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聯軍在西甲城外匯聚的第十二天,樓然人來了,安息人也來了,戰事似乎再一次回到了對西域人有利的局面,他們的兵力多到有移山填海的底氣。
可西甲城足夠堅固,大寧邊軍足夠善戰,自立國以來還沒任何一國的敵人可以擊敗寧人,這是寧人的底氣。
就在安息大軍到來的第二天一早,一隊騎兵從遠處飛馳而來,距離西甲城門大概百丈左右停下,其中一個騎士朝着城門這邊過來,手裏揮舞着一面白旗,這不是投降的白旗,而是示意城牆上的守軍不要放箭。
「安息皇帝陛下想與大寧西疆大將軍談九州面談,請城牆上的人轉告談大將軍,我安息皇帝陛下就在城外等候,我們沒帶大軍來。」
城外,伽洛克略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西甲城,不得不欽佩寧人的實力,一座邊城城牆的高度甚至超過了他以往所滅掉的那些國家都城的城牆高度,再看城牆上的防禦,每隔二十丈左右就有一座箭樓,可以無死角的攻擊衝到城下的敵人,城牆上每隔五步就有一座床子弩,城牆外沿上懸掛着密集的狼牙拍。
伽洛克略又看了看四周地上一個一個的深坑,以及那一塊一塊帶血的大石頭,所以確定哪怕城牆上看不到拋石車,在西甲城城牆後邊也有不少拋石車存在,算計好了射程,大石頭飛過城牆落在城外敵人的軍陣之中,殺傷力十足。
他仔細看了看石頭的大小,忍不住微微皺眉。
寧人的拋石車似乎比他們安息人的也不差,這讓伽洛克略心裏出現了淡淡的陰影,很快,一個名字出現在他腦海里......寧軍將軍沈冷。
那個年輕男人曾經在南海戰場上把他們安息人的拋石車拆開,看來寧人是利用了安息人的拋石車構造技術,打造了射程更遠的拋石車。
這樣的敵人,確實可怕。
「在那放一把椅子。」
伽洛克略伸手往前指了指,那地方正是沈冷擺了一把椅子接受西域諸國戰將挑戰的地方。
不多時,安息國士兵跑過去,在那地方放下一把椅子後又跑回來,伽洛克略從馬背上下來,整理了一下身上華美的錦衣,也沒有穿戴盔甲,更沒有攜帶兵器,孤身一人走到椅子那邊坐下來。
城牆上,大將軍談九州看着伽洛克略臉色微微變了變。
終於,一個會打仗的敵人出現了。
安息皇帝孤身一人來,是來重振西域大軍士氣,他在用沈冷用過的辦法,這辦法足夠有效。
一位帝王,孤身一人坐在敵人的城牆下邊,這種膽魄和勇氣已經足夠讓西域人為之拜伏,他在用自己的行動告訴寧人,你們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也是用自己的行動在告訴那些西域人,你們不敢做的我也可以做到。
他坐在那,看了看面前那張桌子,那是沈冷留下的東西,桌子上還擺着一些棋子,伽洛克略覺得這顯然是寧軍那個叫李土命的人在等人來挑戰的時候閒來無聊擺着玩兒的,他伸手拿起來一顆棋子看了看,然後一愣,他博學多聞,不只是兵法上的造詣很深,琴棋書畫皆有涉獵,尤其是打日郎國後對寧人的中原文化更加感興趣,特意找了幾個日郎國的文人教他這些,只半年,這些日郎國的文人在棋道上已經都不是他對手。
然而這桌子上的棋子他卻沒有見過,不是圍棋不是象棋,四四方方,看着就是一個一個的小木塊,很規整,翻過來看了看,木塊上有字,寧人的字也很規整,四四方方的,伽洛克略在學習了寧字之後覺得,遠比安息人的文字更有意思,也更有意境。
木板上的字是馬,所以他懷疑這是一種四方形的象棋。
拿起來另外一塊,上面還是一個馬字,再翻看一塊,依然是一個馬字,所以伽洛克略很好奇,全都是馬字的是什麼棋?
他伸手把距離遠一些的棋子都抓過來,一個一個的看,前面的幾個也一樣,都刻着一個馬字,倒是有一塊不一樣的,是將,難道這和象棋有什麼區別?
再看旁邊的那一堆棋子,抓過來看了看,都是卒字。
伽洛克略忽然間明白過來,這不是尋常的棋子,這是一種用來推演兵法戰陣所用的東西,馬字應該代表騎兵,卒字代表步兵,一個寧人將軍坐在這等待着西域諸國聯軍挑戰他的時候,居然還在用這樣的棋子來推演兵法戰陣,寧軍如何能不強大?
伽洛克略把棋子放下,突然很想認識了一下這位叫李土命的寧人將軍。
他當然想不到,在擺弄這些棋子的時候沈冷還自言自語......這邊都是日啊這邊都是拱,拱你,日你......
就在這時候西甲城的城門打開,同樣是孤身一人出城的大將軍談九州大步而來,當伽洛克略看到談九州的那一刻,覺得自己昨夜裏宴請的那所謂西域諸王和此人相比根本就是一群小丑,一個將軍,卻比那些國王都更具氣度,舉步而來,每一步都是自信。
伽洛克略最近這兩年來一直都在研究寧國,從各方面研究,不斷的了解這個他自己認為的最終對手,他還從沒有這樣細細的去了解過自己的敵人,以往的爭戰,大部分時候只要殺過去就足夠了,可對寧人這樣的打法顯然不行。
「謝謝。」
伽洛克略起身,微微頷首,看起來客氣的不像是敵人。
談九州也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回禮,在伽洛克略對面坐下來:「陛下是要來談什麼?」
伽洛克略笑了笑:「我們還不算還敵人,是這樣吧。」
談九州道:「在西疆,還不算。」
伽洛克略往後指了指:「朕的軍隊在距離西甲城最遠的地方駐紮,西域人對西甲城猛攻的時候朕並沒有協助,而且,朕率軍來的這一路上,路過了一些西域小國,順便就滅了,比如有一個小國名為素月國,他們的國王帶着七八千軍隊就在那邊駐紮,可他的國家已經被朕屠滅,朕還沒有告訴他,怕他難過。」
他說話的時候語氣平緩,用的是寧人的語言,每一個字發言都還算標準。
所以談九州對這個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所以從現在來看,我們非但還不是敵人,有可能成為朋友。」
伽洛克略道:「西域人不知道尊重自己的敵人,所以他們不配稱為戰士,這個世界上,弱者應該學會向強者低頭,向強者表達尊重,如果沒學會的話,那麼離滅亡也就不遠,西域人沒有學會對寧尊重,朕覺得他們像是一群瘋了的人,以為靠他們能將寧擊敗。」
談九州點了點頭:「這一點我和陛下想的差不多。」
伽洛克略笑了笑:「可是朕來了,所以那些白痴就變得不一樣,朕不來,他們永遠也沒有機會擊敗寧人,朕來了......但結局並不固定。」
伽洛克略回頭招了招手,兩個安息國士兵抬着一具屍體快步跑過來,屍體扔在伽洛克略腳邊,伽洛克略笑着說道:「遠來的客人要給主人送上禮物,朕知道這是寧人的習俗,也是一種禮貌,朕是遠道而來的客人,大將軍是西甲城的主人,所以這禮物還請笑納......朕聽聞後闕王是對寧最不尊重的那個,所以把他送過來,這是朕的誠心......」
不等談九州說話,伽洛克略繼續說道:「寧人還說,來而不往非禮也,大將軍應該也回送給朕有些禮物才對,朕知道這要求太倉促了些,大將軍自然沒有準備,所以不如朕幫大將軍來想一件回送的禮物如何?」
伽洛克略起身,面對着西域聯軍大營的方向指了指:「那邊,只要大將軍願意,朕與你聯手可以將其全滅,到時候,西域諸國的疆域,朕與大寧分了如何?」
談九州笑了笑:「可以,陛下去打你那一半,剩下的一半我們來打。」
伽洛克略搖頭:「大將軍不應該是個不真誠的人,朕沒有在和你開玩笑,朕更願意滅掉所謂西域聯盟也不願意和寧人做敵人,因為那是朕唯一沒有必勝把握的戰爭,只要大將軍現在表達出誠意,朕立刻就下令大軍進攻,大將軍來指,你指哪一國的軍營,朕就打哪一國的軍營。」
談九州問:「為什麼不直接說最後要說的事?」
「沒有什麼最後要說的事,朕要說的已經說完了。」
伽洛克略道:「面前擺着的就是西域諸國所有最強的軍隊,安息與寧聯手,足以滅掉他們,寧國還有一句話叫門當戶對,他們不配和寧做鄰居,安息才可以,兩個巨人肩並肩站在一起才看着般配。」
談九州認真的看着伽洛克略,他發現伽洛克略並沒有再胡說八道,也非信口開河,他不是來試探的,他說的那些話就是他這次來的目的。
「陛下的意思是,以後這片城牆往西,會是安息人的疆域了?」
「朕把對寧最不敬的幾國留給寧,吐蕃,後闕,樓然,這三國的地盤寧人拿就是了,剩下的,朕來拿。」
伽洛克略看着談九州的眼睛:「兩頭雄獅的聯盟,遠遠超過一頭雄獅帶着一群羊的聯盟。」
談九州起身:「大寧不喜歡身邊有雄獅,曾經黑武人也這樣自稱,後來被打殘了。」
「請回吧,寧對羊群沒興趣,只對獅子有興趣,屠羊無趣,屠獅才有趣些。」
談九州轉身往回走。
伽洛克略皺眉:「為什麼偏偏要逼着朕和寧為敵?」
談九州道:「不為敵也不是不行,陛下可以像朝拜獅王那樣跪下來試試。」
伽洛克略也起身,拿了桌子上的一顆棋子,那個刻着將字的棋子。
「朕會把你的人頭割下來。」
他說。
談九州笑了笑,懶得回答。
伽洛克略忽然想起來那幾個教他寧人文化的日郎人曾經說過的話......寧人,又臭又硬,從不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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