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冷回到營房裏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暗,對於今天破了兩個大項十幾個小項所有考核記錄的事沈冷一丁點的興奮都沒有,在他看來那並不是自己有多強,而是......記錄太弱了。
讓他興奮的是手裏的黑線刀,依然在懷裏的刀鞘當然是他的寶貝,而這黑線刀是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件兵器,以後或許會在戰場上陪伴自己很久。
楊七寶跑來祝賀他,興奮的樣子好像是他自己把所有記錄都破了似的,沈冷真的很想請楊七寶出去喝酒,奈何軍紀嚴肅,沒有特殊原因誰也不能隨隨便便的離開軍營。
因為今天考核沈冷的表現炸了場,所有人都在議論着,沈冷和楊七寶並肩走出新兵營往江邊散步的時候很多人看着沈冷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以至於另外一件事完全被忽略.....今天上午的時候又有一批新兵入營,以往都會引來一些人圍觀,今天這些新兵進營連個人關注都沒有。
「兄弟。」
楊七寶看起來有幾次都是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提醒了沈冷幾句:「我聽說將軍本打算讓你來督軍隊的,你沒答應......我知道你的志向是什麼,曾經我也有過,可是很多時候我們這樣出身的人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
沈冷知道楊七寶說的是什麼,他已經聽說了楊七寶的事,當初楊七寶在沐筱風手下的時候作戰勇敢悍不畏死,可是幾次軍功都被沐筱風直接霸佔,估計着很快沐筱風晉升的旨意就會到水師大營。
「我知道的寶哥。」
沈冷笑着拍了拍楊七寶的肩膀:「不過教導我的先生說,人天生有貴賤之分,但不能在這貴賤面前低頭,我在想着若是那個傢伙遇到了不公的待遇,他一定不會退縮。」
想到這的時候沈冷忽然心裏緊了一下,那個傢伙在長安城就要從軍了,以他的性格只怕要出事。
「誰?」
楊七寶問了一句。
沈冷恍惚的回答道:「一個很軸的傢伙,叫孟長安。」
就在這時候忽然有人在不遠處試探着喊了一聲:「冷子?」
能喊出這兩個字的人不多,所以沈冷立刻回頭,於是看到了那個已經不再是小胖子的胖子......陳冉。
穿了一身新兵軍服的陳冉是聽到孟長安這三個字才往這邊看過來的,看那個身材修長的傢伙背影有些像沈冷,下意識的喊了一聲,沈冷一回頭他就認了出來,忍不住歡呼一聲:「真的是你啊!」
沈冷也沒有想到,他和陳冉會在這水師大營里重逢。
「陳冉,哈哈哈哈!」
沈冷衝過去一個熊抱,搞的陳冉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你也來水師了啊。」
沈冷往後退了兩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陳冉,個頭比分別的時候高了不少,雖然看着還是有些胖,但並不臃腫,然而那張臉還是白白嫩嫩的讓人見了就想捏一捏。
「是啊,我爹說好男兒當從軍,我就想試試,結果初選過了。」
陳冉顯然也很興奮,看着沈冷的眼神里喜悅都滿滿的溢了出來:「我才進軍營就聽說了你的事,說你把新兵考核所有的記錄都破了,當時我還在想沈冷會不會就是我認識的冷子,原來真的是你。」
沈冷問:「大伯怎麼樣,還好吧。」
「不......不太好。」
陳冉的臉色有些暗淡,眼神里的喜悅瞬間就消散了不少:「這也是我為什麼要進水師的原因,若我運氣好能成為戰兵,家裏就不用繳納稅賦了,我爹前兩年裝船的時候閃了腰一直都沒有好利索,他又不肯真的踏實休息,反反覆覆的,今年開始身體越發的差了。」
沈冷心裏一沉,陳冉的父親常年拉車裝貨,那麼大強度的體力勞動,腰受了傷還不肯休息,只怕會越來越嚴重。
「我想個辦法。」
沈冷安慰道:「咱們都不是孩子了,以後父輩肩膀上的責任該是咱們扛着了。」
陳冉揉了揉鼻子:「是啊,該是咱們扛着了。」
遠處有個莊將軍的親兵朝着這邊一邊跑一邊喊:「那邊的是沈冷嗎?將軍找你過去說話。」
沈冷拍了拍陳冉的肩膀:「下個月一定要通過考核啊,我在戰兵營里等你,將軍許了我一個十人隊,我給你留個位置。」
陳冉頓時興奮起來:「真的嗎?那你一定要等我!」
沈冷應了一聲,連忙朝着那親兵迎過去。
陳冉看着沈冷的背影揮舞了一下拳頭,心說自己的運氣真是好極了,以後能和冷子在一起就不孤單了。
那親兵並沒有把沈冷帶去莊雍的軍帳或是書房,而是直接帶出了水師大營,沿着大街走了大概十分鐘到了一家酒樓外面,親兵指了指樓上說道:「將軍就在樓上等你。」
沈冷心裏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於是問了一句:「除了將軍之外還有誰?」
那親兵回答道:「你自己上去看就知道了。」
酒樓二樓一個包房裏,沐筱風輕輕撫摸着臉上包紮着的紗布,似笑非笑的坐着,似乎坐在對面的莊雍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壓力。
「我前些日子給你報上去的軍功應該已經到了長安,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十天之後陛下獎賞你的旨意就會到了。」
莊雍品了一口茶,有意無意的往旁邊看了一眼,旁邊是一堵牆,自然沒有什麼好看的。
但是旁邊屋子裏坐着的那兩個人卻在聚精會神的聽着,酒樓的隔牆並不是很厚,所以隔壁房間的交談基本上都可以聽清楚。
沈先生往下壓了壓手示意沈茶顏不要着急,既然交給了莊雍處理就不要去壞事,依着沈茶顏的性子,若是沈先生不壓着的話她早就衝過去一頓拳打腳踢了。
莊雍看了一眼沐筱風的反應,不出預料的冷漠。
「你是大學士的獨子。」
他說。
沐筱風最反感的就是這句話,猛的一抬眼:「所以呢?」
「所以我覺得,你比尋常的同齡人要思慮的更多,懂的更多,也要優秀的多,如果你還有一些事沒有考慮到,那麼在沈冷來之前我們兩個先聊一聊。」
莊雍站起來親自給沐筱風倒了一杯茶:「很多事都是相互關聯的,比如你和沈冷之間的矛盾,看起來簡單的牽扯不到第三個人,可真的是這樣嗎?」
「因為你是大學士的獨子,所以上次你觸犯軍規我自己把責任都攬了,但不出意外的話陛下對你對我都不會有什麼責罰,對你或許還會有更大的賞賜。」
「哦?將軍倒是很了解陛下啊。」
沐筱風冷笑着說了一句。
「大學士,真的很大啊。」
莊雍忽然感慨了一句,然後語氣陡然一轉:「我不一樣,我只是陛下當初府里的一個奴才而已。」
沐筱風臉色猛的一變,忽然明白過來莊雍話里的意思。
大學士確實很大啊,可是大歸大,和陛下的關係卻近不過家臣,莊雍就是陛下的家臣。
「將軍說的是。」
想明白這一點的沐筱風態度立刻有了轉變,他只是大部分時候懶得去思考,但他的起點比別人高那麼多,沐昭桐在他還小的時候就幾乎是手把手的教導這些權謀之術,他怎麼會真的笨?
莊雍見沐筱風的態度轉變,心情越好了些:「因為我覺得你親近,所以才會多說幾句......大學士為什麼要把你送到水師而不是乙子營?我聽聞,乙子營將軍白尚年和大學士的關係更好些,這個問題你想過嗎?」
沐筱風當然想過,因為陛下在意水師,陛下在意海疆!
正因為父親深知這一點,所以才會把他送到水師里來。
莊雍笑着說道:「大學士站的高看得遠,思慮的比我也要深遠的多,我猜着......大學士斷然也不想看到水師南下的事被擱置,因為那樣陛下會非常不開心,把你送到水師里來,其實大學士心中早就有了選擇,不是嗎?」
沐筱風發現自己真的是太蠢了,這些淺顯的事為什麼自己就沒有多動動腦子?從父親把自己送到水師里來的那一天開始,他就已經不打算阻撓水師南下了吧。
「陛下當然也知道大學士的態度,所以給你的獎賞不會少了,以後我還要仰仗你更多些。」
莊雍看起來笑的真的很和善,沐筱風卻越發的尷尬起來。
「將軍說的哪裏話,我心中始終都對將軍充滿感激。」
「咱們之間不說這些疏遠的話,索性說的更直接一些......沈冷是我故人之後,這你知道,但為了水師為了陛下,我懂得如何取捨。然而被影響的絕不僅僅是一個沈冷,更主要的是你的前程啊,我心無大志,陛下震怒,扒了我這身將軍的皮,我只能回去繼續做個家臣了......而你不一樣,你不能有污點啊,前程似錦。」
莊雍有更委婉的方式說出這些話,可他沒有那樣去繞圈子,他看得出來沐筱風的態度已經鬆動了。
「屬下多謝將軍提醒,我知道怎麼做了。」
沐筱風起身:「若沒有別的事,屬下就先告退了,今日的傷藥還沒有換。」
「去吧去吧。」
莊雍笑着站起來:「好好休養。」
他連續說了兩次陛下的家臣這幾個字,沐筱風不可能不懂其中的分量。
沐筱風離開之後沒多久,沈冷進了這個包房,肅立行禮,然後往前湊了湊:「人呢?」
莊雍咳嗽了幾聲:「就你機靈......坐下吃飯!」
沈冷笑起來:「原來只是吃飯啊,那真是太好了,確定只是吃飯?」
「確定。」
「那能不能我喊個人過來?我想請楊七寶吃飯,但是將軍也知道我軍餉微薄不夠用,我看這一桌子菜還沒有動過,不如借給我用來請客?」
莊雍:「......」
另外一邊,回到了自己房間的沐筱風一進門就把桌子踹了:「媽的,用陛下家臣四個字壓我?壓我?壓我?」
他踹一腳喊一聲,眼睛血紅。
親信沐久嚇的臉色發白:「少爺,這是怎麼了,快消消火。」
他是從家裏跟來的,所以一直還稱呼沐筱風為少爺。
「早晚我會把莊雍踩死,狠狠的踩死!」
「還是因為沈冷的事?」
「嗯!」
「似乎莊雍已經撕破臉了?那計劃還進行不進行?」
「照做!」
沐筱風哼了一聲:「杜威名是個蠢貨,提前挑釁沈冷現在看來反倒是對我們有利了,他們兩個的矛盾與我有什麼關係,明天該怎麼安排還怎麼安排,沈冷死了之後立刻殺了杜威名,是立刻!」
沐久看了一眼牆上掛着的那張三石弓,點頭:「少爺放心,我沒有失過手,而在這,也沒有人知道我有這個本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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