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古神廟之內,成群盤坐在廟宇之內的薩滿、巫祭口中念叨着經文,大殿之內修建着高大的神像,看上去像是一個巨人,腳下踩着山巒大地,整個大殿完全由石頭建築而成,空曠而古樸,隨着經文的頌唱聲音傳出,整個荒古神廟內都迴蕩着經文的聲音。
這些都是荒古神的巫祭,和大多數北荒蠻族的薩滿巫祭走的是妖魔道,修煉自身血脈不同,荒古神的巫祭走的是類似於巫祭和仙道的道路,修煉神魂術法。
所以這荒古神廟內的巫祭,相比於那北荒的大多數充滿了煞氣怨靈纏身的薩滿巫祭,顯得反而充滿了質樸古老的氣息,有一種返璞歸真的味道。
他們一個個身上雖然有着圖騰,有人面部也帶着妖魔的特徵和色彩,有人來自邊境,因為蠻族妖民不斷的和人族混血,看上去幾乎和普通人一般無二,但是此刻盤坐在這雪山上古樸厚重的神廟之內,一個個安詳得猶如盛開的雪蓮,眼神之中充滿了赤子的淳樸。
他們即是荒古神的巫祭,也是荒古神的傳道者、衛道者。
而此刻,天空之中傳來了一聲呼嘯龍鳴,神廟之內的誦經之聲也一下子打斷,數十名裹着單薄衣袍的巫祭自那大殿之內走出,站在了外面的階梯長廊之上,看向了天空。
就看見天空之中雲氣捲成一團,猶如巨大的旋渦在天空之中旋轉。
而在其中一隻見首不見尾的異獸在雲霧之間穿梭,發出陣陣咆哮,那源自於神獸的血脈壓制,對於北地的蠻族壓制格外強烈。
「龍!」一名披着單衣,裸露出肩膀的青年巫祭,一下子就認出了天空之中那存在。
「不是!按照傳說,龍有足,這應該是一隻蛟龍,或者龍屬之獸而已。」旁邊一位眼神之中充滿了睿智,面部生有火紋鱗片的老者,立刻指出了對方的錯誤。
「蛟龍怎麼會來這裏!」成群的荒古神廟巫祭議論紛紛,絲毫不明白,這傳說之中佔據了整個東海的強大種族,神獸後裔,怎麼會跨越如此之源,來到這東洲北荒之地的荒古神廟,
「聽說人族境內有着不少的從東海流落過來的蛟龍,這應該是從人族境內過來的。」
而此刻那天空之中的蛟龍自雲頭盤旋而下,以龍行游於天穹,朝着荒古神廟而來,這一下所有人都如臨大敵,面色凝重的看着天穹。
「安靜!是荒古神的客人到了!」自荒古神廟之內走出了一名老者,大吼一聲,聲浪如同洪鐘一般傳遞開來,撫平了所有人心中的恐慌。
此刻他們才看到有一人影端坐在那龍首之上,崢嶸的雙角之間長須游離,那人影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坐於其上,閉目養神。
乘坐着蛟龍而下,猶如天外之仙到來,亦或者海外神人降臨。
這一下眾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散發着無窮威勢的蛟龍就讓他們背脊發涼,而此刻這樣的凶獸竟然是這人的坐騎。
看這人的樣子,就這樣一路乘坐着這蛟龍,從不知道多遠的地方一路席捲風雲而來。
那蛟龍身軀之大,落於地面眾人才看清,其身軀盤桓着大殿繞了一圈,龍首昂然停在了殿門之前,如同一座房屋一般大小。
那端坐在龍首之上的神人緩緩抬起頭,也沒有看向他們,而是扭頭看着神廟之後,在那神廟之後的懸崖下有着一座山洞,山洞前一個人影猶如黑夜之中的皓月一般顯眼。
人影瞬間在陽光下化作煙霧散去,追逐着清風朝着那神廟之後那懸崖之處而去。
而那蛟龍則一點點縮小,化作了一匹神異的龍馬落在了荒古神廟之前。
「你終於來了!」
煙霧伴隨着清風一路而上,還未曾靠近就聽到了一處輕聲響徹在耳畔,坐在懸崖山洞邊緣的一個滄桑老者緩緩的開口說道。
方修的身影緩緩隨着煙霧凝結,落在了那懸崖山洞之旁,由煙霧化作人形,一個穿着黑紅色夫子長袍的青年男子坐在了那滄桑老者的對面。
方修睜開眼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常德,眨眼間,這山海界已然過去了一百幾十年,當年的常德早已踏入了壽命極限,垂垂老矣。
他身軀之上長滿了老年斑,皮膚如同雞皮一般皺起,面容衰老眼睛之中長滿了白翳,渾身上下充滿了垂暮死氣。
但是卻依舊硬撐着一口氣沒有死,仿佛在等待着自己的到來。
常德抬起頭看向了方修,一瞬間那雙長滿了白翳的眼睛綻放出了無盡神光,裏面蘊含着這荒古山的千里山川和滔滔不絕的天河。
他以人身代替這荒古山山神之位已經一百數十載,一身修為神力已然抵達人世巔峰,和方修一般。
只是今日這人身已然到了極限,神魂即將前往陰司報道,神名等級在生死簿之上,真正成為這荒古山之神。
「你來得倒是剛剛好,早來一步,或者晚來一步,我就無法實現我的諾言了!」
「你再不來!我就真的撐不下去了!」
「你……要死了!」方修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疑問句,而是一副肯定的語氣,但是聲音之中充滿了感嘆、唏噓、惋惜等複雜的情緒。
「不!我只是真正的要成為荒古神了。」常德淡然的告訴方修,那是一雙充滿了看穿了生死,看清了這世道人情的眼睛。
方修和常德於這雪山懸崖之畔對坐,遠處蒼茫山脈起伏,微弱的雪花灑落在肩頭,自兩人的衣袍上滾落:「你在等我?」
常德微微點頭:「嗯!我在等你,酆都!」
「我死之後,作為荒古山這等神山重職,在陰曹之中也有着品階,神魂會前往陰曹地府陰天子城報道!」
「到時候通往幽冥地府的大門會為我而打開,你能夠隨我一同以神魂入地府,這是我當初對你的承諾。」
常德老邁的臉上發出一聲輕笑,眼睛眯到了一起:「我總算是將你的人情還了。」
「這世間!我常德再也不欠任何人!」
方修驟然間啞然無言,臉色一陣失神。
他來之前想過很多,他不知道當初給了常德那一張符到底是好是壞,常德在這裏是否求到了他想要的一切,這一切又是否剛好是他想要的一切。
將一百數十載的歲月耗費在蒼茫無盡的山海界之中,他是否心中有着悔恨,是否對他有着怨懟。
但是此刻看到這雙眼睛,聽着他說欠自己的承諾,方修卻一瞬間不知道從何說起。
常德卻沒有等方修開口,而是問道:「怎麼樣?下一盤?」
「圍棋?」
「象棋!」
常德袖中落下了一盤棋盒,木質的棋盒,木頭的石子,沒有奢華神異的氣息,甚至看上去磨損的有些老舊破敗了,卻讓方修感覺到了質樸純真的味道:「圍棋那玩意,實在下不來,還是象棋對我胃口!」
「可惜的是在這裏,沒有幾個人能陪我下啊!我只能一個人下了!」
「聽上去挺寂寞的!」
「可不是嘛!」
兩人在這荒古山的懸崖之畔對弈,落子無心,方修心緒萬千,常德則一邊落子一邊講述着自己的一生起伏,還有那一百幾十年人生之中波瀾壯闊的故事。
他初入山海,落在了磐國邊境的一個部落之中,在那部落之中呆了數年,隨後被北方入侵的蠻族殺遍整個部落之人,被當做奴隸帶到了北方,隨後歷經殺伐波折,他成為了一位小部落的巫祭。
從最底層崛起,將曾經的仇寇盡數抹去,最後站在了北荒蠻族的巔峰,他聚信仰,召集整個蠻族找遍荒古山神道敕令,於這荒古山上化作高高在上的神靈接受眾生朝拜。
故事之中有無盡的殺戮、仇恨、怨恨,也有喜樂得意,他曾殺過無數人,也被人咒殺了妻兒,他曾被抓進囚籠淪為奴隸,也曾高高在上奴役眾生。
這怨憎別離,他盡數嘗過,凡人、妖魔、君王,他盡數當過,最後化身為荒古神。
這條長生之路,遠比常德想像的要艱難痛苦,求到了最後,他仿佛都不知道自己求的是什麼。
近兩百年過去了,一切都隨煙雲散去,只余他坐在這荒古山上和方修對弈。
「唉!」
棋下到了第三盤的一半,常德持子在那棋盤之上落子不定,最後隨着一聲嘆息,油盡燈枯。
那刻着炮的棋子驟然間落打在了棋盤之上,常德閉上了眼睛。
大地之下,一瞬間黑色以常德為中心擴散開來,猶如一道黑色的無底深淵出現在了地上。
陰世的大門打開了,迎接了預備役的荒古山神死去後的神魂前往陰曹地府,名登生死簿,從此常德不再是人,而是地祗之神了。
常德軀體之內一道金色的神魂躍出,如同一道光柱倒映進黑暗之中,投入那陰世幽冥之中。
坐在對面的方修,也隨之一同閉上了眼睛,身體好像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般垮塌了下來,一個白色的身影重疊的從身上站了起來,然後一步跨入了那黑色的地府之門內,跨入了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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