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甲板上血跡斑斑,沈冷帶來的人將白尚年的人阻隔在外救都來不及,那無頭的屍體站了片刻搖晃着倒了下去,倒在他那杆大槊的旁邊。
沈冷跳入泰湖將落水的古樂救了上來,古樂左肩上的傷口太大又泡了水看起來整個人都虛弱的到了極限,沈冷安排人用蜈蚣快船送他去延坪島上找軍醫救治,然後自己帶着剩下的人往船隊那邊去,他的船隊。
此時此刻沈冷帶來的人已經處於一種極端危險的狀態,乙子營的三旗戰兵虎視眈眈,之前沈冷不在的時候他們以登船參加演練為藉口,每艘船都上去了人,也就是說每一艘船上的人數都比沈冷的人多。
在沈冷的伏波船上,將軍王根棟帶着人退守船頭,乙子營的三位領軍將軍都在這艘船上,他們本就是來殺沈冷的,可是奈何沈冷不在。
大船上,黑眼問沈冷:「你這個時候回去,怎麼可能攔得住那三個人,攔得住那數千戰兵。」
「攔不住也得攔,我的人都在那,我不會放棄他們。」
沈冷深吸一口氣,指揮船靠近伏波,等兩艘船靠近了之後沈冷一躍而上直接跳上伏波船,抽刀站在王根棟身前。
然後沈冷把手裏的人頭扔在地上,白尚年的人頭。
馬戟他們三個一看到白尚年的腦袋全都炸了,三個人同時呼喊了一聲,臉色瞬間都變得慘白。
「你們三個還想幹什麼?」
沈冷平舉黑線刀指着那三人:「白尚年已經伏誅,你們還敢造反?」
馬戟怒吼一聲:「我殺了你為將軍報仇!」
「上來者死!」
沈冷的黑線刀掃過一道寒芒將馬戟逼退:「真的以為你們白將軍做的事誰也不知道?他與水師主簿竇懷楠勾結放水匪進延坪島試圖謀殺水師提督莊雍莊將軍,那些水匪如今也已經被屠戮殆盡,你們白將軍的腦袋就在這,現在你們再敢往前一步,便是叛國!」
最後這兩個字好像一聲驚雷,把馬戟三個人震的暫時不敢向前。
「白尚年是個蠢貨,他以為竇懷楠已經被他收買,竇懷楠卻把他的一舉一動都如實上報,知道為什麼水師演練要來延坪島嗎?就是給白尚年挖了一個坑等他自己跳進來,他若動手便是謀逆的大罪,要誅九族,而你們應該很清楚,謀逆之罪無從犯,有一個算一個,大寧的軍法律例都容不得你們,莊將軍有令,若你們乙子營的人守着規矩老老實實的不動彈,那你們都算不得白尚年同罪之人。」
他緩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殺下去,你們三個未必能活着,縱然我死也能拉你們三個下地獄,到時候我為大寧的英雄,軍中楷模,而你們三個,家門盡滅,九族同誅,永遠都會釘在恥辱柱上,你們三個人的名字前邊還會有兩個字刻在那,叛賊!」
馬戟他們三個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真的被沈冷唬住,再加上白尚年的人頭就在那擺着,三個人開始時候的怒火和仇恨此時冷靜下來不少,人人皆有懼意。
沈冷指着岸邊:「帶你們的人在岸邊紮營,莊雍將軍自會為你們說話,白尚年現在死了,對你們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他死了,誰還知道他曾經和什麼人密謀過,和什麼人串聯過,陛下不會隨便直接散了一衛戰兵,如果我是你們,我現在要考慮的是將來如何應付廷尉府的調查審訊。」
馬戟往後退了一步:「你確定莊將軍不會把我們趕盡殺絕?」
「莊將軍若是想那麼做,就不會讓我來勸你們,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此時從河東道,和蘇道,河北道調集而來的戰兵已經快到了,只不過白尚年忽然提前行動,各衛戰兵沒有來得及趕上今日,諸位好自為之。」
有戰兵到,自然是假的。
那三個人嘀嘀咕咕的商量了一陣,然後朝着沈冷一抱拳:「白尚年勾結水匪之事我等實不知情,剛才冒犯也是不知白尚年圖謀不軌,還以為水師的兄弟要對白將軍不利所以誤會了,現在我們帶人上岸紮營,我希望能儘快見到莊雍將軍。」
「你們很快就會見到莊將軍了。」
沈冷背後已經都是冷汗,對面是三旗戰兵,還是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乙子營,如果是打水匪就算對方十倍於己沈冷也不怕,可同為戰兵,打起來太兇險,勝算太低,就算是能僥倖贏了,沈冷這一旗水軍也剩不下多少。
馬戟他們三個分別下令,號角聲嗚嗚的響起來,三旗戰兵陸續從戰船上下去於岸邊列陣,沈冷立刻下令船隊朝着延坪島那邊開進。
「了不起。」
黑眼低頭看着自己肩膀上的傷,疼的眉頭皺了皺:「這一番唇槍舌劍,比剛才打一架還累的吧。」
沈冷:「是啊後背都濕了。」
黑眼笑起來:「不過你真的很會講故事啊,竇懷楠是莊將軍的人虧你想的出這句話,不然那三個傢伙哪有那麼容易信了你。」
沈冷:「竇懷楠,真的是莊雍的人。」
黑眼一怔:「你沒開玩笑?」
沈冷語氣有些悲涼:「我也是才知道的。」
黑眼整個人都變得僵硬起來,臉色越來越白:「那我兄弟死的豈不是,豈不是」
他看向沈冷:「怎麼會這樣?!」
沈冷手扶着船舷臉色也有些白:「有些事我們左右不了,也並不知情,你兄弟做了他認為值得的事,莊雍不知道你兄弟潛藏在白尚年身邊,你兄弟又不知道竇懷楠被白尚年收買自始至終就是給白尚年做的局,甚至是更大的局,陛下要動,動的就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現在這個局似乎做不下去了。」
黑眼看起來連靈魂都飛走了,好像木頭人一樣跌落在地,嘴裏嘀嘀咕咕的只一句話:「我兄弟,我兄弟豈不是白死了?」
沈冷站在黑眼身邊,心裏也是百感交集,本來他不想告訴黑眼這件事,可也知道終究瞞不住。
這個局不是莊雍布的,而是當今陛下。
大寧的皇帝啊,動念而伏屍百里的至尊,皇帝一念間,便能殺一個屍橫遍野。
黑眼的兄弟死的冤枉,死的不值,可是誰還能改變什麼?
葫蘆山下,竇懷楠跌跌撞撞的跑過來,嘴裏喊着將軍小心將軍快走,擋在莊雍身前的兩個親兵對視了一眼隨即將陣列打開,竇懷楠衝進來之後彎着腰喘息,突然從袖口裏翻出來一把匕首,寒光乍現。
然而匕首不是刺向莊雍的,是那兩個給他讓路的親兵。
誰也沒有想到跑起來像個笨鴨子似的文官居然身手這麼厲害,他反身一刀戳進一個親兵的腰窩手腕扭了兩下,抽出匕首刺進另外一個人的脖子裏,快進快出,連續三次。
第一個士兵還沒有死轉頭看向竇懷楠,他的橫刀已經出鞘,計劃是竇懷楠出手的時候他們假意阻攔,然後偷襲莊雍,他們兩個才是殺莊雍的人,才是白尚年自信的根本。
然而,這一切在瞬間變得空起來,什麼都沒有,只有空。
竇懷楠的匕首在那人心口上刺進去,手腕來回扭動着,血如激流一下一下的噴射出來,噴了竇懷楠一臉。
「那個叫張柏鶴的應該是跑了。」
遠處,伏兵四起,水師的戰兵將兩千於水匪包圍起來,漫天的羽箭之下那些水匪根本就堅持不住,水師的人展開了一場屠殺,陷入圍困之中的水匪瞬間就土崩瓦解,這群烏合之眾又怎麼可能是戰兵的對手,況且戰兵的數量比他們還要多。
莊雍看都沒看那廝殺的場面,水匪並不是主要的,主要的在於那艘離開了延坪島的船,不知道沈冷他們追上了沒有。
「張柏鶴?不入流的小角色而已,安排人去追。」
莊雍轉身看向另外一個方向,依稀看到一條船從極遠處歸來。
大獲全勝,可是他卻悵然若失,這個局陛下布了好幾年,老院長精心推演了好幾年,事無巨細幾乎都想到了,本來這一戰最不濟也能把白家翻一個底朝天,而目標則是把沐昭桐徹底廢掉,可是現在這局卻被沈冷的一時衝動給廢了
陛下會如何想?
以現有的證據,根本就無法證明整個白家都參與其中,也根本夠不上謀逆之罪,有太多人會絞盡腦汁的把白尚年勾結水匪的事歸於私仇,這延坪島上有多少人的眼線看着呢,消息傳出去,那蠢蠢欲動的人都會再次把自己藏起來。
快二十年了,這些人還認為陛下的皇位來的不正統,而最主要的是陛下逐漸強勢他們無法如之前先帝李承遠在位的時候一樣把持朝權,李承遠性格多疑,對領兵之人多有猜忌,所以重用文官,沐昭桐的權勢在那個時期達到了巔峰,內閣就是他的內閣,朝廷是他的朝廷。
可惜了。
莊雍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
因為沐筱風先死莊雍不得不改變了佈局,按照計劃,他要假死,竇懷楠還是會刺殺他,但已經提前做好安排將他偷偷送走,到時候朝廷里的那些人會立刻冒出來舉薦沐筱風為水師提督,這些人是誰,陛下會一個一個記住他們的臉。
一張大網,打了兩個兔子。
最主要的是,陛下可能要陷入被動了,那些人會咬死了沐筱風被殺的事,沐昭桐也會兇殘的報復。
莊雍抬頭看向天穹,覺得心裏壓了一塊大石頭,搬不動,挪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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