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鞭長莫及,謝力豐的權力再大都很難一下子打到葉興盛。於是,他只好採用這個辦法給胡佑福提醒,葉興盛是胡佑福的弟子,只要胡佑福一開口,葉興盛肯定收斂,不敢再跟符兆亭作對。
事實上,在給胡佑福提醒的時候,謝力豐早就知道,胡佑福遲早會知道,他謝力豐是幕後指使。他也不怕胡佑福知道,甚至希望胡佑福知道,只有胡佑福知道了才會給他的弟子葉興盛提醒。
得知給恩師胡佑福提醒的是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謝力豐,葉興盛心裏很慌張,他以為,胡佑福會批評他,甚至訓斥他。
卻不料,胡佑福顯得很平靜。
胡佑福只是提醒葉興盛,為人要正,做事要公平,在天元市,一定要遵守國家的法律和規定,絕對不能夠做違紀違法的事情。一個人,只要他身正了,就不怕影子斜,就不怕別人耍任何手段。
葉興盛如實把自己的工作情況向胡佑福匯報,他還提及天元水庫周邊非法土地交易的事兒,告訴胡佑福,天元水庫周邊存在非法土地交易,很有可能是符兆亭幕後操縱,符兆亭的目的很有可能是大肆收購天元水庫這邊的土地之後,用來開發樓盤賺大錢,或者等天元水庫的經營權承包出去土地暴漲之後,他轉手賣出去狠賺一筆。
胡佑福語重心長地告訴葉興盛,天元市委市政府已經把天元市確定為旅遊發展城市,天元水庫經營改制這項工作就顯得非常重要。葉興盛務必要把這項工作做好,一定要公平公正,絕對不能夠有任何差錯,也不要怕有任何暗權力的干涉和干擾。
有了胡佑福的這句話,葉興盛放心多了。不過,那也只是放心,在工作的時候,他還必須講究策略,不能夠跟符兆亭硬碰硬。否則把矛盾激化,對他和恩師胡佑福都很不利。
那天,去省城找省城日報社領導打聽消息回到天元市,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葉興盛便接到市委副書記、市長許小嬌的電話,許小嬌的語氣有些急,要葉興盛務必立馬到她辦公室來一趟。
葉興盛極少聽到許小嬌如此焦急的語氣,心頓時懸得老高,問許小嬌,到底什麼事,難道就不能電話里說?
許小嬌說,電話里說不清。
葉興盛沒辦法,只好調轉車頭,直奔市政府辦公大樓。
天元市市政府像其他地方的市政府一樣,對進出人員的管理比較嚴格。外人進入辦公大院,必須到門衛那裏登記身份證信息以及將要去拜訪的部門。
葉興盛身為副市長,進出市政府辦公大樓的次數多了,門衛和門口站崗的士兵都認得他,他早就不用登記身份證。見到他的車,門衛第一時間把門打開。
腳步匆匆,來到許小嬌辦公室,只見許小嬌端坐在辦公桌前,她前面的桌子上放着一疊材料,身穿深色正裝的她,正端着杯子在品茶。
女人喝茶,跟男人不大一樣。
男人喝茶喜歡喝傳統的茶,比如普洱茶、紅茶、綠茶等。女人則喜歡喝水果茶或者花茶,聽說,這種添加了水果乾片或者花瓣乾片的茶,具有美容效果。
許小嬌喝的是花茶,這種茶添加有茉莉花、玫瑰花等各種花。被熱水一燙,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氤氳在半空。
驟然聞到茉莉花的香味,葉興盛心裏升騰起一種莫名的情愫。說不上為什麼,也許這種香味本來就很美好,也許是過往的記憶中,他接觸過一些噴過茉莉花香味香水的女孩,於是,在他心底留下了一些若有若無,恍惚如雲煙的記憶和情感。
「嬌,這麼心急火燎地找我,到底什麼事?」反手把門關上,葉興盛問道。
「你覺得,我這麼心急火燎地把你叫過來,能有好事嗎?」許小嬌的臉色很凝重,凝重得讓葉興盛的心咯噔一下,又懸高了一些。
已經和許小嬌很熟,兩人之間的交往早已沒有太多的繁文縟節。沒經過許小嬌同意,葉興盛拉了把椅子,在許小嬌旁邊坐下。
許小嬌秘書很敲門端進來一杯熱茶,也是像許小嬌那樣的花茶,很香,葉興盛品了一口,卻感覺不到香味:「許市長,到底什麼事?」
有許小嬌的秘書在,葉興盛不敢像剛才那樣,親密地喊許小嬌「嬌」。
許小嬌抬頭看了一眼秘書,讓秘書帶門出去,她有重要的事兒要跟葉興盛談。
秘書識趣地帶門出去,單這點便可以看出,許小嬌和她的秘書關係不是很鐵。這大概跟性別有關吧。
男人手中掌握了權力,一般和秘書關係很鐵。女人則不一樣,一般都跟秘書保持一定的距離。
「嬌,到底什麼事?」等秘書出去,葉興盛又恢復了剛才的稱呼,還把椅子往前挪了挪,更加靠近許小嬌。
許小嬌放下手中精緻的杯子,將桌面上的那一疊材料推到葉興盛跟前:「你自己看吧!」
葉興盛懷着一絲忐忑不安的心情,粗略地看完這一疊材料,臉色突變,抬頭捉急地看着許小嬌:「嬌,這些材料全都是無中生有,全都是別人的污衊和造謠!」
這些材料,全是舉報葉興盛的材料,有的舉報葉興盛收受賄賂,有的舉報葉興盛生活作風不檢點,亂搞男女關係,等等。
自從被恩師胡佑福提攜,葉興盛謹遵恩師胡佑福的教誨,把個人利益和得失放在一邊,從來沒收過別人的行賄,生活作風上也沒亂搞男女,沒想到,別人竟然如此煞費苦心地舉報他。這用心該是有多險惡!
不過,想想也很正常,人一旦升官了,是非都很多,會有很多眼紅之人。這些眼紅之人,表面上不會表現出什麼,甚至還會笑臉相迎,可是,背地裏卻耍陰,不斷地投訴和舉報。一旦有任何把柄落入這些人之手,這些人肯定會抓住機會,大做文章。
這點,當初給恩師胡佑福當秘書的時候,胡佑福就多次提醒過他:千萬不要把把柄給對手,否則的話,將處於非常被動的局面。
眼下,他沒把把柄給別人,別人都如此污衊他,這要是有把柄落到對方手上,那還了得?
別說他自己,就是恩師胡佑福如此清廉的人,當初當京海市市委書記的時候,都被人舉報!
「那是你自己說的,是不是污衊,不是你說了算!」許小嬌不慌不忙地說。
葉興盛仔細看許小嬌的眼睛,竟一時無法讀懂許小嬌的眼神。相反地,他感覺到,許小嬌的語氣好像有些冷漠,頓時心生悲哀。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不論哪行哪業都這樣,輝煌的時候,人人來捧場。落敗了,門前冷落。
難不成,許小嬌這是看到他落敗了,想要冷落他,跟他劃清界限了嗎?
身為天元市二把手,許小嬌主抓的工作之一就是市紀委,市紀委要調查哪個官員,必須得先向許小嬌匯報,許小嬌再跟市委書記關仕豪交換意見,然後才給市紀委指示。
葉興盛很了解許小嬌的工作,許小嬌如此表情,讓他更加不安。
「嬌,你什麼意思?你這是認定這些材料是真實的了嗎?你這是打算對我動刀了嗎?」葉興盛聲音有些大了起來。
「葉興盛,你什麼意思?有你這麼大聲跟上司說話的嗎?」葉興盛聲音大,許小嬌的語氣也不好。
葉興盛倍感委屈,自己不做違紀違法的事兒,許小嬌不幫他倒也罷了,竟然還這副態度,真令他心寒。
想想自己對許小嬌的一片忠心,葉興盛心裏更加難受,他張張嘴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起身就走。
「葉興盛,你給我站住!」許小嬌厲聲喝道,見葉興盛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便起身追上去,在門口將葉興盛給攔住:「我說葉興盛,你怎麼就這一副德性?虧你還是胡省長提拔上來的呢!」
許小嬌一提胡佑福,葉興盛的情緒便冷靜下來。恩師胡佑福可是哪怕發生再重大的事情,都能夠冷靜的。
「嬌,你可是我的好朋友,我葉興盛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心裏很清楚!這些舉報材料是真是假,我相信,你也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打算讓市紀委那邊立案調查我?」
「你傻呀你?」許小嬌拿細長的手指頭狠狠地戳了一下葉興盛的額頭:「我真要是讓市紀委立案調查你,我會告訴你?哪有捉賊還提前把消息告訴賊的?」
許小嬌這麼一說,葉興盛懸着的心頓時掉回肚子裏,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既然這樣,你剛才早該告訴我呀,你這麼做,讓我很擔心和失望,知道不?」
「你又不是小孩子,這麼大一個人,而且當副市長這麼長時間了,難道你自己不懂分析?」許小嬌丟給葉興盛一個白眼,重新回到座位上:「這些材料,是市紀委那邊給我的,市紀委書記郝名宇,本來想直接把這些舉報材料給你的,可是,單位有規定,他不能這麼做,於是就送到我這裏!」
「既然市紀委那邊已經調查清楚,這些材料不是真的,那郝書記為什麼還要送到你這裏?直接銷毀不就得了?幹嗎那麼多事?」
「這個問題問得很好,這也是我把你叫過來的目的,市紀委那邊,明天將要召開市委常委會,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你很快接到邀請!」
「邀請我參加市委常委會?」葉興盛皺了皺眉頭,市委常委會,除非是市委常委擴大會議,否則,與會者只能是市委常委。
葉興盛的第一反應是,該不會是他要「入常」了嗎?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給抹去。
天元水庫經營改制工作都還沒結束,他都還沒有政績,組織怎麼可能這麼快讓他入常?
「沒錯,市委那邊很可能邀請你參加常委會。」
「可是為什麼?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這個......」許小嬌朱唇蠕動,似乎想要告訴葉興盛什麼,卻又好像突然記起了什麼似的,把到嘴的話給吞回去:「你別心急,等明天參加市委常委會,你就知道了!單位有規定,我不能隨便亂說,你懂嗎?」
市委是全市的全力中心,市委常委會其重要性和其他會議不同,這樣的會議對與會者是有保密要求的。參加過會議的人,不能把會議內容到處亂說。
許小嬌作為二把手,有可能提前會議的內容,出於保密要求,她確實不能隨便亂說。
葉興盛理解許小嬌的難處,便不再追問這個問題。只是,想到有人胡亂舉報他,他多少心裏有些不安。
明天的市委常委會可別是討論此事,儘管舉報是無中生有,這或多或少對他的個人形象造成影響。
「對了,葉興盛......」許小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花茶:「天元水庫經營改制工作,進行得怎麼樣了?」
葉興盛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咱們倆這不才剛從南林市學習回來嗎?我早就讓符市長那邊,在媒體刊登招標公告。可是,咱們學習回來了,公告還沒刊登出來,我又催促了一次,公告終於刊登出來。目前正處於報名階段。下一階段,咱們將對報名的公司進行初步篩選,將不符合條件的公司給踢出去!」
「嗯!」許小嬌滿意地點了點頭:「今晚,你最好把這項工作的頭緒給捋一下,形成文件,給我一份,我心裏也好有個底。」
「行!」葉興盛爽快地答應,事實上,他早想把這項工作的順序給捋一捋,只是,最近有些事給耽擱了,一直還沒完成。
「對了,嬌,明天的市委常委會,對我來說,是吉還是凶?」正要告別離去,葉興盛突然想到這個問題,便突然問道。
「葉興盛,剛才不都已經跟你說了嗎?這些話,我不方便說,你能不能別這麼心急?就你自己的從政經歷,明天的市委常委會對你來說,是吉是凶,想必,你心裏應該很清楚,對不?」許小嬌微微不滿地看了葉興盛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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