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醫院體系及防疫組織組建以來,城市衛生的重要性和災後疫病的傳播機制已經漸漸成為了常識。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明代的公共衛生防疫雖然還沒能形成一個全國範圍內的統籌管理組織,但是相比起前代而言,地方上的衛生自我管理體系已經相當接近於現代的鄉社體制了。
而明代的醫學研究之發達,也是自宋代之後的一個爆發期。大明的許多官員治理地方政績一般,但是在醫學上卻很是有獨到的見地。這一方面在於,不為良相即為良醫的民間傳統;另一方面則在於,市井內良醫太少而庸醫太多,作為四處奔波上任的官員,懂得一點醫學知識,無疑是給自己多準備了一條性命,自然就有不少官員樂於去學習一點醫學。
正因為承襲了前代遺留下來的鄉社自我管理制度,再加上懂得醫學知識的官員,所以此時的明代城市要遠比歐亞其他國家的城市要乾淨衛生的多,也很少發生類似於歐洲黑死病這樣遍及全大陸的瘟疫傳播。
也正因為這一點,所以在全國範圍內的防疫組織和管理,大明反而不及歐州各國。畢竟大明沒有全國性黑死病的記憶,只有地方區域內的瘟疫傳播。雖然大災之後必有大疫,這種認識已經為不少精英所接受,但是一旦遇到了類似於今年和去年這樣的大規模災荒,地方上的鄉社自我管理體制就首先被災害所摧毀,自然也就難以應對之後的瘟疫傳播了。
而此前崇禎重建了國初的惠民醫療體系,並在此基礎上成立了從中央到地方的醫院及防疫應對組織。在幾年前應對了西北地區鼠疫傳播之後,依託於國家衛生防疫組織,加上軍隊及地方上的配合,總算是成功的把地區性瘟疫傳播限制在了一定區域內,也因此獲得了朝野上下的認可。
拯災應急救援委員會自然也就把災區的衛生防疫這塊工作納入了管理,在地方上歷練過的夏允彝自然不會忽略這一塊的工作。事實上在崇禎向他詢問之前,他已經同吳有性等醫學專家進行了詳細的討論,對於皇帝的提問自然是面面俱到,並無什麼遺漏之處。
這場談話讓崇禎稍稍放心了不少,至少從夏允彝的回答中,他能夠了解即便京城的各系官員鬥爭不斷,起碼拯災委員會的工作還是井井有條的。
兩人的談話告一段落之後,朱由檢看了一眼牆角的自擺鐘,便對着呂琦吩咐道:「居然已經過了午時,去傳膳吧,再加一副餐具。」
已經習慣了和崇禎一起用工作餐然後繼續談事的夏允彝也不推辭,不過在等待傳膳的空隙中,在這以往的閒聊時間中,今日的夏允彝卻一臉嚴肅神情的向皇帝提到:「陛下,臣能否和您談談王琦王大人的事?」
剛剛喝了口茶的朱由檢,慢慢放下茶碗看着他說道:「瑗公啊,有些事情,現在的你還不適合插手。王琦的事情,這是內閣閣臣和六部尚書們該商議的事,不是現在的你有資格出聲的。
你現在雖然站在了一個相當高的位置,但是在外面的官員看來,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並不是自己,而是朕的意志。王琦的事情,現在已經同內閣首輔的替換糾纏在了一起,你現在對這件事不管發表什麼看法,都會被他們認為是朕的表態,一旦日後事件變化不能如他們的意,那麼你就會成為眾矢之的,無端端結下太多的仇怨。
而一個無法獲得朝野上下信任的人,是無法入閣成為文官們的領袖的。所以,朕以為你現在還是只關心拯災委員會的事務就好,對於朝中的政爭,勿需理會。」
雖說經過了這麼多事務的歷練,夏允彝早已不是當年僅憑几句熱血的話語就能被忽悠加入幾社的青年,但是在崇禎對其未來莫大期許的暗示下,夏允彝也還是感覺自己心跳加速了。
不過他只是微微沉默了片刻,便恢復了平常,對着崇禎不肯放棄的說道:「可是陛下,臣和王大人雖然並不熟悉,但是臣畢竟在河南待了這麼久,對於河南的事務,臣以為自己還是有些發言的權力的。臣並不是想要干涉陛下的決斷,而是希望陛下在決斷之前,能夠對河南再多幾分了解…」
朱由檢豎起了自己的左手再次打斷了夏允彝的話語,隨即對着房間內伺候的呂琦等人說道:「你們先出去,讓朕和瑗公單獨聊上一會。」
在皇帝的注視下,呂琦雖然心中有些驚訝,但還是面色如常的帶着其他內侍離開了房間。隨着房門的關上,房間內除了壁爐內木材燃燒的輕微爆裂聲,就再無其他聲音了。
靠在椅背上的朱由檢沉默的注視了夏允彝好一會,方才再次開口說道:「瑗公,你從政是為了什麼?」
夏允彝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有些措手不及,茫然了好一會才明白從政是什麼意思,方才回道:「臣從政,自然是為了報效君父,報效國家,追隨聖人的理想。」
朱由檢思索了片刻,這才繼續說道:「不管是報效君父也好,報效國家也好,或是為了實現聖人的理想也好,首先你都要掌握住施政的權力,這樣你才能夠去實現自己的理想。
賢如夫子,無法掌握住施政權力的結果,最終也只能將自己的理念說給弟子聽,而不能將之實現於真實的世界之中。
那麼瑗公想必也應該清楚,朕這些年來朕一直關注着你和青年學會的諸多成員,就是希望你們這些年輕士人能夠儘快的成長起來,接替朝中那些腐朽無能之輩,從而讓整個朝堂更換風氣,推進眼下改革的繼續向前,最終去除大明存在的各項弊政,從而讓我們更為接近夫子所描述的理想世界。
朕一向都認為,喊上一萬句口號,終究不如做好一件事更讓人信服。如果我們這些年輕人想要取代那些老朽去接手這個國家的管理權力,重要的不是在於我們說了什麼,而是在於我們究竟做了什麼。
如果我們和那些老朽一樣,整天只在嘴皮子上下功夫,那麼天下百姓又如何能夠相信和支持我們?朕之所以不希望你和青年學會加入這場渾水,便是認為加入這場口水仗不僅不會給你和青年學會帶來任何好處,反倒是會讓那些官員認為你們和他們並沒有區別,都是為了爭權奪利而集結起來的一個團體。
一旦讓他們認為你們這些年輕士人是這樣一個團體,那麼他們自然也就會把你們當作了敵人。如果你們把精力都放在了政治鬥爭上,還會有力氣去做事嗎?在百姓眼中,你們和其他官員又有什麼區別?」
對於皇帝的質問,夏允彝忽然發覺自己居然無言以對,他張了張嘴,最終有些黯然的說道:「陛下說的是,臣此前想的的確是少了些。臣只是覺得,王大人雖然行事上有差,但絕不是出於私心,此人的道德操守臣還是有所耳聞的,因此今日才想要為其分辨幾句啊。」
朱由檢並沒有為夏允彝的話語打動,他不以為然的說道:「想要實現我們的政治理想,需要的不是什麼道德君子,而是那些有所作為的政治家。就算是夫子,當年奔走六國為了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不也去求見了南子嗎…」
當夏允彝從西苑精舍二樓的會客廳離開時,外面的大雪依舊未停,披上了斗篷的他卻已經失去了欣賞雪景的興趣,低着頭心事重重的離開了西苑。朱由檢站在窗前看着夏允彝在雪地中離去背影,心情卻是莫名的好了不少。
如果不是已經和夏允彝相處了這麼久,他又親自參與了青年學會的建立工作,今日他是不會同對方交談的這麼深刻的。當然在朱由檢自己看來,眼下也的確應該尋找一個真正的政治盟友的時刻了。
從元年開始的改革推行到今日,即便他已經將權、術、勢發揮到了自己的極限,也不過是解決了一些大明表面上的社會矛盾,接下來改革所要面對的深刻社會矛盾,光靠首鼠兩端的政客是推動不下去的。
地主鄉紳想要把人口束縛在土地上,好讓自己的家族憑藉着擁有的土地永遠的繁榮富貴下去,和受壓迫深刻的破產農民希望獲得土地和人身自由,形成了尖刻的社會矛盾。如果不是因為崇禎登基後就放開了對外貿易,加上連續的自然災害對於地方鄉紳勢力的打擊,這場社會矛盾早已經激化了。
正是因為對外貿易的工商業擴張吸納了大量的富餘勞動力,而自然災害對於地主鄉紳實力上的打壓,再加上崇禎元年推動的改革加強了中央對於地方的控制力,使得各地地主鄉紳不得不作出了極大的讓步。
但是這種讓步是不可能永無止境的退讓下去的,一旦國內的社會形勢有所好轉,地主鄉紳們必然是要謀求恢復他們所失去的東西。在這個時候,一個堅定的維護改革的政治力量,就成為了崇禎所需要的政治支柱。
對於這樣一股力量,崇禎已經無法用欺騙和權術去左右,否則一旦他們醒悟過來就會拋棄皇權,這對於崇禎來說可不是什麼好的選擇。因此他只能開誠佈公,一點一點的讓自己的政治理念和夏允彝等年輕士人的政治理想重合起來,最終去努力改變這個國家。
從目前的交流來看,大家的前進方向還是一致的。「這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開始。」朱由檢一邊想着;一邊忍不住往面前的玻璃上哈了一口氣,將遠處的夏允彝背影遮蓋在了水霧之中。
ps:祝春節、情人節雙雙快樂,抽空發一章,問大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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