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維賢思考了許久,抬頭看向崇禎說道:「敢問陛下,那麼周皇親這邊應該怎麼辦?」
朱由檢想了片刻便平靜的回道:「朕聽說,濟州島的氣候不錯,也很養人。筆神閣 www.bishenge.com朕打算下個月送周皇親一家去濟州島養老,想來他們是不會有什麼意見的。」
張維賢聽後頓時沉默了,過了好一會,他才開口請求道:「臣想向陛下求個恩典,犬子張之極也需要找個地方休養,陛下能否也將他發落到濟州島去?」
朱由檢注視着英國公的眼睛看了許久,方才說道:「濟州島的氣候不適合張之極,朕覺得婆羅洲倒是不錯。婆羅洲物產豐饒,卻又地廣人稀。朕打算遷移民眾開發婆羅洲的資源,如果有一個地位較高的人在當地調解大明移民和土著部族之間的矛盾,想來對大明開發婆羅洲是很有幫助的。」
張維賢很快便點了頭,算是同崇禎達成了交易。但他雖然同皇帝達成了交易,心裏卻並不輕鬆,他依然想要明白崇禎的真實心意是什麼。於是他取過了桌上的文件問道:「陛下只要興起大案,一樣可以要求他們交出土地,為何要讓臣來處理這件事?陛下是不願意手上沾血,還是想給臣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朱由檢的目光飄忽了一下才說道:「國公以為,在今日的大明,不,就在今日的北直隸內,朕想要做些什麼,可有什麼人能攔得住嗎?」
張維賢在腦子裏仔細的想了一回,終於還是搖頭說道:「陛下真想要在北直隸內做些什麼,恐怕沒人可以攔的住了。」
朱由檢這才臉色平靜的說道:「是啊,正因為沒人可以攔得住朕,所以朕才不想被人激怒。
西方古代有位哲人曾經說過,每個人心裏都住着一頭野獸,只有用道德或是法律關住每個人心中的野獸,我們才會成為一個完完全全的人。
想要放出心裏的野獸並不難,但是朕並不知道如何將它關回去。所以,讓朕畏懼的,不是手上沾上別人的血,而是擔憂自己會喜歡上鮮血的味道…」
張維賢在田爾耕、張世傑的扶持下,走下了午門。直到坐在馬車內,他還在思考着自己同皇帝的這場談話。
看着英國公坐上馬車離去之後,朱由檢才收回了目光對王承恩說道:「去掉有關周皇親和英國公方面的口供,將卷宗交給首輔過目,只准首輔一個人看,看完就收回來。告訴首輔,接下去英國公將會處理謀逆案,希望首輔約束閣臣和六部官員,不要胡亂介入。」
王承恩答應了一聲,便叫上了兩名太監去整理卷宗了。王德化突然發覺,這案子似乎和自己無關了,他忙碌了幾晝夜,頗有些不甘心失去這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陛下,這英國公府本身就和案子牽涉不清,現在讓英國公單獨處理此案,會不會有包庇人犯,高舉輕判的舉動?臣願意替陛下分憂,前去監督英國公辦案的整個過程。」
朱由檢轉頭來頗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方才說道:「現在重要的已經不是查辦案子了,而是要確定京城內的這些勛戚們,到底有多少人是願意無條件效忠於朕的。
從他們口中掏食,就是一個得罪人的活計,英國公倒是無所謂,反正他也快走到人生盡頭了。你去監督英國公辦案,難道是想讓這些勛戚的仇恨再轉到宮內來麼?」
王德化頓時支支吾吾的退下了,朱由檢這才轉回頭來,看了看天色說道:「時間也不早了,回尚房去吧。」
馬車載着張維賢回到了自家府門前,田爾耕對着被張世傑攙扶的英國公抱拳行禮道:「老公爺請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下官便來府上報道,老公爺覺得可以嗎?」
張維賢眼睛半開半睜,有氣無力的對田爾耕說道:「好,就這麼辦,明日你過來的時候,再帶上兩百戶過來…」
聽完了張維賢的吩咐之後,田爾耕便重新上了馬,帶着馬車離去了。看着田爾耕的車隊都消失在巷口之後,張維賢才在張世傑和家僕的攙扶下進入了家門。
剛剛走進庭院,張維賢便站定了腳跟,對着邊上的管家說道:「去將世子叫去後院的祠堂,我要在那裏見他…」
聽到老主人的吩咐後,邊上伺候的家僕們頓時有些緊張了起來,不少人紛紛審視了自己的服飾舉止有沒有出錯,免得被老主人看出來責罰。在這個時間開祠堂,顯然是要準備教訓某個不守規矩的子孫了,主子們心裏不痛快,他們這些奴婢要是出錯,自然就是主子最好的出氣筒了。
從小和張維賢一起長大的老管家,很快就讓人打開了後院的祠堂,並點上了香燭,好方便主子們祭拜。
每日都有人前來清潔的祠堂,顯得格外的乾淨。前廳後堂,加上中間四方的天井,便是最為典型的一個祠堂格局了。
一般來說,後堂是放置神主牌、族譜和祭祀的地方,前面的大廳則是族人議事的地方。不過英國公府內的這個小祠堂主要是府內家人祭祀所用,因此大廳的面積就小了些。
青石板鋪就的地面,油漆成暗紅色的柱子和天井內放置的兩個蓄水銅缸,配在一起倒是頗有意趣。只不過今天張之極並沒有欣賞這些的雅興,他剛一跨過門檻,便聽到了父親一聲怒吼:「跪下。」
張之極雖然已經是個中年人,這些年來也算是英國公府的真正主事者,但是在這一聲斷喝下,他還是下意識的就跪了下去。膝蓋和地面的碰撞,讓他的膝蓋和地面交接處有些火辣辣的疼痛感。但張之極並沒有在意這個,而是拼命在腦海里尋思着,父親為什麼會發怒。
還沒有等張之極想明白,坐在太師椅上的張維賢已經向他發問道:「昨日那個管家是怎麼死的?老老實實的交代出來,有半句瞎話,我就在列祖列宗面前活活打死你這個孽障。」
張之極立刻明白了過來,自己是東窗事發了。他再不敢有所隱瞞,將事情一一托出了。
管家其實是張之極命人灌醉了之後吊在屋樑上的,他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這位管家數日沒有見到宮內和他接頭的人之後,感覺情況不妙,便回來向他稟告了。
張之極頓時明白宮內大約是出事了,若是通過管家查到自己頭上,那可就大事去矣,因此便命人滅了口。
張維賢感到自己的腦子裏嗡嗡作響,差點就要昏過去了。他兇狠的看着兒子說道:「這麼說來,送那個嬤嬤進宮謀害皇子,確實是你的手腳了?」
張之極臉色慘白的回道:「孩兒剛開始的時候確實不知道這件事,孩兒只是和東寧伯他們喝酒時談及新政,還有最近這個所謂的糧棉統購之策,大家一時有所抱怨。
然而就有人提出,說禮妃殿下一向深受陛下寵愛,禮妃所生之子有可能繼承大統,不如先和禮妃拉上關係,日後也好請禮妃在陛下面前說說好話,放開對勛家的土地限制。
於是兒子一時糊塗,聽了他們的慫恿,將一名善於照顧小兒的嬤嬤送去宮內。但是沒多久,此前被打壓下去的孝定皇太后要責罰陛下子嗣的謠言又在勛貴中流行了起來。
接着便聽到了大皇子夜間無故啼哭的消息,然後那位嬤嬤便傳出消息,說兒子讓她做的事情她完成的很好,以後每隔一日會報一次平安。
可兒子什麼都沒跟她說過,我都不知道她做了什麼,但是兒子也不能跑去宮內揭發,因為大皇子的病症當時已經很嚴重了,兒子擔心洗脫不乾淨,只能每隔一日等宮內傳一個平安出來…」
看着還在絮絮叨叨的兒子,張維賢覺得當初生下他時就應當把這個蠢貨淹死在馬桶里。他猛烈的咳嗽了幾聲,方才問道:「這個嬤嬤是你從哪裏找來的?她的家人在哪?」
張之極有些茫然的回道:「是東寧伯推薦的,說是揚州人飄落在京城,並無什麼家人。當初看她同禮妃是同鄉,又穿戴乾淨整齊,為人老實,孩兒才挑她入宮的。」
張維賢立刻追問了下去,「那麼東寧伯是怎麼找到她的?」
張之極回道:「是東寧伯門下的一個清客舉薦的,說是念在同鄉之誼,不忍她流落街頭,便向東寧伯舉薦了。」
張維賢又問:「那個清客呢?」
張之極茫然的回道:「半個月前回南方探親去了…」
就在英國公盤問兒子的時候,宮內一處庭院內,王德化臉色難看的看着腳下一具濕漉漉的女屍,女屍邊上還跪着兩名渾身顫抖的太監。
其中一人正在給他解釋道:「之前這位李嬤嬤都很配合,我們問什麼她就招什麼,小人們就有些放鬆了。
從五鳳樓押回來的時候,她喊着肚痛要上茅廁,小人就解開了她手上的繩子。可沒想到,她就這麼跳到井裏去了,小人該死…」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7s 3.942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