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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時不時往外看一眼,坐在旁邊的老院長和賴成也都會不自覺的跟着皇帝往外看,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而沈冷已經出城的消息還沒有送過來,皇帝不踏實,老院長和賴成也自然踏實不下來。
「既然也就那麼幾個地方,就算是逐一排查也不會慢,很快。」
老院長夾了一塊白豆腐放進嘴裏咀嚼,其實白豆腐能有什麼複雜滋味,可是老人們總是會在這簡單到甚至可以說沒有味道的味道里用味蕾尋找自己的敏感,他們在各方面都已經變得遲鈍,所以在各方面都想表現的自己並不遲鈍,年輕人不喜歡白豆腐是因為覺得不好吃,老人喜歡,還會告訴你味道很美。
他們會說,白豆腐里藏着的美味你們發現不了,用以證明自己的味蕾還沒有退化。
年輕人嗤之以鼻,老人也一樣對年輕人的反應嗤之以鼻。
老院長是個例外,他不遲鈍,他愛吃白豆腐是真的愛吃,也不是因為牙齒不好。
「衛藍跟着呢,況且祥寧觀的道人們,流雲會的人,廷尉府的人,那麼多人都在。」
老院長道:「如果這麼多人不能把那一兩個人解決掉的話,他們面對的可能就不是人了。」
皇帝嗯了一聲,看了看旁邊的酒,最終選擇放棄,他是皇帝,他不能帶着一身酒氣去上朝,哪怕他現在真的很想喝一口酒。
「最主要的是,茶兒在。」
老院長看了皇帝一眼:「陛下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皇帝心說連茶兒朕也不放心啊,朕的兒子朕的兒媳婦出去跟人打架,朕能放心?雖然很多人都說過,沈茶顏這個小姑娘武藝比沈冷還要好不少,就連珍妃都說過,她在茶兒這個年紀可沒有茶兒這般武藝,就算是現在她也不是茶兒的對手了。
皇帝再次嗯了一聲,也再次往門外看了看。
正好這時候代放舟快步進來,壓低聲音說道:「陛下,人已經找到了。」
「怎麼樣了?」
「還不知道,消息還沒有送過來。」
「再去看。」
「是。」
代放舟轉身又跑了出去。
才出去沒多久又跑回來:「衛藍派人回來說,沈冷那邊拿下了,那個叫持真的道人武藝極強,沈冷不讓別人出手幫忙,和持真道人打了很久,兩個人的刀把院子都給拆了,衛藍派回來的人說只看到院子裏刀光奪目,一會兒屋子塌了一會兒院牆塌了,一會兒院子裏的樹都倒了,能有合抱粗的大樹,這可能是沈冷將軍在江湖上遇到的最強的一個對手,打了將近半個時辰才分出勝負。」
皇帝明顯鬆了口氣:「那茶兒呢?」
代放舟回答:「茶兒姑娘啊,茶兒姑娘在旁邊看了差不多小半個時辰。」
皇帝看看老院長,又看了看賴成,賴成看了看老院長又看了看皇帝,老院長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賴成,總覺得剛才那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里有什麼了不得的事。
皇帝倒了一杯茶喝下去,用一杯熱茶來壓一壓自己的情緒,總算是鬆了口氣。
「受傷沒有?」
他問。
代放舟回答:「沒有消息,說是人交給廷尉府跟去的聶野,沈冷將軍已經進了禁軍隊伍往城門口走了。」
皇帝皺眉:「怎麼送的信,連人有沒有受傷都不知道?」
「靠不到近前去。」
代放舟回答:「沈冷將軍和那個持真道人打起來的時候,原本在附近的流雲會的人都不得不退走,說是太兇了,凶到連他們都無法稍稍靠近一些,送信回來的侍衛說......這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驚心動魄的一戰,猶如大海狂浪,唯有茶兒姑娘能在院子裏站着看他們打。」
皇帝吐出一口氣:「再去看。」
代放舟立刻轉身跑了出去。
賴成咽了口吐沫:「茶兒姑娘這麼強的嗎?」
老院長抿了一口茶:「很多人都說希望能看到茶兒姑娘出手,想看看那一劍到底有多少風采,可沈冷曾經說過,茶兒姑娘不會打架,她打架是很無趣的一件事......反正就一劍。」
賴成又咽了一口吐沫:「沈冷將軍懼內不是沒有原因的啊......」
說完之後忽然醒悟過來一件事,連忙低下頭,希望陛下不會多想,結果他低頭的瞬間就看到皇帝朝着他看過來,賴成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皇帝和珍妃娘娘與沈冷和茶兒姑娘是何其相似啊,皇帝陛下當然也是打不過在很費娘娘的。
「臣知罪。」
賴成垂首。
老院長抿着嘴笑。
半柱香之後,代放舟又從外邊跑進來:「衛藍親自帶人看着沈冷將軍和茶兒姑娘出了城,禁軍的五百騎兵將人送出去的,說是沈將軍挨了一刀但是沒在要害,已經包紮上藥,一路上有什麼消息都會及時送到長安,陛下還請放心。」
「到底又受了傷。」
皇帝微微嘆息一聲,賴成和老院長對視了一眼,誰也沒說話。
長安城外。
沈冷看了看自己左臂上的傷口,回憶着甄殺商的刀法,他的刀兇狠異常,沈冷第一次在一個沒有上過沙場的人身上看到這麼重的殺氣這麼凶的打法,那種刀法帶着的肅殺之氣猶如十萬大軍聚於校場凝練而成的戰意,沈冷總覺得那刀法似曾相識,後來才醒悟,那刀法很多都是改自於大寧戰兵的戰陣刀。
「最起碼是個十一。」
他喃喃自語。
這是沈冷極高極高的評價了。
茶爺正檢查沈冷的傷勢,聽到沈冷的評價之後問了一句:「什麼?」
「沒事。」
沈冷笑了笑:「就是說甄殺商的刀法很厲害。」
茶爺點了點頭:「確實還行。」
沈冷:「那你擔心不擔心我會死在他手裏。」
茶爺:「沒有人可以在我面前殺了你。」
沈冷嘿嘿笑了笑,像個小媳婦似的靠過去:「我一直喊着不讓你出手,是不是生我氣了。」
茶爺搖頭:「沒有。」
沈冷道:「你打的話會應該比我快不少。」
茶爺:「我打?沒意思。」
沈冷:「......」
他忍不住想到自己和甄殺商打起來之後沒多久茶爺就到了,他原本還在擔心茶爺那邊,看到茶爺出現之後立刻心就穩定下來,後來才知道茶爺一劍斷了擎蒼四肢......只一劍,所以說和茶爺交手真的是一件非常非常無趣的事。
那是擎蒼啊,甄軒轅的師弟,傳聞之中與牽黃聯手可以打敗商九歲的人,沈先生曾經說過,他在商九歲手下連一招都接不住......可是看看現在的茶爺,傳聞之中那麼厲害的擎蒼連茶爺一劍都接不住。
「能接住我一劍的人,也許能殺了我。」
茶爺看了沈冷一眼:「我們練的又不一樣。」
沈冷擔憂的問:「你說的也許是有幾分概率?」
茶爺:「三分吧。」
沈冷更加擔憂,茶爺說能接住她一件的人能有三分概率殺了她,沈冷決定以後不能再讓茶爺出手,畢竟能驚動到茶爺出手的人都不會是什麼酒囊飯袋。
茶爺遞給沈冷一壺水:「別擔心,畢竟我還有九十七分的勝算。」
沈冷:「......」
沈冷伸手把茶爺攬住,茶爺靠在沈冷肩膀上,眼睛一直都沒有離開沈冷左臂的傷口,她的眼神里只有心疼,雖然說話聽起來依然雲淡風輕,可實際上她的心疼的別人根本無法理解,所以她才會在那狂風暴雨一般的決鬥中始終立於一側。
「很想知道沐昭桐現在在哪兒。」
沈冷輕輕揉着茶爺的長髮:「原來一直都低估了他,人說江湖上的高手在自己的修行路上會達到幾個境界,就是所謂的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到後來的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一開始我覺得沐昭桐很了不起,畢竟是差一點左右了大寧的人,連皇族都幾乎被他左右,後來知道那是因為前皇后母后作祟,沐昭桐只不過是前皇后的小嘍囉,再後來又覺得沐昭桐是被皇后操控,並沒有一開始以為的那麼厲害,現在再看,其實不管是前皇后還是皇后,都是被他利用的......最初的判斷才是最準確的判斷,他是真的很厲害。」
「你在想什麼?」
沈冷看到茶爺沒有說話問了一句。
「我覺得我有點自私。」
茶爺聲音很輕的說道。
「為什麼?」
沈冷不解。
「你半路上的時候得知韓大人和葉先生受傷就決心回來,我知道有多兇險,也知道你有多決絕,我沒有阻攔你是因為我想着,若是你的計劃成功了,你不再是將軍我不再是將軍夫人,其實那樣也很好,我們就離開長安回安陽郡你的老家去,在江邊蓋一座房子,釣釣魚養養狗,看潮起潮降看日升日落,就因為我想了這些所以才由着你回來,其實我應該攔住你的。」
茶爺的小腦袋往沈冷懷裏擠了擠:「是真的自私了。」
沈冷笑起來。
茶爺啊,果然還是最懂他的人。
她只是不說。
小淮河那個一眼看破沈冷心思的女人,又怎麼可能比茶爺更了解沈冷?她自始至終都知道沈冷的想法,她只是無條件的站在沈冷身後,不管他做什麼決定她都支持。
有人說陷入愛情之中的女人會變得越來越傻,還有人說生了孩子的女人會傻三年。
茶爺不一樣,茶爺從沈冷背起她的那一天開始就傻了。
一直傻。
沈冷低頭在茶爺額頭上親了一下。
茶爺閉上眼睛:「冷子,你累了嗎?」
沈冷搖頭:「不累。」
茶爺嗯了一聲:「那我就在你懷裏多躺一會兒,其實我知道,你很累,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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