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劉先生為他求情,朕可以不再追究這件事。筆神閣 bishenge.com但是官員職權混亂的局面,絕不能再這樣下去。朕不想再看到,朝中官員對自己的本職工作毫不關心,只想拿着放大鏡觀察別人的缺點,以試圖彈劾一名朝廷大臣下台,獲取震動天下的名望。
這種官員除了為自己邀取名利之外,朕看不出這種官員對大明,對大明的百姓究竟有何益處?他們讀聖賢書卻不知仁義為何物,天天喊着以百姓為重,卻從來沒把百姓的利益放在心上過。這種人就是裸的偽君子。」
整個朝堂之上,除了崇禎的冰冷話語,剛剛氣勢洶洶的反對首輔的官員們,變的鴉雀無聲。一直以來,都是東林黨人以仁義的口號打壓政敵,拿與民爭利的名義牽制皇權。
但是第一次,在朝堂上東林黨人完全在道義上被壓制住了。一個皇帝動不動就拿百姓的利益來敲打官員,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違和了。
這讓這些東林黨人渾身不適,但又不能出言否定。因為現在否定崇禎的說法,無疑是等於動搖了過去20多年,東林黨人在朝中立足的道德基礎。
但是看着崇禎借着大義的名義,不停的敲打他們這些東林黨人,甚至有些低階的剛入仕途的文官,還沒有被官場的黑暗和殘酷的黨爭所污染,被皇帝的言論所激勵,傾向於對朝堂來一次較大的政治變革。
劉宗周等東林大臣正想着如何扭轉現在這個不利局面時,崇禎終於發出了自己的最強一擊。
「右副都御史,這整頓言路的事,你理清了頭緒了嗎?」崇禎忽然向李夔龍發問道。
李夔龍馬上走出隊列說道:「回陛下,臣剛剛開始清理查證,科道官員們的過往上疏,尚未正式開始制定,清退科道官的辦法。」
「那麼你現在可以加上二條,凡是過去一年內,沒有為百姓利益上過一疏的言官,必須從科道中清除出去;凡是過去一年內,攻擊同僚的上疏超過為國家議事上疏的,加以警告,並給予一年的留職察看期,留職期間依舊不知悔改的,革職。」
崇禎話音未落,文震孟終於忍不住說道:「陛下待臣下何其苛刻,科道官位卑而權重,正是祖宗為制衡朝廷大臣而設。今日陛下對科道如此嚴厲,今後朝中權臣還有何人可制?」
「朝中會出現權臣,那就說明了官員權力和責任不明確,所以有人可以侵犯其他官員的權力,獨攬朝政罷了。調整官員的權力和職責,是內閣的責任。黃首輔可以挑選翰林院官員和內閣組成官制改革委員會,重新修訂內閣、六部九卿官員的職責權限。然後報朕審批。」
「陛下請三思,自九品中正制創建以來,歷經隋唐兩宋,這官員制度到了我皇明,已經改無可改。陛下有變革之心自然是好事,但是今日大明正是多事之秋,這貿然變動官制,恐怕未收其利,先承其弊。」韓爌意識到繼續讓崇禎發揮下去,他們今天好不容易在朝堂上取得的一點優勢,將會全部付諸流水。
黃立極此時終於從被群臣圍攻的困境下解脫了出來,崇禎借着文震孟的話題,直接提出了對官制進行調整,這完全出乎黃立極的預料。
按照黃立極的設想,應該先從朝臣們不太關注的,地方改革做起。先獲得地方官員對改革的支持,然後再挾持地方上的意見,對中樞進行調整。
通過循序漸進,步步為營的變革步驟,最後完成整個大明的政治改革。
但是現在,崇禎突然就在朝堂上發難了。他不顧及一切可以預先想到的朝臣阻礙,也不顧及天下士林是否會支持這個政治改革,輕描淡寫的就把這個議題拋了出來。
不僅僅東林黨人對此措手不及,就是黃立極自己也被崇禎的天馬行空的想法給擊蒙了。
不過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和東林之間已經無法罷手的黃立極,也不得不站出來贊成崇禎的提議了。
崇禎可以替他擋住朝中言論的攻擊,是因為他對崇禎在朝政上有着不可取代的作用。但是如果在崇禎需要支持的時候他退縮了,那麼崇禎對他的支持,也很快就會消失。
隨着黃立極站出來支持官制改革,他的門生故舊也紛紛站出來呼應了。一時之間倒是壓下了不少東林黨人的氣勢。
但是很快內閣中李國普站出來反對,又再度讓反官制改革的聲勢高漲了起來。
而朝堂上還沒有做出選擇的,是一些中立派官員和兩位內閣大學士。他們還在猶豫不決,不知道該站在那邊更為有利。
現在誰都不清楚官制改革到底是個什麼章程,誰也不清楚這所謂的改革對自己是否有利。
掌握實權的官員,或者自認為掌握權力的官員,反對一切官制上的變革,除非這改革能擴大自己手中的權力。而權力低微者則無可無不可,因為再怎麼變革也不會比現在更壞。
而搖擺不定的,就是介於兩者之間的中層官員們。他們不認為官制改革會帶給他們什麼好處,看起來也未必都是壞處。
讓他們更為在意的不是官制改革本身,而是支持或是反對官制改革的力量,誰更能佔據上風。
從情感上來判斷,他們更傾向於代表士林清流的東林黨人。但是理智上他們卻不得不承認,現在朝中當權的,是以黃立極及閹黨餘孽聯合起來的政治聯盟。
自萬曆末年開始的黨爭,到了天啟七年已經變得異常的血腥和殘酷,因此這些對東林黨逆案還記憶猶新的大明官員,在選擇陣營的時候,就會變得異常的謹慎。
中立的官員們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一名翰林院的低階文官突然上奏說道:「正因為現在是大明的多事之秋,所以臣以為,大明的官制的確需要改革,如果不是朝廷制度出現了問題,大明又怎麼會遇到這麼多內憂外患。如果朝廷制度沒有出現問題,又怎麼會出現遼東之變,區區一個漁獵山林的野人部落就讓大明官軍損兵折將,十年之內侵吞了大半個遼東,還自立國號為後金?
四川向來為大明之腹心地區,從太祖開國以來就未嘗聞有戰事。然而先是播州楊應龍反叛在前,再有奢崇明襲殺四川巡撫許可求在後,安邦彥更是禍亂雲南、貴州、四川三地,兵災之中,三地百萬民眾十不存一。
這些就是大明官員職責不清,導致小麻煩變成大問題最好的證明。朝堂袞袞諸公,卻閉上眼睛,說大明朝廷的制度毫無問題,不需要進行任何變革,豈不是太荒謬了嗎?」
這位翰林院的官員說的很是得朱由檢的心思,也不待其他人開口,崇禎就搶先表態說道:「說的好,翰林院為國家儲相之所在,這位侍講頭腦清楚,條理分明,言之有物,不愧為未來內閣的人才後備啊。這位侍講你叫什麼名字?」
這位36歲的翰林侍講,頓時有些興奮的回答道:「臣孫之獬,叩謝陛下誇獎。」
朱由檢根本沒在意孫之獬的回答,他的視線落在了施鳯來、張瑞圖兩位內閣大學士身上。
到了這個時候,朱由檢也拋棄了往日在朝會上的溫和模樣,他開始以強硬的姿態,開始敲打起這兩位還在觀望之中的內閣大學士了。
「朕的內閣就是缺乏像孫卿這樣的年青干將,所以才顯得有些暮氣重重。黃先生可先選3-5名翰林官員參加官制重訂的事。」朱由檢順口說道。
原本想要站出來反對孫之獬的幾位朝臣,頓時飛快的縮回了自己的右腳。
雖然孫之獬拍皇帝和首輔的馬屁,讓這些言官們很看不下去。但是既然崇禎親口肯定了孫之獬的上奏,這些言官也不好立刻就出言攻擊他。
否則就變成了,他們幾人對崇禎的正面交鋒了。剛剛崇禎給毛健扣帽子的形象,他們還記憶猶新,往日一向能言善辯的毛健,今日卻被崇禎說的羞愧難言,這種狀況實在是太詭異了。
幾位言官就算是想要邀名,也不打算去惹惱,一個還不知道是什麼性格的崇禎。
太祖、成祖時期的文臣雖然沒有什麼東林黨人,但是那兩朝的文人,可比現下大部分文官的骨頭硬的多。然而就算是那些風骨極佳的文人,在太祖、成祖興起的數次大案之後,也不得不噤若寒蟬。
崇禎皇帝雖然及不上太祖、成祖的治國才能,但是連日來崇禎的行徑,卻表現出了他和乃兄天啟完全不同的脾性,倒是頗有太祖、成祖提倡嚴刑峻法的影子。
這些文官們自然是不願意,被朱由檢當做祭祀上的犧牲品,成為朱由檢殺雞儆猴的那隻雞。
韓爌、劉宗周、文震孟等東林領袖還沒理出一個頭緒來的時候,在朱由檢敲打下的兩位內閣大學士終於站不住,他們知道再觀望下去,不管是朱由檢還是東林黨,都不會讓他們繼續把持現在這個位置,作首鼠兩端的投機者了。
怎麼看,有皇帝支持的首輔贏面都大一些。且官制改革,釐清各官的權責,這無疑將會大大的增強內閣大學士的權力。
施鳯來、張瑞圖最終還是選擇了,支持官制改革的一方,有了這兩位大學士的支持,原本猶豫不決的中立派也同樣倒向了皇帝和首輔的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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