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袁崇煥偽造了這麼大一個謊言,心裏也是相當惶恐不安的。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朝廷的封賞下來之後,袁崇煥三疏辭之,但是上不許。
遼東巡撫,加兵部右侍郎,蔭千戶,這個賞賜不可不謂不豐厚,但是相對於寧遠大捷來說,卻依然有些微薄了。
和功勞不匹配的賞賜,號稱寧遠大捷的主持者袁崇煥,卻三次推辭,而遼東諸將卻出乎意料之外的沉默,這其中的緣由就不得不深思了。
當然在袁崇煥自己看來,這個偽造軍功的把戲,他也是迫不得已。後金攻寧遠,繳獲了早已不存在的各處糧倉,雖然可以藉此沖抵他和遼西將門盜賣軍糧的賬目。
但是覺華島1萬4千軍民被建奴屠殺,前線數十萬石軍糧,因為他違背了高第的撤軍命令,而淪陷於敵軍之手,沒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就算朝廷諸公不追究他違抗命令的責任,他的仕途也算走到頭了。
袁崇煥之所以敢報一萬七千人的斬獲,一方面是因為要抵消覺華島1萬4千軍民被屠,他袖手旁觀的罪責。
另一方面,袁崇煥認為這個數字足以掩蓋掉,因為他堅持不撤軍,而損失掉的軍糧及人員傷亡的敗績。
而且有了這場大勝,遼東軍這數年來花費掉的上千萬兩銀子,也算對朝廷有了個交代。袁崇煥摸准了這些遼西將門的心思,在孫承宗遼人守遼土的口號下,這些遼東軍的軍官們,已經發展成為了遼西地方的大地主了。
只要大明還是延續這個防守關外的政策,這些軍官們就能奴役從建奴地盤上逃回來的遼人,為自己種田服役,順便還能從每年數百萬兩的遼東軍餉中分潤一二。
而如果聽從了高第、王在晉的命令,放棄關外土地防守山海關,他們這些軍頭不但失去了自己的土地,而且也從半獨立地位的軍閥,重新變成了受到文官約束的大明軍隊了。
寧遠大捷的獲勝,不只是袁崇煥等遼東文職官員的要求,也是遼東武裝集團的需求。
袁崇煥很清楚的了解,這些遼西將門將會站在他這邊,幫助他圓上這個謊言。就算朝廷對他的捷報產生懷疑,最多也就是打打嘴皮上的官司,削去一些功績罷了。
袁崇煥的計謀果然成功了,他炮製的寧遠大捷成為了朝野稱頌的大勝仗。朝廷中樞不但沒有追究他抗令,而丟失前線全部軍糧,及覺華島軍民被屠的罪責,還給他加官進爵了。
但是袁崇煥自己,卻並不想把這場偽造的大捷弄的如此聲勢浩大,他偽造功績的目的是為自己脫罪,而不是依靠偽造的大捷把自己弄成抗擊後金的英雄。
如果朝廷懷疑大捷的真實性,無非就是中央和遼東軍隊之間打嘴皮官司而已,但是當朝廷居然毫不懷疑的把這場大捷當做了扭轉遼東大局的關鍵戰役之後,有關於寧遠大捷的一切,都會成為天下人關心的對象。
袁崇煥知道,他可以欺瞞高高在上的朝堂諸公,但是肯定欺騙不了,參加過這場戰爭的遼東軍民們。
一旦寧遠大捷的真相被流傳出去,而朝廷中樞惱羞成怒之下,他的這場冒險,就會成為一個笑話。
但是隨後,袁崇煥便發現了,即便是朝廷中樞隱約查到了寧遠大捷的真相,卻依然替他隱瞞了下來,似乎任何質疑寧遠大捷的真實性,都成為了朝廷的禁忌。
袁崇煥這才領悟了一個事實,在大明的官場,想要被重用,不是看你在做些什麼,而在於你究竟說了些什麼。
之後的寧錦大戰,雖然袁崇煥被魏忠賢秋後算賬,以暮氣被革去了職位,但是袁崇煥卻一點都不擔心,他認為自己已經摸到了大明官場的無上法則,暫時的低落不會給他帶去任何影響。
而且從他偽造了寧遠大捷之後,他便和遼西將門深刻的綁在了一起,因為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原罪。
袁崇煥在東林黨內有座師,在閹黨這邊他送去的大筆銀兩,也為他建立了一個良好的人際關係網絡。
只要朝中風向稍稍轉變,那些朝中友人自然會讓他再度復出。而背後有着遼西將門支持的他,自然把遼東之地視為了個人的自留地。
天啟陛下去世,新帝登基之後,袁崇煥就認為自己的機會到來了。
他精明的判斷出,魏忠賢等閹黨必然會失去新帝的信任而下台,而被閹黨大壓的東林黨人將會重新控制朝局。
於是袁崇煥開始積極聯絡在東林黨內的座師、友朋,企圖重新為自己復起造勢。
袁崇煥從一個正六品的兵部職方司主事,數年之內升至正三品的兵部右侍郎,靠的就是熟悉邊事。
因此他謀求復起的官職,也就是遼東巡撫的位置。但是隨後崇禎召回王在晉擔任兵部尚書的命令,頓時打破了他的幻想。
袁崇煥很清楚,他當初抗拒高第的命令,死守寧遠防線,無疑就成了守遼派的代表人物。而同高第持同一立場的,棄遼派支持者王在晉,是絕不會允許讓他得到遼東巡撫的職務的。
而剛一登基就下令召回王在晉的崇禎皇帝,從立場上看也是偏向於放棄遼東的一派官員的。
而在萬曆二十年進士,歷官中書舍人、江西布政使、右副都御史、兵部侍郎、南京兵部尚書、兵部尚書的王在晉面前,袁崇煥的履歷簡直寒酸的不能看。
袁崇煥立刻覺察到了,他是無法在王在晉的阻攔下,擔任遼東巡撫,並自專遼東事務的。
於是他便說動了韓爌舉薦,說服了座師孫承宗出面,和王在晉爭奪對遼東兵事的主導權。
然而在朝堂之上,也不知道崇禎是怎麼說的,這位孫先生居然糊裏糊塗就放棄了,和王在晉爭奪遼東事務的管理權力,反而開始籌備起什麼新軍和將官學校的建立起來了。
袁崇煥雖然得到了座師孫承宗的舉薦而起復了,但是卻只得了一個兵部主事的頭銜,兼任軍官培訓學校的教務主任。
袁崇煥對於這個起復官職之低,大為震驚。隨後吏部的同僚告訴他,這是陛下的新規定,除非是因為錯誤的朝廷決定導致的革職,否則起復使用都比照原來官職減去3等。
袁崇煥自然是不耐煩從什麼武學教務主任的,再慢慢爬上去的。他是萬曆十二年生,現在已經43歲了。
如果按部就班的上去,到他致仕的時候,估計也就恢復到他被革職前的品階,兵部侍郎的位置罷了。
他仔細閱讀了孫承宗給他送來的,一份新軍、軍校籌備及衛所改制等事宜的扎子。
孫承宗的本意是讓袁崇煥關心下新軍和軍校的籌備方案,看看有什麼遺漏之處。
他對自己這位弟子期望很大,認為今後能代替他接任遼東防務的,也只有袁崇煥一人了,其他人皆不足任。
不管是新軍還是軍校,都是從頭開始草創,要想等到開花結果,起碼也要3、5年後。
袁崇煥對於前者只是略翻了翻,認為主持這些事務也只能撈些油水,但是想要藉此立功升官,大約是很難了。
他倒是對扎子後面有關衛所改制的事,起了很大的興趣。以他在遼東任職的經歷,讓他知道這軍屯不但貓膩很多,而且有着現成的衛所兵,很快就能拉出一隻軍隊。
在少年天子面前,還是那些急功好利的朝臣面前,這都是一個可圈可點的大功勞。
袁崇煥認為自己找到了終南捷徑,於是不顧天寒地凍,日夜兼程趕到了京城,希望能接手衛所改制及清理軍屯等事務。
不料從京城友人口中,袁崇煥得知了,這清理軍屯激起了當地侵佔衛所土地的縉紳和勛貴的反擊,孫承宗和韓爌正在商議如何壓制言官,強行推動衛所改制和侵佔軍屯事務的正常進行。
袁崇煥感覺趕到了兩位座師面前,向兩人進言道:「這田爾耕乃是閹黨鷹犬,也是殘害我東林前輩的兇手之一,兩位老師現在壓制這些言官,豈不是替這閹黨餘孽出頭嗎?」
韓爌默然不語,而孫承宗皺着眉頭說道:「但是這衛所改制和清理軍屯事務的主事者,是老夫啊。且這些事務能否推行下去,也關係着新軍的建成,老夫若是無動於衷,豈不是自毀根基?」
袁崇煥立刻說道:「新軍建成的關鍵,在於衛所改制,而不是清理侵佔軍屯事務。那些勛貴豪族,想要阻止的也是清理侵佔軍屯事務,不是衛所改制。
而新軍籌集關係這老師的功業,又怎麼能把它交給一群閹黨鷹犬去操辦呢?今後天下士林清流,豈不是要攻擊老師和廠衛勾結,欺壓地方名士?」
孫承宗頓時大怒,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袁崇煥說的還是有些道理的。
最後韓爌和孫承宗都被袁崇煥說服了,借着勛貴豪族彈劾田爾耕的機會,把衛所改制的權力抓回到東林黨人的手中。
用對清理侵佔軍屯田地上的讓步,換取這些勛貴豪族只把目標放田爾耕等錦衣衛身上,而不是擴大到主持整個衛所改制工作的孫承宗等東林黨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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