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承宗站在中軍大帳不遠處的高台上,一邊觀察着整座大營的狀況,一邊聽取茅元儀向他簡單的匯報這場戰事的經過。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雖說他此前希望後金主力能夠把注意力都放在他們這路人馬身上,但是等到後金主力對明軍大營真的全力以赴的時候,他才覺得即便是有這麼一座大營作為依靠,第一次上戰場的新軍是不是能夠擋住後金主力的攻擊,依然還是一個未知數。
孫承宗雖然在傾聽着茅元儀的匯報,但是他的心思到有大半不在這個匯報上。到了他這個歲數和地位,這一戰即便是獲得再大的功勞,也不過是多恩蔭幾個子弟,追封下先人的名號罷了。至於他自己,已經是升無可升的狀況了。
孫承宗的大半心思倒是放在了營內的新軍將士身上,這些訓練了一年多的新軍將士,除了那些軍官之外,大多數士兵都是第一次經歷這種規模和程度的大戰。後金軍隊被擊退後,這些將士們高聲歡呼了一陣,便在軍官的指揮下,開始干起收斂分辨屍體,抬治傷員,維修營牆和整理裝具的活計來了。
每一隊士兵都有工作可做,既沒有人躲在一旁哭哭啼啼,也沒人糾纏着上官要求賞賜,更沒人偷偷的溜走,躲避這些繁重而瑣碎的事務。過去這一年多來,對於新軍的嚴格訓練,正以這種井然有序的服從性,展現在了孫承宗的面前。
當茅元儀停頓下來時,孫承宗突然張口對他說道:「你覺得如果今日守在此處的是遼東軍,這結果可會有什麼不同麼?」
茅元儀楞了下,才不確定的說道:「學生雖然在遼東軍中待過一段日子,不過學生還真不敢斷定,這結果會有什麼樣的變化。
但是學生倒是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就是不管是遼東軍也好,還是大明其他邊軍也罷。如果沒有主將發話,是不可能有人去組織預備隊奪回失守陣地,被擊退的士兵也不可能這麼快被重新收攏編組,然後聽從命令進行反擊的。」
孫承宗遲疑了片刻後,才說道:「所以,在你看來,如果今日守城的是遼東軍,一旦大營外牆防線被突破了,他們就奪不回防線了麼?」
茅元儀思考了半天,才斟酌的說道:「學生的意思是,如果一開始就是遼東軍在守營牆,估計建奴恐怕登不上營牆。就守城的經驗來說,遼東軍要比新軍豐富的多,遼東將士之間的配合也要默契的多,因此我覺得女真人不一定能夠登上營牆。」
孫承宗沉默了許久,才搖了搖頭說道:「戰鬥經驗這種東西,只要打上一兩仗不死就會有了。這麼看來,按照條例訓練的新軍,倒還是可以一用的…」
聽着孫承宗似乎在擔心什麼,茅元儀不由好奇的問道:「新軍可用難道有什麼不好麼?老師還在憂心什麼?」
孫承宗下意識的回道:「新軍可用當然是一件好事,不過我就是擔心,陛下有了這隻新軍之後,他要如何處理九邊的邊軍。
其他邊鎮倒也罷了,這遼東軍一向桀驁不遜,要是察覺到朝廷想用新軍取代各地邊軍,天知道他們會鬧出什麼事端來。我就是擔心陛下如果操之過急,引發了遼東軍中那些將領們的不滿,搞一出引狼入室的鬧劇來,我大明關外就真的麻煩了。」
茅元儀想了想便說道:「老師不必過於擔憂,陛下若是行事操切,對遼東軍的整編那早就提上了日程。既然到了現在都沒有對遼東軍進行整編,可見陛下還是知道輕重緩急的。
至於那些遼東將領,煽動下面的士兵鬧事,要挾朝廷進行賞賜的事會做,但是投向後金這種事未必會幹。
遼東一向物產不豐,供應遼東軍的各種物資大都是從關內轉運而去,女真人現在連剛剛投向他們的那些蒙古人都有些養不起,更別提遼東的數萬將士了。
更何況,現在管理遼東軍的祖家兄弟和滿桂等人,在我大明朝已經是升到武將的頂峰了。以他們的身份投降後金圖什麼呢?難道還能圖後金會給他們封王不成。」
孫承宗搖了搖頭,也覺得自己是有些想多了,他隨即轉移話題說道:「看這樣子,建奴今日應當不會再進攻了。你去通知紅光先,讓他把夜不收派出去,把石門峽和到大營通道的兩側都仔細的搜索一遍,不要讓建奴有機會偷襲我們。
至於受傷的將士,今日先撤到石門寨,然後再安排撤回薊州去療傷。順便讓石門寨的軍需官調撥一批肉食上來,今晚犒賞下營中的將士們…」
大營內的明軍將士們正在為今日的獲勝慶祝時,另一方的後金營地內卻是一片的愁雲慘澹。多爾袞兄弟是最遲知道兩紅旗進攻敗績的人,他們還沒想好要如何在接下來的作戰會議上表態時,兩白旗的大臣宿將已經成群結隊的找上了他們。
這些兩白旗的將領在兩兄弟面前說了許久,其實中心內容都是同一個,就是希望多爾袞兄弟在會上一定要反對讓兩白旗接手兩紅旗攻打明軍大營的任務。
有兩紅旗的先例在前,兩白旗的將領自然就不願意去啃這根硬骨頭了。如果這是一座城池的話,付出的犧牲還能從戰利中弄些本錢回來。但是一座明軍臨時修建的大營,就算能夠獲得一些軍械,也是八旗均分的結局,兩白旗在進攻營壘中損耗的人命根本得不到多少回報,這些將領們自然不願意去接受這個任務了。
不過當晚召開的軍事會議上,多爾袞兄弟都不需要找藉口,推卻讓兩白旗接替兩紅旗進攻明軍營壘的任務,進攻明軍大營的作戰已經被取消了,更確切一些的說法是,今次伐明的戰役已經取消了。
因為就在黃昏時,先後有兩名信使抵達了後金的大營,為黃台吉帶來了兩個不太好的消息。一名信使來自馬蘭峪,他帶來了一位駐守在馬蘭關的蒙古首領的口信,口信中說:昨日凌晨明軍襲擊了馬蘭關,當時關內的守軍還不到200人,其中還有五、六十名投降的明軍,來襲的明軍起碼有數百之眾,他們根本難以抵擋。
在戰況最為激烈的時候,那些投降的明軍突然反正,使得馬蘭關終於失守。他迫不得已之下,只好帶着五十多名部眾退往了西南方的馬蘭峪。
根據這位首領的描述,這些進攻的明軍來自於西北方的黃崖關方向,其中還夾雜着不少蒙古人,似乎是察哈爾人。
這位首領還繼續說道,馬蘭峪不過是個小城寨,裏面的物資早就被兩紅旗搜刮一空。而且他同馬蘭峪的蒙古首領合兵一處,也不過不到三百人,但是城內的投降明軍和住戶卻有近千人,他和駐守馬蘭峪的蒙古首領都不認為,他們能擋住明軍的進攻。
因此兩位蒙古首領期望黃台吉能夠派兵支援他們,並帶上一些物資過去。如果黃台吉無法辦到,那麼他們在原地堅持抵抗三日,便不得不撤離了。
察哈爾部有可能插手後金同明國之間的戰爭,這頓時讓後金的諸位將領意識到,現在已經到了不得不撤退的地步了。否則察哈爾部出動大軍封住他們的退路,他們就不得不同明軍在關內拼命了。
如果這種最壞的局勢真的形成了,不管他們能不能逃出生天,這隻部隊中的大多數人都未必能再回到瀋陽。而後金同明國兩敗俱傷,得到便宜的便只有林丹汗了。
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黃台吉心中也算是鬆了口氣,他也不必在絞盡腦汁的去想什麼退兵的理由了,察哈爾部插手後金同明國的戰爭就是一個最好的理由。
而第二位信使傳來的消息,則是土謝圖汗奧巴的口信,奧巴告訴黃台吉:明軍在東路發起了反擊,武納格調度無方,使得灤河上的石橋被明軍奪去。
失去了這座石橋之後,他多次發起了反擊想要奪回橋頭的營壘,但是駐守金山營地的鄂本兌毫無戰心,每次進攻橋頭營地都敗退了下來,還讓明軍切斷了他們同東面武納格部的聯繫。而明軍切斷了後金東西兩部的聯繫後,有隔開了他同金山營地之間的聯繫,然後傾盡全力的攻擊他的汛地。
由於此前科爾沁部的將士被黃台吉陸續調走了三分之二強,因此只剩下千餘人馬的他雖然奮力殺敵,但終究不敵明軍上萬兵力的進攻,不得不向後方退去。
奧巴還狠狠的告了武納格和額本兌一狀,說這兩人在他同明軍主力交戰時袖手旁觀,完全不理會他的死活,使得他不得不脫離汛地撤退。
奧巴讓人傳這封口信時,崇禎就在東路軍中的消息還沒有傳到他耳中,因此他的這位使者也就沒有提及崇禎的存在。
得到了這兩個消息之後,在場的女真親貴就開始討論起這麼撤退的問題來了。至於原本開會要討論的,要不要撤退的問題,顯然被直接跳過了。
黃台吉放棄了繼續作戰的念頭,而參加會議的女真將領又思歸心切,因此一個撤退方案很快就被整理了出來。
在這個方案中,科爾沁部人馬同兩黃旗人馬先跟隨黃台吉東去,名義上是增援東路軍。
其後就是兩紅旗和兩白旗撤退至遵化,最後是鑲藍旗撤離。當女真人全部撤離之後,才會輪到蒙古各部的人馬撤離。
為了避免引起混亂,黃台吉決定對隊伍的撤離順序進行保密。另外他重新恢復了蒙古左營的設置,依然還是任命了恩格德爾作為蒙古左營固山,讓他統帥這隻蒙古軍隊殿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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