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行動迅速,很快便出了院子,遁入了黑暗中。
入夜之後的寨子明哨明顯減少了許多,巡夜的人員也並沒有太嚴謹,而寨子中的暗哨沒有多少。
這些暗哨都集中在了封七月的住處周邊。
或許是保護,又或許是監視。
竇章沒打算就這麼放棄調查,不是不信張威,只是身處其中哪怕他是用了心也未必真的能發現什麼,尤其是在對方有意隱瞞的情況下。
今晚的月色不是太好,星光也暗淡了許多,正適合做這事。
哪怕對環境不熟悉,可到底是浴血奮戰過來的,竇章還是進行的很順利,他要找便是白日裏張威去找的船員和貨物。
船員在寨子後山,而貨物在倉庫。
倉庫的位置目前還不確定,但是寨子後山卻是有了一個明確的方位,要到後山從寨子後面便能過去,離開了寨子,但也還是在寨子的輻射範圍之內,而且山的後面便是懸崖,從寨子後面過去是唯一的進出之路。
竇章順利摸出了寨子,順着痕跡往前面找尋過去,很快,便看到了火光,他躲在了樹木之後,看到半山腰上佇立着一片木屋,木屋的周圍有人在看管着,可能因為夜深的緣故,看守的人也開始了打盹兒。
要到來這裏只能通過寨子,也便是說寨子沒事,這裏便安全,所以看守疏忽一些也沒什麼。
這也是正常現象,完全沒有受到寨子裏的緊張氣氛影響。
單從表面來看,並沒有什麼問題。
當然,也不能僅僅只看表面。
竇章在暗處觀察了半天,悄然接近。
以看守目前的精神狀態要混過去看看木屋裏頭的情況並不難,只是事情卻並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
便在他就要接近木屋的時候,空氣中快速射來了一道冰冷。
他猛然側身。
嗤——
泛着寒光的箭頭從他的胸口急速擦了過去。
若他沒有及時側身,便是正中他的心臟!
後方,火光亮起。
人影竄動。
驚醒了昏昏欲睡的看守。
「誰!?」
「什麼人?!」
竇章快速逃離,只是卻已經晚了,四周的人影很快圍了過來,將他團團包圍住了,手持弓箭,只要一聲令下便可以將他射成刺蝟,毫無逃生的機會。
陷阱!
人家早就在這裏等着他了!
雙方對峙。
沒有誰擅動一下。
幾個看守明顯是不知道這怎麼回事,有些懵,「這……這怎麼回事?」
沒有人回應他們。
竇章也看出來了這些包圍他的人和看守是兩撥人。
半晌,包圍圈外慢慢地走出了一個人。
那人穿着青灰色的衣裳,頭戴着書生帽,長身如玉,雖已年過中年,但卻還是能看出年輕時候定然是個翩翩美少年,而周身的氣質更是和島上的眾人截然不同,不像是刀口上討飯吃,反而像是那個大家族中走出來一般,優雅、矜貴,又在歲月中打磨的更加的內斂沉穩。
「沙老大?」竇章雙手負背,氣勢張開。
雖是疑問句,但語氣卻是肯定的。
男人勾起了嘴角,笑容溫文爾雅的,和一群粗人站在一起顯得異常的格格不入,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讓這一群刀口上添血的人聽令於他,「竇總督,久仰大名。」
「彼此彼此。」竇章應道。
沙老大繼續笑道:「不知竇總督為何深夜在此?」
「沙老大認為呢?」
「難不成竇總督是想試圖營救這些人?」沙老大笑道,「應該是吧,這不正是竇總督上島的目的?」
「那沙老大此舉又是為何?」竇章反問。
「那竇總督認為呢?」
「你要背叛她?」竇章冷聲道。
沙老大低頭整了整根本便未曾亂過的衣裳,「竇總督說笑了,我們怎麼會出賣七少?」
「那……」
「這裏關押的人事關重大,我自然得小心些。」沙老大笑道,「不想竟然是竇總督深夜闖入,我倒是想問問竇總督為何深夜在此?七少既然將竇總督帶來便意味着一切按照計劃進行,可才上岸竇總督便如此行事,未來辜負了七少一番信任。」
竇章正欲開口,便聽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
「的確!」
竇章循聲看了過去,便見封七月冷着一張臉走來。
眾人雖說對沙老大唯命是從,可見了她也還算是恭敬。
沙老大笑容未變,似乎對她的出現並不意外似得,側過身便笑着打招呼,「七少來了。」
封七月對他頷了頷首,便繼續冷眼盯着竇章,「竇總督是不信我還是從一開始便另有目的?」
「我……」竇章百口莫辯的樣子。
封七月冷笑:「還是竇總督真的不跟我客氣,不用主人家招呼便大半夜興致大發地到處亂走!」
「七……」
「夜深了,竇總督便不要在這裏擾人清夢了!」封七月冷聲打斷了他的話,似乎連一句解釋都不願意聽,「張威,送竇總督回去!」
「是!」
竇章臉色變了又變,很是難看,握着拳頭繃着身子,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是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竇總督,請吧!」
竇章還是咬牙說道:「七少,今晚的確有人在做了什麼,但這人絕對不是我!」
「送竇總督回去!」封七月怒道。
張威直接動手了,拽住了他的手臂便拉着他走。
「封七——」
封七月的臉色越變越難看,身上的氣息都壓着周着的人心慌了起來,「都散了吧!」
「七少。」沙老大笑容清淺,「何必如此動怒?」
封七月冷笑:「難不成我還應該高興?」
「朝廷的人本來便信不過。」沙老大笑道,「七少也該早有預料才是。」
「沙老大這是說我活該?!」
「七少不過是太年輕了,容易輕信於人罷了。」沙老大嘆了口氣,「不過這竇章到底與七少有幾分年少的交情,七少輕信於他也是情理之中,好在發現的及時,未曾造成什麼嚴重後果。」
「是沙老大你料事如神!」
「七少過譽了。」
封七月冷笑一聲,便轉身往木屋走去。
「七少這是要做什麼?」沙老大及時開口問道。
封七月轉身,「怎麼?連我也不能進去?」
「自然不是。」沙老大微笑道,「只不過這些人怕認的七少,若是七少進去了卻不能馬上把他們救出去會引起他們的懷疑。」頓了頓,又補充道:「當然,若是七少沒打算將他們活着帶回去的話,那便無事。」
封七月冷笑道:「沙老大果然思慮周全!」
「為七少辦事,理所應當。」
「那便勞煩沙老大繼續辛苦一下了。」封七月笑容一收,沉聲道,「這些人對計劃來說至關重要,切不可疏忽大意!」
「七少放心。」
封七月頷首,目光轉向了已經畏畏縮縮的幾個看守,「看守不力該如何處置?」
「七少……」
「七少,我們……」
「七少認為呢?」沙老大沒給幾人辯駁的機會,淡淡地反問道。
封七月沒看他,盯着臉色都變了的幾人,「才過了幾天舒坦日子便連最基本的警覺都丟了?!今晚若不是沙老大,計劃功虧一簣不說,你們的小命也可能沒了!」
「七少……」
「是不是我不在,你們一個個的都忘了當初怎麼活下來的?」封七月繼續訓斥,跟訓孫子似的,不過卻也讓原本惶恐不安的幾人安下了心來。
七少還是七少。
哪怕兇狠起來也是為了他們好。
「七少,是我們兄弟錯了!」
「是啊七少,我們甘願受罰!」
「對!甘願受罰!」
「不用着急,有你們受的!」封七月冷聲道,轉身對沙老大道,「他們幾個既然要受罰,那便換其他兄弟來看守吧!」
「是。」
「人我帶走!」封七月繼續道,沒等他回答便轉身,「還不走?要我請你們嗎?!」
「是!」
「是!」
接連應答。
「那辛苦沙老大了。」封七月繼續看向沙老大。
沙老大笑容似乎深了一些,「七少客氣了,時候不早了,七少也早些回去,至於這幾個臭小子……」
「沙老大……」
「七少……」
「沒事。」封七月道,「少睡一晚不會讓他們丟了小命的!」說完狠狠地掃了過去,「做錯了事情還想睡覺?」
「不睡!」
「七少想怎麼罰儘管說!」
「對!」
封七月冷哼,「走!」
「是!」
封七月在前面帶路,後面便跟着他們幾個。
沙老大笑容淡淡,並未阻攔,只不過夜色下的那雙眼睛越發的深……
……
封七月沒有馬上回住處,而是帶着幾個人去了岸邊港口,凶神惡煞地把人踢進了水裏,讓他們待在裏面醒醒精神,然後摸黑下海抓海味用來做明日的早膳。
對這樣的懲罰幾個傢伙自然樂呵了。
封七月待在岸上,火氣隨着摸上來的海味越來越多開始慢慢減少了,最後便消了,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他們聊起來。
「七少放心,裏頭的人好着呢,我們好吃好喝地養着他們,比養畜生都還細心!」
「對啊!前個兒還有個人病了,我還給他煎藥送過去呢。」
「是啊,七少,我們養着他們做什麼?要贖金嗎?」
「你胡說什麼?我們又不是海賊,要什麼贖金!」
「那養着他們做什麼?養了畜生還能殺了吃肉!」
「你就知道吃肉!」
「這海里的都吃膩了……」
封七月吸了口氣,「馮深呢?他不在屋子裏頭?」
「不在啊,哦,開始的時候還在,要我們裝作不認識他,後來沙老大來了就把人帶走了。」
「那些小子們還嚇的跟什麼似得!」
「對啊對啊……」
封七月站起身來,看了一眼開始有些發白的天邊,「把東西收好了送去廚房,然後回去睡覺,餓一天,明天開始一個月內寨子裏的柴火都由你們負責!」
「啊?」
「七少……」
「要不讓沙老大來處罰?」
「我們馬上去!」
手腳麻利地把東西收好便一溜煙地跑了。
比起七少,沙老大明顯可怕多了。
七少雖然兇巴巴的,可沙老大笑起來更可怕。
要是落到沙老大手裏,估計要脫層皮。
封七月慢慢地踱步回寨子,一路上的暗哨未曾放鬆過,哪怕這是自己的地方,可卻讓她有種寒芒在背的感覺。
而這裏原本該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錯了嗎?
沒有爭鋒相對,沒有報仇雪恨,錯了嗎?
……
「你去哪裏?!」
「已經快天亮了,她還沒回來!」竇章心急如焚,「我得去找她!」
張威攔住了他,「你已經給七少惹了麻煩了!」
竇章臉色陰沉,「好,我不去,你去!你去找總不會惹麻煩了吧?!」
「七少讓我在這裏保護你!」
「我不需要……」
「七少的命令我必須遵守!」張威聲音都快冷成冰了,他以為他願意待在這裏看着他?若不是七少吩咐,他管這小子死活!「你如果真的擔心七少就什麼也不要做,待在這裏!」
「她……」
「沙老大針對的只是你,而不是七少!」
竇章冷笑:「你如何肯定他不會對她不利?」
「因為我們是兄弟!哪怕意見相左也是同生共死過的兄弟!當初走投入路的時候我們尚且沒有出賣對方,如今更不會!」張威一字一字地道,「尤其是沙老大!保護七少是宣夫人生前最後的一個命令!」
竇章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後才道:「若是沙老大不願意配合,那這個計劃就進行不下去!」
「出海營救未必便能成功!」
竇章明白她的意思,「可一旦如此,那些人就必須死!」哪怕是活下來一個,也有可能將這事泄露出去!
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緊的!
「錢家的人便算了,風雲商行的人……」
「那些也是我們的兄弟!」
「他們在湖州落地生根生兒育女,不可能砍斷一切回到海上!」竇章冷聲道,「你們把他們也瞞在鼓裏,不就是擔心這些嗎?」
輪到張威說不出話了。
竇章盯着他,「其實你也清楚,若是……」
「夠了!」一道冷聲從門口出來。
竇章抬頭看了過去,便在封七月安然地站在門口,哪裏還顧得上說其他,快步走了過去,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再仔細查看,「他有沒有對你如何?有沒有受傷?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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