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傍晚,木大哥回得晚些,我就繼續在院子裏溜圈子,神神胳膊伸伸腿,正練着呢,突然院子裏落下幾隻白鴿。鴿子?我又驚又喜,這種地方怎麼會有鴿子?見那鴿子並不怕人,想要捉了來,卻圍着我繞圈子,怎麼也抓不住。
幾次三番,我總算見到它們足上纏着東西,原來是信鴿。那會是誰的呢?這裏只有我和木大哥,難道是木大哥的嗎?
事情很快得到了印證,果真是木大哥的。「若兒,雖然我不在,但還是有很多事等着我處理的,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既不耽誤正事,又可陪着你。」有點微微吃驚,看來史書記載的他十分勤政,那也是無誤的。
可是?「木大哥,你,這樣不是太幸苦了嗎?要不,你派部下送我去蜀山好了。」「不行!」他斷然拒絕。「派誰我都不放心!」有一刻,真想衝動的告訴他:「我不去蜀山了,跟你一起回京城吧。」好歹忍住了。
不行,再這麼下去,我想說服自己唯一的理由:他不是木大哥!也會慢慢崩潰的,總有那麼一天,是的,總會有那麼一天,他待我這麼好,我會情不自禁的將他和木大哥聯繫在一起,對啊,他和木大哥本來就是同一人啊。
看來,我得早早離開,越快越好。
仔細的算着日子,想來也有月余了。「木大哥,我好了,真的全好了呢,我們走吧。」怕他不行,忍不住在他面前轉了個圈,又是伸膊又是抬腿。他笑了笑:「不行!」「什麼?」我傻了眼。
「還得再休養些日子,我讓蕭勇他們送了好東西來,吃完再走!」待蕭勇他們來到,竟送了一大堆人參、燕窩、鹿茸等各色補品,還有許多我認不出來的物事。徹底傻眼,這要吃多久?這麼補下去,會不會流鼻血?
「木大哥,其實,不用補的,補多了也不好。」真不知道該如何說服他。「你放心,這些東西的搭配調理,我了如指掌。」說完又朝我眨了眨眼:「對你的身體,我也了如指掌。」
張口結舌,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一個字來反駁他。其實在另一個時代,我對西醫還有點了解的。頭疼腦熱感冒發燒,一般的小症狀我還能拿捏着給藥。上學那會,好多同學生了小病還直接找我給看呢。誰叫我爸爸是醫生呢,可惜他是西醫不是中醫,我對中醫完全沒有半分了解,不過現在,那裏去找現成的西藥?
接下來的日子,我們便較上了勁。我要麼冥思苦想,要麼突發奇想的做了各種補品給他吃,有時候他哭笑不得,有時候也很讚賞的樣子,只是說:「若兒,我好好的,不需要進補。」「你那有好好的,你看你如此幸苦,不補好了怎麼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是啊,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世間的一切也都是有限的,物極必反,這是大自然的規律。
多希望他就此明白,以後不要做那麼多急功近利的事,雖然造福了子孫後代,可是他呢?當時的人民呢?如此也罷了,什麼開疆拓土,泱泱中華,三次征遼,多少將士魂歸異土?
當然,他做給我的補品,我只好照單全收了。不收也不行,一來他如此用心,二來我再也不想與他對抗了。
又過了半月,感覺自己簡直是生龍活虎了。而他的氣色,也好了許多,就像我初見他時的樣子,俊朗飄逸,揮灑自如。
有時我也呆呆的望着他,情不自禁的暗想:如果他生活在我那個時代,他會喜歡上我嗎?以他如此的風度,如此的容顏,如此的能力,他會喜歡上我嗎?不會,肯定不會!不知會有多少絕色美女前仆後繼,他又怎會喜歡上我這個不溫不火的小白領呢?
算了,只怕我們連認識的機會都沒有。在現代,我可是個宅女,除非奇蹟,我又怎會認識他?
如果回去,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他了吧,想想何等傷感?既然跟他如此,回到另一個時空我還會愛上別人了嗎?不會了,肯等不會了。那該怎麼辦?記住他的樣子,永遠永遠刻在腦海里,到另一個時空懷念着度過餘生嗎?
「木大哥,你是不是很會做畫?」「很會說不上,但是能畫。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嗯,我想你畫一張你的畫像給我。」「我的畫像?為什麼?」「嗯,如果我想你了,時時可以拿出來看啊。」「我一直在你身邊,你看我這個大活人還不好?」
不知該說什麼了。「你總有不在我身邊的時候。」「若兒,你放心,以後我一直在你身邊,一刻都不會分離。」一刻都不分離?那怎麼可能?想着只怕又要落淚,不行,不能讓他看出端倪。
沉默半響,仍舊不死心。「木大哥,你以後,有正事要辦的時候,總會離開我一時半會的。你,你就給我畫一張吧。」早知這樣,我該好好學學畫畫,回到另一個時空,我第一時間把他畫下來。那史書上的畫像,又哪能准呢。
「若兒,以後我去那裏,都會將你帶在我身邊的。為什麼要畫像?難道你想離開我?」不敢再提了,想想好好記住他的樣子,回到另一個時空現學了畫,應該也可以吧。早知如此,何必廢這麼多唇舌,反而引他疑心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總算吃完了那一大堆東西,我們要啟程了。
還好,總算要啟程了,連日來時時的掙扎與痛苦。再這麼呆下去,我恐怕走不了了,我的心已留在了這裏,時時刻刻在他身上,對他越來越依戀,越來越不舍,在不經意的恍惚間,有個聲音總在耳邊說:他是木大哥,他就是你的木大哥啊,木大哥就是楊廣,楊廣就是木大哥!你為什麼要被歷史影響?要被自己已知的銘刻?你永遠永遠把他當成木大哥不就好了嗎?
還好,總算要啟程了。
一路慢慢行去。巍峨群山、寂靜空谷……一路一路只留下我們落落的背影,卻也是轉瞬即過。
不敢走的太快,不!簡直是越行越慢!此路盡頭,就是永別啊,我數度想要落淚,可是那裏敢哭,更不敢跟他言語,唯有空悲戚!
一日,來到一小村落。高山鄉野,數點人家,一條清澈小溪緩緩彎過,景致甚是怡人。「若兒,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就在這裏歇一宿吧。」點頭同意,我也正有此意呢。
鄉民淳樸,熱情好客,我們很快就找到一戶人家借宿。
「若兒,與你一起,真願時間靜止才好。」 「嗯,木大哥,那我們就走慢些吧。」「好是好,但我想與你早日成親,這樣名正言順,我心裏也踏實些。」見我沉默。「若兒,你放心,就算我們成了親,你想去那裏,我也會陪着你的。」
「木大哥,我們出去走走吧。」不敢再跟他說下去了。
沿着小溪緩緩而行,偶爾幾位浣衣的少女,一路嬌笑着踏水而過,那景致便活了來。
回到住所,燭光朦朧。「若兒,此青此情怎堪辜負,我已得詩一首,你看看如何?」說完就着燈光寫了下來看時:
《婉若》
「寒鴉飛數點,流水繞孤村。斜陽預落處,一望黯銷魂。」
「很好,只是為何以我的名字命名?」知道他文采出眾,對後世唐詩風格影響極大,聲名籍甚。
「此景此情,只有此名堪配。」他微笑而語。「若兒,聽說你閨閣之詩也是極好,要不要來一首?」我來?真想告訴他我生活在另一個時代,唐詩宋詞全盛時期流落下來的詩集可是不少。
「嗯,也好。」正待凝神而做,突然忍不住想要作弄他一下。提筆而就,待他看時:
《闕題》
「道由白雲盡,秋與清溪長。時有落花至,遠隨流水香。」
本來是首唐詩,不過略微改了一下。哈哈,我可是生活在千年以後的人,一切未卜先知。
他呆了一刻,「若兒,很好。」「哪有,沒你的好。」真想告訴他這不是我做的。但如何能跟他提起?便在燭火中一點,已灰飛煙滅。
「若兒,幹嘛燒了?」他吃了一驚。「沒什麼,說了沒你的好,還留着它做什麼?」「傻丫頭,唉,我已記了下來,你燒了也無妨。」什麼?記下來了?好吧,你也會背唐詩了。想到這裏,忍不住好笑。
「你笑什麼?」他狐疑的問。「啊,沒,沒什麼。」他的眼光迷離了起來,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你幹什麼?」被他瞧得心虛,仿佛被看穿了般。「若兒,我們再要一個孩子吧。」
「啊?什麼?」整個身子已被他凌空抱起。「不,別……」卻又那裏能夠。
此日醒來已是紅日當空。
秋日艷陽,明媚溫暖。
借宿的老婆婆一臉和煦的笑:「相公,娘子,你們夫妻兩個,比那畫上的人物還好看呢。老身活了這麼大把年紀,還是第一次見着。」又說:「沒了好招待,小子他爹捕了魚來,我殺了家裏那隻雞。」面面相覷,這也太隆重了。
用過飲食,農家飯菜,真是鮮香味美。留下銀錢,與那婆婆告辭。「小娘子,你們夫妻兩個這要是去那裏?為什麼不多住幾天?」臉紅了又紅。「婆婆,我們要去蜀都拜訪親戚,因趕着日子,不能再呆了。」
「蜀都?那麼遠的路?你們等一等。」片刻,已包了一包食物乾果。「婆婆,這,不可。」「小娘子,你別客氣,這都是自家的,你們路上帶了去吧。如果你們回來,也在我這裏住,可得多住些日子呀。」
回來?只怕再也不能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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