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日晚,正是月上柳梢頭的時間,西安城內此刻也正進入了夜生活的*。筆神閣 bishenge.com十二正街上人頭攢動,飯後出來消食的市民正攜着家人在鼓樓附近的夜市閒逛着,不時便有人看上了路邊攤販上的飾物,於是停下同路旁的小商販講着價錢,看起來正是一個祥和的夜晚。
不過靠近秦王府附近的北馬道上,行人就比較罕見了,即便是有人經過,也是快步小跑,不敢在附近多加逗留。當然秦王府內的官兵內官,在這條路上向來是走的很悠閒的,不必如普通百姓路過此地一般擔驚受怕。
雖然開國之初時,各地藩王對於府內人員的管束還算嚴厲。但是到了萬曆之後,各地藩王自己都橫行不法,更不用說去約束府內的人員了。更別提,有些藩王還替府中人員撐腰,只要這些人在外面弄到的財物能夠進攻自己一份。
因此在這個時候,原本應當守衛在王府之內的秦王府儀衛們,此刻卻從城東某處酒樓晃悠悠的走了出來。街道上的行人看到這些喝的醉醺醺的王府儀衛,不僅沒有感到奇怪,反而習以為常的低着頭遠遠的繞開了這些王府儀衛,生怕惹上了什麼麻煩。
這三、四十名王府儀衛簇擁着4、5名軍官走在大街正中,看這隊伍前進的方向,大約是要回秦王府上值。然而他們還沒有走出這條酒樓所在的街巷,便聽到有人在後面高喊了一聲:「張清!」
原本醉醺醺騎馬走在隊伍正中的秦王府儀衛副張清,聽到這聲高呼頓時清醒了幾分,他隨即便勒馬轉頭破口大罵道:「賊你媽,那個歲慫叫你大大的名字呢。這是活膩歪了嗎?是要你大大給你整整骨頭嗎?」
隨着張清的回頭,這三、四十名王府儀衛也隨之回頭叫罵了起來,不少人摩拳擦掌的,正有意要大幹一場。在這西安城內,敢向秦王府挑釁的存在,他們還真沒有見到過。不少王府儀衛對着同伴笑罵着說道:「正好今日吃的太多,讓這個不知死活的歲慫,給爺爺們消消食…」
然而等到後方叫喊張清的人物從陰影中走出來之後,這些儀衛們頓時住口了。這後方的那是什麼歲慫,而是一隊全副武裝的騎兵。雖然這隊騎兵人數大約也就十幾人,但是他們身上可是披着甲的。
相比之下,這些出來喝酒取樂的儀衛們,穿的不過是代表身份的常服,手中拿着的也只是中看不中用的儀刀而已,這一刻連剛剛還咆哮不已的張清也愣住了。他實在是想不明白,西安城內怎麼會出現這麼一隊騎兵攔截他,莫不是有人造反了。
他正發愣的時候,後方這隊騎兵終於走到了30餘步的距離,藉助旁邊酒樓懸掛的燈籠,張清終於認出了為首的騎兵。他頓時震怒的呵斥道:「哪個混賬王八蛋把劉忠奇放出來了,後面這些小王八蛋跟着劉忠奇胡鬧,是不要腦袋了嗎?
公然披甲持兵攔截我秦王府儀衛,這是謀逆,是株連九族的大罪。爾等若是現在拿下劉忠奇,本官還能既往不咎,如若不然,便是與其同罪。你們真想要牽連家人不成?」
確認來人是西安鎮軍中的一名小校後,張清便強自鎮靜了下來,向着劉忠奇身後的官兵恐嚇道。然而對面的官兵卻絲毫沒有動搖,反而跟隨劉忠奇壓低身子作出了一個衝鋒的姿態。原本護衛在張清身邊的王府儀衛們,見到這般情形便自動向着街道兩側散開了。
領着這隊騎兵的劉忠奇,根本沒有在意這些王府儀衛的舉動,他只是將眼睛死死的盯住了前方正中的張清,看着這個殺死了自己姐姐和姐夫一家五口人的仇人,一心想要將其斬殺於自己的馬下,渾然不覺他背上受刑的創口崩裂了開來。
跟隨在劉忠奇身後的副手,看到劉忠奇絲毫沒有宣揚來意,就要這麼衝殺出去,他不得不開口替劉忠奇喊道:「查秦王府儀衛副張清涉嫌謀逆大案,我等奉錦衣衛田指揮使、都察院楊巡撫之命前來緝捕。所有人等聽到後,立即拋下武器,五體投地,有敢不遵者,格斃…」
不待這名副手說完,劉忠奇已經一馬當先的沖了出去。張清聽到自己涉及謀逆案後,毫不猶豫的撥馬向秦王府方向跑去,口中還大聲喊道:「這些人冒充錦衣衛,實屬逆黨。你們趕緊上前擒拿,本官立刻回王府召集人手平亂…」
就在這條街的一幢臨街酒樓的窗口,觀望下方街道情形的田爾耕不由笑着說道:「此人倒是頗有臨機應變之才,要不是現在是晚上,說不定還真讓他逃出城去了。」
一旁的武俊不以為意的說道:「不過是一個從五,逃了也就逃了。下面,就該輪到我們出場了。田指揮使留在此處統籌全局,雜家和孫游擊這就去秦王府要人。今晚,西安城恐怕要熱鬧上一整晚了。」
田爾耕迴轉身來,看着守在門口的孫守法、林成棟兩名武官,不由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勞煩武公公走一趟了,武公公這次前去,只要保住秦王一家的性命就可以了,其他人可不必心慈手軟。」
孫守法、林成棟對于田爾耕的話語聽若未聞,但是武俊卻有些不忍的說道:「殺戮太過,對我們恐怕也不是什麼好事,日後要是傳揚了出去,各地宗室未必不會找我們算舊賬。」
田爾耕卻看着他意味深長的說道:「若是辦不好今次陛下交給我們的差事,我們哪裏還有什麼以後。」
武俊悚然而驚,不敢多言,叫上了邊上的孫守法便匆匆下了樓梯。當武俊和孫守法帶着大隊人馬走到秦王府附近的街道時,劉忠奇帶着那一隊騎兵返回,剛好撞上了這隊人馬。
劉忠奇趕緊滾下馬來,舉着一個人頭跪在武俊的馬前說道:「回公公和孫將軍,小人已經將逆犯張清的人頭帶回,請公公查看。」
孫守法頓時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了武俊,不知道應當如何處理這烏龍事件,他都不知應當訓斥這位部下太過賣力,還是應當誇獎他幹事得力了。
武俊卻很是鎮定的撇了一眼面目猙獰的人頭,便平靜的說道:「假的。命令隊伍繼續前進。」
劉忠奇還有些茫然,他不明白自己手上的人頭怎麼會不是張清,作為自己的仇人,他可是認得清清楚楚,就在他割下張清腦袋的時候,還聽到對方的求饒之聲呢。
看着還跪在道路當中不動的劉忠奇,已經醒悟過來的孫守法頓時向他揮出了一鞭子,口中呵斥道:「你這蠢貨,這不過是和逆犯相似的人頭,這你也能認錯?還不滾到一邊去,別擋着大路。你給本將守在此處,待到天亮了,老子再來收拾你。」
肩膀上挨了一鞭的劉忠奇摸不着頭腦的滾到了一邊,看着大隊人馬從自己面前過去。待到這隊人馬走過,他的部下才圍上來向他七嘴八舌的問道,「劉小旗,難道你真的認錯了?」「不會是割錯了腦袋吧?」
「胡扯,這張清就算燒成灰,爺爺也認得他。」劉忠奇打斷了部下們的猜疑,斬釘截鐵的回道。
這些騎兵頓時啞口無言了,好半天才有人說道:「接下去我們做什麼?難道還真守在這裏?他們去王府抄家肯定能撈到不少好處,咱們是不是也去周圍查查,有沒有亂軍躲進民宅里去了?」
這位士兵的提議,頓時引起了不少騎兵的共鳴。他們剛剛賣力衝鋒,一是為了替軍中同袍報仇;二便是期待着能夠借着逆案進城發筆小財。但是沒想到,仇剛剛報完,就被上司給丟在了街道上,這不僅讓他們有些不滿了起來。
劉忠奇看着這些同袍蠢蠢欲動的樣子,立刻喝止道:「你們是不想要腦袋了麼?這次入城的軍隊可不僅我們一營,錦衣衛和河南新軍今晚在城內執掌軍紀,他們和我們可不會講什麼情面,私入民宅被他們抓到了,就是人頭落地的下場。」
劉忠奇的恐嚇,頓時讓這些騎兵冷靜了下來。但是也有人還是心癢難耐,身處寶庫而不能撈取財物,對於這些軍中混混來說,比砍了他們的手腳還要讓他們難受。雖然在崇禎的重視之下,陝西官軍的糧餉終於能夠發放到八成了,但是對於這些要養家餬口的軍士來說,這也只能讓他們勉強活下去而已。
平時他們都被關在城外的軍營之中,受到軍紀的約束,倒也能夠表現出無害的性質。但是當他們拿着武器站立在一座富庶的城市中,軍法的威脅就有些壓制不住他們了。如果西安不是自家的城池,而他們又已經難以讓家人餬口了,那麼也許劉忠奇的恐嚇是制止不了他們的。
但是現在麼,朝廷的威嚴和軍法的威脅,還是勉強讓他們保持住了最後一絲理智。不過劉忠奇看着這些同袍的神情,知道自己搬出軍法也只能遏制一時,畢竟今晚才剛剛開始而已,天知道他們會不會因為友軍的收穫而失去理智。
思考了一會之後,劉忠奇便對着這些同袍說道:「不過這張春和他的同黨,還有幾處外宅在附近不遠的地方。他們可不算什麼良民,將軍他們估計也顧不上這些地方,我們先去查抄一遍,若是有什麼發現,也算是立了一功。」
原本有些沮喪的軍士們頓時應聲叫好,然後簇擁着劉忠奇離去了。這一晚西安城內,許多人都是抱着憂懼的心思,聽着外頭噪雜的聲音和家人守了整晚,不敢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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