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君王 第二十章 古怪
隨着雲宸與何若曦的離去，一直隱藏在暗處看戲的兩人也展露出了身形，凌月夜望着他們離開的方向，滿臉痛惜地說：「就差那麼一點，要是雲邏的動作能再快一點，或者雲宸能晚來一步就好了。」
書知雅滿頭黑線：「星君大人，你就那麼希望何若曦毀容嗎？」
「當然，敢勾引我的徒弟，就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凌月夜理所當然地道。
她什麼時候勾引雲逸軒了？
書知雅額頭的黑線有加深的趨勢：「話說，你把閣主的替身操作得那麼窩囊，閣主知道嗎？」
凌月夜渾身一僵，不自然地笑道：「這點小事就沒必要告訴徒弟了。」
「好吧，不說這事。」書知雅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那麻煩你解釋一下，剛才為何阻止我出手？要不是雲宸出現的及時，何若曦現在可就破相了，閣主看起來挺在乎她的，要是她真的受到傷害我們可難辭其咎。」
「咳咳，」凌月夜尷尬地咳嗽了兩聲，說：「的確如此，但我相信今天的事情你一定不會告訴徒弟的，對不對？」
「你為什麼會這樣認為？」書知雅問。
「因為我們現在可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這件事要是讓徒弟知道了，你也沒好果子吃。」凌月夜嚴肅地道，「畢竟一開始是你把何若曦引來的。」
我這不是服從你的命令嗎？你是星君，你的命令我敢違抗？
「再說雲邏使用法器的時候你不也沒阻止嗎？」
閣主說過不能隨便暴露實力，他用法器的時候情況又不危機，我能隨便出手嗎？
「況且何若曦不也沒受什麼傷嗎？」
話雖如此，但是……
「我們今天其實也沒有做錯什麼，讓何若曦吃個虧，以後長點記性，讓她知道不能隨便輕敵也沒什麼不好。」
聽起來好有道理，但好像還是有哪裏不太對……
書知雅很想反駁凌月夜的話，可凌月夜的語速太快，她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在一旁默默地聽着，心裏想着回擊的話語，可越到後來越是發現自己似乎無話可說。
「書知雅。」凌月夜突然收起了嬉笑的神色，認真地看向她。
書知雅被他突然的改變嚇了一跳，也跟着認真了起來。
「其實，我很想現在就除掉她。」凌月夜說話時神色十分平靜，書知雅卻從這份平靜中感覺到了風雨欲來的危機。
「為什麼？」
書知雅這句「為什麼」包含了兩層意思，一層是問凌月夜為什麼想除掉何若曦，另一層則是問他為什麼到現在還不動手。凌月夜一直都是一個行動派，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很少有什麼事情會讓他猶豫不決。
「你看得透她的命格嗎？」凌月夜突然問。
書知雅沉默了一秒鐘，回答道：「看不透，我的道行不夠。」
「不是道行的問題。」凌月夜搖頭，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的命格，我也看不透。」
「怎麼可能？」書知雅覺得難以置信。凌月夜的實力有多強她是知道一些的，凌月夜的異能使他對大多數人的未來都有所預感，能夠讓他看不透的人一直以來只有雲逸軒一個，可是他現在居然說自己看不透何若曦，難道何若曦的命格也像雲逸軒一樣詭異？
「她的命格和徒弟不同，」看出了書知雅的疑惑，凌月夜解釋道：「徒弟的命格給我的感覺是被某種東西給故意遮掩了，而何若曦的命格則是充滿變數，但是這些變數卻又統一地指向一個特定的結局，就好像有人為她人生的劇本設定好了結尾，無論中途怎麼修改，結尾都不會有所改變。」
「你的意思是，她的命格被人篡改了？」書知雅驚訝道。
「很有可能，而且我隱約能感覺到，她一旦和徒弟糾纏到一起，徒弟絕對會被她給害死，她的命格，簡直像是有人為了對付徒弟而修改出來的。」凌月夜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這怎麼可能？」書知雅被震驚到了，修改別人的命格已經算是逆天而行，不僅極其困難，而且失敗率極高，自身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在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會有人為了對付一個人而去修改另一個人的命格？更何況想要將一個人命中的一切變數無視，從一開始就設定好一個特定的結局，這絕對是世上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書知雅拼命搖着頭，想要否認自己聽到的一切：「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有人做得到？」
「人類不可能，那麼……」凌月夜閉上了眼睛，他已經猜到了一些東西，但猜測正不正確他不敢肯定，可若是他真的猜對了，那何若曦就是那個傢伙安插在棋盤上的一顆關鍵棋子，希望他的猜測是錯誤的，不然一切可就麻煩了。
「那麼什麼？」看到凌月夜突然沉默，書知雅忍不住問。
「沒什麼。」凌月夜再次睜開眼睛時，一切情緒都被他隱藏了起來，他抬頭望向湛藍的天空，輕聲命令道：「通知星異閣下屬，一旦確定何若曦的存在對閣主造成危害，立即誅殺。」
「是。」書知雅沉聲回答。雖然凌月夜一般情況下都不怎麼靠譜，但他一旦嚴肅起來，那就代表有重大事情要發生，這種時候，他下的命令沒有人會去懷疑，只會絕對嚴格地去執行。
「芳公主，你就是父皇給哥哥找的王妃？」雲宸在何若曦身後問。
「沒錯，我就是。」
「你和傳聞中的不太一樣。」雲宸篤定地說。
何若曦停下腳步：「哪裏不一樣？」
「據我所知，仴玵國的芳公主是世上少有的八靈根廢柴，現在的修為只有鍊氣三層，但是你的修為已經十分接近鍊氣六層了。」雲宸眼神犀利地盯着何若曦，像是要將她看穿。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在仴玵國的時候我的確只有鍊氣三層，但是在來到雲王府的這兩天裏，我的修為就迅速增長到了現在的程度。」何若曦半真半假地說道。她不指望雲宸會相信，雖然這是事實，但這樣的事實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
「是不是哥哥給你吃過什麼提升修為的東西？」雲宸兩眼發光地問。
「你怎麼知道？」何若曦被嚇得差點摔倒，等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時，想改口已經來不及了。
雲宸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因為哥哥也給我吃過可以提升修為的東西，所以我就猜，你的實力提升肯定和他脫不了干係。」
「他以前給你吃過什麼？」何若曦冷靜下來，心裏捉摸這那些藥八成是雲逸軒找星異閣換的。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雲宸白了她一眼。
何若曦心中一陣氣結，一邊想着不生氣，不跟小孩子計較，一邊努力維持着臉上的笑容：「你和雲逸軒的關係好像挺不錯的，怎麼你不叫他皇兄，而是叫他哥哥？」
從剛才開始何若曦就覺得奇怪，皇家有嚴格的禮儀規範，每個皇室成員都必須嚴格遵守，沒道理雲宸會叫錯，除非他是故意的。
「因為叫他皇兄顯得太生疏了，況且在父皇即位之前我一直叫他哥哥，現在改口也不適應，父皇就特許我這麼叫了。」雲宸回答道。
何若曦在心裏吐槽，你改口叫皇兄不適應，改口叫父皇倒是適應得挺快。
「芳公主。」雲宸叫住了何若曦，想說什麼，但又有些遲疑不決。
「這麼了？」何若曦耐心地問。
「我問你一個問題，假如有一個人天生擁有五種靈根，那有沒有可能他的靈根會突然減少？」
「這怎麼可能。」何若曦笑着否定，然後又在察覺到雲宸的神色不對時警覺地問：「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什麼。」雲宸敷衍地回答，飄忽不定的目光暴露了他此時的心虛。「就是突然有點好奇。」
「怕不只是好奇那麼簡單吧？」何若曦狐疑道。
一看何若曦不信，雲宸頓時急了，再次申明道：「真的只是好奇。」
「真是好奇那麼簡單的話，你現在急什麼？」何若曦再次肯定了雲宸的態度有問題。
「我哪有？」雲宸越發地心虛了，決定結束這個話題：「你快帶路，我現在累了要休息。」
何若曦繼續帶路，中途回頭看了雲宸幾眼，發現他一直在走神，心都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何若曦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她敢肯定雲宸有問題，而且這個問題應該是出在靈根減少的這件事上，可是一個人的靈根真的可能減少嗎？雲宸又為什麼會這麼問？何若曦在心中將這件事悄悄記下，決定以後抽時間去調查一番。
雲宸魂不守舍地跟在何若曦身後，腦中所想的全是七年以前的事情。
七年前，雲宸三歲，按照慣例到了檢測天賦的年紀。他測試的那一天，李紗和雲隴琛都在現場，他記得當時的李紗看他的眼神中滿是期待，雲隴琛對他的態度卻是不冷不熱的，期待或許有，但絕不會太多。
雲宸知道與他同父同母的哥哥測試的結果是沒有靈根，也就是沒有修仙天賦。母親對哥哥很失望，所以將全都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而父王因為知道哥哥沒什麼天賦，所以對於同一個母親所生的他也沒有抱太大的期待。
那次測試最終的結果是確定了他有修仙天賦，但可惜他的靈根太雜，未來成就註定不會高。測試結果出來的那一刻，曾經對他百般寵愛的母親對他失望了，測試結束後看都沒看他一眼，哭哭啼啼地跟着父王走了，父王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花瓶、一張椅子，或者是某種多餘的東西。
他覺得很委屈，很難過，但是一肚子苦水沒地方倒。天賦這種東西很玄，他知道有些大家族裏原本很受寵的孩子會因為天賦不好而被人看不起，也聽說過一些原本被族人嫌棄的孩子因為天賦出眾而備受呵護。他有五系靈根，天賦在修仙者中算不得差，但也絕對說不上好，不上不下的尷尬境地註定了他日後的碌碌無為。
如此殘酷，便是命運。
萬籟寂靜的夜晚降臨了，他睡不着，於是一個人跑到了水池邊，望着天上的月亮有點想哭。想到今天早上母親對他的態度，再想到母親以後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對他好了，雲宸就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可剛哭了沒幾聲，一個熟悉而悅耳的聲音便打斷了他：「你哭什麼？」
雲宸驚訝地轉過頭，這才注意到原來在自己來之前水池邊就已經有人了。
"哥哥。」看清了眼前的人，雲宸立刻撲了上去，想要尋求一絲溫暖，曾經對他很好的母親在看完他的測試時就對他失望了，他知道母親已經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在乎他了，他不想哥哥也像母親一樣對他。
雲逸軒並沒有推開他，任由他撲到自己懷中，但是一接觸到雲逸軒的身體，雲宸就後悔了。他忘了哥哥因為身體不好的緣故，體溫一直低於常人，一到他懷中雲宸就被冷得哆嗦了一下。
「遇到什麼難過的事情了嗎？」雲逸軒柔聲問。
雲宸支支吾吾地將白天測試的事情說了一遍，說完以後就開始抱怨命運的不公，為什麼別人可以擁有那麼好的天賦，自己卻差人一等？等抱怨完了才意識到對於雲逸軒這樣沒有修仙天賦的人來說，這些抱怨的話等於是在揭他們的傷疤，於是又後悔地閉上了嘴。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你想要什麼樣的天賦？」聽完雲宸的話，雲逸軒並沒有安慰他，只是淡淡地問了這麼一句。
「我想要水、火、木三系靈根，娘親說過，這三系靈根是煉藥師必備的，娘親一直希望我成為一個煉藥師，如果我有的靈根是這三系，娘親一定會很高興，父王也會很滿意的。」雲宸滿臉嚮往地說着，就像是已經看到了兩人高興滿意的樣子，隨即又哭喪着臉，失落地說：「可是我沒有這三系靈根，我讓他們失望了。」
「這不是你的錯。」雲逸軒微笑着擦掉他眼角的淚花，輕聲說：「你會擁有這三系靈根的，我保證。」
雲宸勉強地笑了笑，他覺得雲逸軒是在安慰他，便也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迷迷糊糊地在雲逸軒的懷抱中睡着了。
第二天當雲宸在水池邊醒來的時候，雲逸軒已經不見了，他身上蓋着一件白色的外衣，雲宸認出來了那件衣服是雲逸軒的。他將雲逸軒的衣服收起來，打算帶回自己住的地方，等下次見面的時候再還給他。然而還沒等他回到住所，雲家的一位長老卻突然來找他，嚴肅地告訴他昨天測試的結果有誤，要他準備重新進行測試。
雲宸跟着長老再次去到了測試場，他到的時候李紗和雲隴琛已經等候在那裏了，測試再次開始，然而這回的結果卻與昨日的截然不同。
當用於測試的水晶球中閃現的光芒最終穩定在紅、藍、綠三色時，李紗激動地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雲隴琛看着他的目光也難得地帶上了暖意，昨日嘲諷他天賦地下的人全部閉上了嘴，曾經的幸災樂禍的鄙夷變成了諂媚的恭維，昨日說着妓女生出的孩子就是下賤的長老們，如今也紛紛恭賀着雲隴琛有這樣一個天賦絕佳的孩子……
昨日的屈辱全都化為了今日的榮光，雲宸突然想起了昨夜雲逸軒對他許下的諾言：「你會擁有這三系靈根的，我保證。」
雲宸心頭有一個不切實際的猜想滑過，因為這個猜想，他掙脫了喜極而泣的李紗的懷抱，四處找尋着雲逸軒的身影。當一張張或虛偽或真誠的笑臉闖入他眼帘時，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雲逸軒的身影，早已淹沒在這茫茫人海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