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在召見張耀芳等一干治水官員時,也聽說張耀芳之子張岱在其中奔走,頗有一些功勞。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對於張耀芳,朱由檢的腦海里沒有什麼印象。但是對於紹興人張岱,他倒是略知一二。
對於那些追求布爾喬亞式生活的文青來說,還有什麼比張岱的文字更能打動人心呢?
就算是曾經的蘇長青也熟讀過張岱的幾篇文字,特別是《自為墓志銘》中那段:少為紈絝子弟,極愛繁華。好精舍,好美婢,好孌童,好鮮衣,好美食,好駿馬,好華燈,好煙火,好梨園,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鳥,兼以茶淫橘虐,書蠹詩魔,勞碌半生,皆為夢幻。…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
這段文字極短,但是卻將一個少年時富貴,而中年之後卻家國淪喪的世家子弟的人生,表現的一覽無餘。即便是數百年後讀到這段文字,也依然讓人唏噓不已。
在明清鼎革這樣的大時代中,張岱既不能守其國,也不能守其家,不過卻始終守住了他的本心,未嘗不是一個文人最後的堅持了。
不管如何,曾經的蘇長青還是很仰慕這位明末的文人的。既然聽到了他的名字,自然便下令召見了他。
33歲的張岱正處於盛年時期,良好的家世和富貴悠閒的生活,使得他身上始終帶有一種異於常人的從容。
即便是站在崇禎面前,他也沒有表現出緊張、拘束的樣子,反倒是有些好奇的,偷偷打量着坐在上方的少年天子。
寫出了《湖心亭看雪》這樣清麗脫俗文字的張岱,本人卻不是什麼英俊人物。
朱由檢對於張岱的第一印象便是,此人的鼻子可真夠大的。雖然這鼻子使得張岱的面貌同英俊二字無緣,但是配上了張岱的五官,卻顯得甚為可親。
同張岱略略交談了一會,朱由檢第一次在一個明人面前生起了,孤陋寡聞之感覺。除了西洋學說和未來的歷史之外,似乎沒有什麼不在這位諸生的肚子裏的。
一個人強聞博記到了這種地步,難怪可以寫出那麼多精美的文字來了。於是乎兩人的交談,很快便成了張岱說,而朱由檢做洗耳恭聽狀。
若不是張耀芳在邊上咳嗽了幾聲,說的興起的張岱,幾乎都忘記了他現在正身處於,文華殿皇帝的辦公房內了。
看着張岱住口退下,朱由檢終於忍不住疑惑的問道:「宗子如此才學,怎麼還只是一個諸生?」
聽到崇禎的問題,張岱頓時臉色一黯,失去了剛剛揮灑自如的言談氣勢。
看着兒子難以言語的樣子,張耀芳不得不出聲向崇禎解釋了一番。朱由檢聽完了張岱屢考不中的緣由之後,不由曬笑着說道:「現在的大明科舉果然是過於迂腐了,如宗子這樣的人才,僅僅因為觀點和朱熹不同,就被刷了下去。
怪不得我大明現在的官員,多是碌碌無為之輩。除了按循守舊之外,那裏能安邦撫民呢?」
聽到崇禎的感慨,張岱不由大起知己之感,他頓時點了點頭說道:「陛下此言不錯,學生以為,這科舉一途,蓋用以鏤刻學究之肝腸,亦用以消磨豪傑之志氣…」
「不許在陛下面前無禮。」張耀芳小聲的訓斥了兒子一句,隨即又迅速向崇禎請罪道:「臣教子無方,還請陛下恕罪。」
張耀芳雖然不願屈服於俗流,但是對於世事的了解,卻遠比張岱為多。
崇禎對於科舉制度不滿,抱怨上幾句,並不是什麼大事。但是張岱在皇帝面前發表的一番攻擊科舉的言論如果被傳了出去,恐怕他很快就要被天下讀書人視為仇敵了。
張耀芳自然不會讓兒子落到這個下場,於是頗為失禮的訓斥了張岱一句,隨即又幫着他在崇禎面前否定了之前的言論。
朱由檢看了看一臉緊張的張耀芳,又看了看他身邊雖然住了嘴,但依然滿臉不忿的張岱,便隨口說笑了幾句,算是將這事遮掩了過去。
隨即朱由檢便把話題轉移到了公務上去,「你們提出的請求調撥火藥和購買精鋼開石工具,朕會通知軍器監,到時自然會有人同你們進行協商這些事情。
至於宗子麼?燕京大學的文學院,尚缺一名教授,不知你可願意屈就?平日裏,朕也可以就近向你討教些學問。」
現在的燕京大學,已經不再是一年前魚蛇混雜的國子監了。這一年來,燕京大學不但招募了眾多北方士子,還延攬了不少李贄和泰州學派的門徒。
這些此前被理學之士打壓的進步學者,漸漸在燕京大學形成了一個團體,舉起了反對自北宋興起的程朱理學的旗幟。同大學內研究化學、物理、數學和自然科學的新學團體並列,成為了北京城內影響力極大的一個學術團體。
燕京大學也因為有了這些個倡導新思潮的學術團體,一舉成為了北方影響力最大的,一個新學術、新思想的發源地。
此時能夠進入燕京大學任教的,不再是科舉仕途不順的舉人,而是學有專長的各地學者。凡是能夠獲得燕京大學聘請的教授,都是在某個方面有獨特見解的學者。
而崇禎對於燕京大學教授的親近,和內閣制定國策時,詢問於相關學識的教授,也漸漸形成了制度。這使得大學教授一職,開始變得炙手可熱了起來。
現在燕京大學的教授,如果沒有專門的特長,就連進士也難以覓得一個職位。而張岱不過是同皇帝聊了聊天,就獲得了這樣一個任命,這要是傳了出去,必然會讓某些知情人眼紅。
不過現在站在崇禎面前的,都是來自於山東的中低層官員,他們或許聽過名聲鵲起的燕京大學的名字,但是對於燕京大學教授一職意味着什麼,還不是很清楚,因此倒不是很驚訝。
而張耀芳雖然覺得,張岱以一個諸生的身份去燕京大學教書,似乎身份上有些不合適,但是對於他有沒有足夠的學識擔任大學教授,卻並不懷疑。
不過張岱本人倒是對此躍躍欲試,他在山東時便已經聽過了燕京大學的不少傳聞了,這次入京也極想去看看燕京大學,是不是真如傳聞中這麼精彩。
當朱由檢還在等待張岱的回答時,房門突然發出了開啟的聲音,房內的眾人回頭看去,卻是一位地位不低的內侍捧着一個木盒快步走了進來。
認出進來的人是呂琦之後,朱由檢便向他招了招手。呂琦趕緊捧着手上的木盒向前,繞過了站在房間中間的眾人,走到了崇禎身邊。
他低頭在崇禎耳邊竊竊私語了一會,張岱便看到這位少年天子眉頭緊了緊,便又鬆弛了下來。
朱由檢沒有去打開放在面前的木盒,而是抬頭對着張耀芳幾人微笑着說道:「倒是傳來了一個好消息,五省總督朱燮元和西南都督秦良玉,帶着雲、貴、川、陝諸軍,在永寧大敗十餘萬叛軍,安邦彥、奢崇明及叛軍都督莫德皆於此役滅亡,只有近萬殘兵退回了水西,這奢安之亂總算是看到盡頭了。」
張耀芳頓時帶着身邊幾位官員向崇禎恭賀道:「臣等恭賀陛下洪福,西南將安已…」
接受了眾人的恭賀後,朱由檢才繼續說道:「朕還要同內閣商議下,關於西南叛亂平息後的善後事宜。所以,今天的召見就先到這裏吧,至於宗子的事就這麼定了吧。」
朱由檢一語定案的決定了張岱的任職,便揮手讓他們退下了。張耀芳父子互望了一眼,終於接受了皇帝的任命,同眾人一起退下了。
待到這些人離去之後,朱由檢才打開了面前的木盒,取出了裏面的奏報文書翻看了起來。
這是派往四川的錦衣衛都指揮僉事張道濬送回來的密報,正式的報捷文書大約七、八天後方能抵達。
文書中說的倒是很簡潔,去年秋四川總兵侯良柱輕敵冒進赤水衛敗退後,朱燮元同西南都督秦良玉、兵備副使劉可訓、貴州總兵許成名等人商議。
決定以將計就計之策,引奢安叛軍出地勢險要的水西,在永寧五峰山、桃紅壩、鵝項嶺一帶伏擊叛軍。
經過了兩年修整之後的水西安氏,雖然恢復了一些元氣,但是以水西的物力長時間給養一隻十餘萬人的軍隊,顯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在侯良柱敗退後,安邦彥於今年2月出兵,分兵奪取了陸廣、鴨池、三岔等要地後,進逼遵義,自稱「四裔大長老「,稱奢崇明為「大梁王「。
4月底,兩人合兵10萬進擊赤水。結果在永寧中了已經集結起來的官軍主力的埋伏,在五峰山、桃紅壩、鵝項嶺連續遭遇了三次敗戰。五月底六月初,叛軍終於全線崩潰,安邦彥、奢崇明都在敗退中被殺。
最終只有不到萬人的殘兵逃回了水西,奉安邦彥兄長之子安位為主,繼續抵抗朝廷。
這是一個好消息,但不是張道濬送來的唯一消息。文件中還有另一個消息,才是讓朱由檢剛剛頗為皺眉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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