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一頓鹿肉鍋子吃完,天已經完全暗下來,容昕如願以償的留宿了。
程微回房,覺得肚子有些脹痛,就帶着歡顏出去散步。
莊子上比京里要暖和,但到了夜裏,還是冷的,程微攏了攏披風,慢慢往那煙霧繚繞的溫泉處走去。
衛國公府的莊子裏有大大小小十來處溫泉,最大的在前頭,是供下人們用的,剩下的有的建在了室內,有的依然是露天,不過四周拉了幃帳,或是無頂的木圍欄。
這個時間不必擔心會有人,程微就選了一個拉幃帳的小池子,叮囑歡顏道:「守在外面,我泡一會兒就出來。」
她走進層層帷帳,把裙襖一件件褪去。
少女光潔的身體緩緩展露在月光下,呼吸着自由而凜冽的空氣。
她縮了縮肩膀,忙進入池子,讓泉水浸沒了整個身體。
溫暖的泉水溫柔撫摸着少女凝脂白玉般的肌膚,修長雙腿隨意伸展着,好似一尾偷偷溜到岸邊的魚。
程微頭枕着溫泉池壁,愜意的要睡着了,卻被突如其來的腹痛驚醒。
她捂着腹部低頭,忽然發覺泉水不大對勁。
那絲絲縷縷的紅色是——
程微大吃一驚,伸手掬起一捧泉水湊近了看,怎麼看,怎麼覺得那是鮮血。
混在水裏的鮮血?有人受傷了?
程微第一反應,是環顧四周。
這是個小池子,半丈方圓,也就僅僅供一人使用而已。
這麼說,這血是她的?
程微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先是把腳抬起來看看,發現沒有問題,忙上下其手摸遍全身。
沒有哪裏受傷啊!
她疑惑又驚懼,漸漸把注意力放到了越來越沉的腹部。
難道是這裏?她低頭盯着那處。
彼時月色正好,溫泉池子四周的樹上還掛了防風的燈籠。程微視線絲毫沒有受影響,就看到那處的紅色果然比旁處更濃郁些。
她伸手去摸平坦的小腹,未果,不知怎麼就落到了下面。再抬手,就是滿手的鮮血。
小姑娘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顧不得腹痛,幾乎是手腳並用爬上岸,揚聲喊道:「歡顏。你快進來!」
守在外面的歡顏忙沖了進來:「姑娘,怎麼了?」
程微咬着唇,不讓自己太驚慌,強作鎮定道:「我受傷了,你快扶我回去上藥!」
「噯。」歡顏疑惑地看向程微,目光下落,驀地一縮,看到了池邊淡色的紅痕。
小丫鬟比主子還害怕,匆忙替程微穿衣,眼淚啪啪直掉:「姑娘。您怎麼受傷的,難道是被蛇咬了麼?都是我不好,吃多了鹿肉,還被八斤攛掇着喝了兩杯酒,就給忘了。八斤說,這莊子裏暖和,說不定有蛇呢,讓我小心着點兒。嗚嗚嗚,我應該提醒姑娘的……」
「歡顏!」程微尖叫一聲,一想被蛇咬了那處。只覺渾身軟綿綿,站都站不起來來了。
這死丫頭,一定是來幫倒忙的吧?本來她還挺冷靜的!
主僕二人七手八腳穿好衣裳,程微才要站起來。忽覺那處一股熱流,再低頭,發覺血已經順着褲腿流下來,同時伴隨着腹部劇痛。
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只是在歡顏面前。依然強撐着:「歡顏,我不行了,太痛了,血一直在流!」
她好歹是主子,再怎麼樣,也不能比個小丫鬟還慌張,那像什麼樣子。
「那,那怎麼辦啊?」歡顏把臉都哭花了,「姑娘,都是我不好,我應該先進來試試的,那蛇咬了我,吃飽了,就不會咬你了,嚶嚶嚶——」
「夠了!」程微厲聲喝止。
這死丫頭,還提她被蛇咬了,還提!再提她真的要撐不住了!
她深深吸一口氣,讓自己不要崩潰:「歡顏,你不要再說話!聽着,立刻去把二公子請來!」
「好,那姑娘你——」
「你快去!」程微捂着腹部催促,「對了,別讓表公子和世孫他們知道!」
要是和舒知道了,定會擔心的,又病了怎麼辦?
至於容昕——
這蛇不是他放進來的就不錯了!叫他來看笑話嗎?
程微一輩子忘不了當初容昕把凍僵的蛇扔到她身上的事。
只是那蛇是不能動的,她雖然害怕,卻還能保持着冷靜不讓那混蛋看了笑話去,可是現在,她被蛇咬了那裏,肚子越來越痛,會不會死掉呢?
她,她不是很怕死,卻不甘心。
她已經這麼努力跟着阿慧學習了,還沒來得及救大姐姐、二哥他們呢,更遺憾的是那止血生肌符才剛開始學,這種時候卻派不上用場。
程微穿着半濕的衣裳瑟瑟發抖,又痛又悲,只想着二哥來了,說不定她就得救了。
歡顏一口氣跑到程澈房門前,砰砰拍着門。
「是誰?」
「二公子,婢子是歡顏,您快去救救姑娘吧,姑娘被蛇咬了——」
門猛然開了,程澈只匆匆披上了外衣,還顧不得系帶子,一見歡顏哭花了的臉,心中一沉,一邊往外走一邊問她:「三姑娘在哪裏?」
「您跟婢子來。」
歡顏帶着程澈匆匆趕到了池子那,伸手一指:「二公子,姑娘就在裏面呢——」
話音未落,程澈已經沖了進去:「微微——」
映入眼帘的是少女雙手抱膝瑟瑟發抖的樣子,她聽到動靜抬起頭來,眼中露出喜悅的光芒:「二哥,你總算來了!」
她忍不住想哭,又不想讓歡顏瞧見,於是強忍回去,對俯下身來的程澈輕聲道:「二哥,我好疼。」
程澈已經看到了程微裙擺上的血跡,臉色同樣白得驚人。
「微微,蛇咬了你哪裏,讓二哥看看!」
要是有毒,現在就要趕緊處理了,不然毒性擴散,微微就危險了。
程微哪裏好意思說傷在哪裏,咬唇道:「二哥,你趕緊背我回屋吧,我走不了路,等回了屋,讓歡顏給我上藥就行。」
「那怎麼成,二哥必須看看那蛇有沒有毒!」
見程微咬唇不語,程澈臉色冷下來:「微微,聽話,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我是你二哥,無論怎樣都不會笑你的,也不會對旁人說。」
到這個時候,程澈已經意識到,程微被蛇咬傷的地方恐怕多有不便。
這莊子裏雖有大夫,畢竟是男子,與其讓別的男子來處理,還不如他來。更何況,要是蛇毒劇烈,距離微微被咬已經耽擱了一段時間,根本等不及大夫來了。
對於心急如焚的程二公子來說,世俗禮教,本就是學好了平時拿來裝飾自己,給那世俗人看的,怎麼可能比微微的安全更重要呢?
程微又冷又痛又怕,聽二哥這麼說,心中動搖起來。
那裏傷了雖然羞人,可是二哥說的對,萬一那蛇有毒呢?
是二哥的話,說了就不要緊吧?
小姑娘腦海中天人交戰,臉色時青時白,程澈看了更加心急,把外衣披到程微身上,急道:「微微,你可說啊!」
程微心一橫,眼一閉,湊到程澈耳邊道:「二哥,我……我方便的地方被蛇咬了,現在已經血流成河了……」
「怎麼會是那裏?」程澈猛然住口。
那裏?
想明白過來的程二公子呆若木雞。(未完待續。)
PS: 感謝晚照清空打賞的平安符,感謝投月票的各位,第三更終於寫出來了,還好不算太晚。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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