浙財團已經打算支持革命軍,其代表人物虞恰卿已經在遊說各方湊集經費,而且還是通過陳|光甫為主任的「二五庫券委員會」,聽說如今已經湊集了好幾百萬。
所以,江伯其知道,江浙財團徹底倒向革命軍是遲早的事情,他如果不趕緊做點什麼,等革命軍打到甬城,張輔之一旦利用革命軍,那他就徹底完蛋了。
江伯其捏緊電話:「葉特使,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坐一條船上的人了,我自有辦法留下張富,這樣做就等於是破釜沉舟,我同時也希望,你盯緊那批軍火買賣,只要軍火運到我的船上,一切就萬事大吉。」
安望海也鬆了口氣:「那就合作愉快。」
江伯其掛掉電話的那一刻,臉色卻是一沉,但此種神色轉瞬即逝。他看向李松明,展露出笑容。
李松明也笑了,但笑的同時,耳邊也響起了安望海的告誡:李老闆,記住你的教訓,不要輕信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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