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鬥紀年 第七卷，無際之海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這一夜，夏川沒能平靜地度過。

    半夜，那股奇怪的聲響再一次出現，徹底打斷了他的打坐修行。一整夜，那聲音就沒有消失過。

    他煩悶地下了床，走到甲板上，守夜的水手甚至沒有發現他。

    一上甲板，外界的聲響就蓋過了那股聲音，一片嘈雜，什麼也聽不清了。

    這一夜，天上沒有月亮。

    夏川沒有回船艙，二是繼續待甲板上。

    海浪聲和風聲，居然讓他的心平靜了一些。

    守夜水手發現了他，也沒有上來打招呼，只是奇怪的看了一眼。

    夏川跳下海面，施展輕功，登上了尼雅號。隨後在守夜水手詫異的目光里進了船艙。

    尼雅號和平塔號在最初的計劃中就是水手們的宿舍和倉庫。在遭遇海洋巨鯨那一回，船隊損失了平塔號上的四十多名船員和物資。

    但事實上，所有貴重的物資，尤其是食物之類的絕對必需品，都被科林姆普斯守在他的空間戒指里，還有一部分守在他的「法師塔」里，所以，真正的損失，是那些船員。

    當然，在科林姆普斯眼裏，這樣的損失，也不算什麼。

    尼雅號的船艙，夏川來過幾次，裏面除了五十名水手之外，存儲的都是一些比較笨重的修理工具和修補材料之類的東西。

    夏川的腳步很輕，幾乎都沒有驚動任何人。

    在這裏，他又聽見了那股聲音。

    「哄…………………………」

    輕微、飄忽、恆久，同時又充滿力量感。

    「瀑布？」他低聲自語。

    「海里哪來的瀑布？」他再一次否定了這個猜測。

    尼雅號的船身用料比聖瑪利亞號低廉得多，不僅輕薄鬆軟，而且隔音極差，他甚至聽見了水手們在房間裏說夢話、磨牙、放屁、打呼嚕，各種各樣的聲音。

    「到底是什麼？」他揉着眉頭，自言自語。

    ……

    回到尼亞號的甲板，那股聲音再一次被遮掩。

    夏川望着星空下黑黢黢的聖瑪麗號，陷入了沉思。

    守夜水手看着他進了船艙又出來，很是好奇，但又不敢上前詢問，看着他沉思半天，又跳下海，回了聖瑪利亞號，也就不再關注他。

    「應該不會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水手想。

    ……

    夏川徑直去了科林姆普斯的船室門口，敲了三下。

    「阿布先生，主人正在忙，您有什麼事？」貓頭鷹莫西的聲音從門上的一個空格里冒了出來。

    「很重要的事情，請科林姆普斯出來一下。」夏川說。

    「好的。」貓頭鷹說。

    沒過一會兒，科林姆普斯就出來了，他的法杖頂端發出的光芒微微刺激到了夏川的眼睛。

    「怎麼了阿布？我的夥伴，我正在研究神奇的時間魔法呢，什麼事情讓你這麼擔心？」科林姆普斯有些不高興地說。

    夏川捂了一下眼睛，說：「有件很奇怪的事情。」

    「什麼？」科林姆普斯一副「我聽着呢」的表情。

    「你有沒有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夏川說。

    「奇怪的聲音？什麼聲音？」科林姆普斯奇怪的說，「所有的聲音的很正常啊？」

    「一股，像是，像是瀑布從高處跌落的聲音。」夏川說。

    「瀑布？」科林姆普斯更奇怪了，「大海里哪兒來的瀑布？那是海浪的聲音，準確的說，是潮汐的律動，事實上，我們所聽見……」

    「不是，你聽我說，」夏川打斷了科林姆跑的長篇大論，「不是那樣子，你聽我說。」

    「什麼？」科林姆普斯有些意外得看着夏川。

    「那個聲音，不是你說的什麼潮汐，律動之類的東西，他是持續的，就像日夜不停息的瀑布一樣，『哄…………………………』地響個不停，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一直不停，已經響了大半夜了……」

    「嗯……」科林姆普斯思索了一下，讓開了身子，說，「來，進來說。」

    夏川跟着他，到了「法師塔」二樓的圖書室，科林姆普斯開始燒水。

    「先喝杯咖啡吧。」科林姆普斯說，「坐下來慢慢說。」

    「難道你一點都沒聽到？」夏川問。

    「呃，沒有。」科林姆普斯坦誠地說，「完全沒有，你問過其他船員嗎？」

    「他們也聽不見。」夏川說。

    「介不介意，我，用一點點精神魔法，測試一下，你……」科林姆普斯斟酌了一下字眼，說。

    「沒問題，來吧，如果是我自己出現了幻覺，或者是精神不正常了，也許就好解決了，畢竟你是專家。」夏川說。

    「好，我來試試看。」科林姆普斯有些慎重的說。

    說着，他伸出法杖，頂端的寶石光線暗了下去，但保持着一股微微的光。

    「看着這團光，」科林姆普斯輕聲說，「放鬆……」

    圖書室牆壁上的燭火自動點燃，夏川並沒有注意到，他已經被科林姆普斯的魔法罩住了全身。

    夏川放鬆身體，感到了一股似有似無的睡睡意，與此同時，耳朵里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醒過來吧。」

    夏川聽到這句話，猛的驚醒。

    科林姆普斯收起法杖，桌上已經擺好了沖好的咖啡。那股特殊的焦香氣味瀰漫在房間裏。

    「那個聲音，還聽得見嗎？」科林姆普斯問。

    「嗯……」夏川偏了一下頭，說，「還有，只是小了很多……」

    說着，他又下意識的運起內力，瞬間，那聲音又變大了。

    「呃，其實沒怎麼變。」他補充說。

    「有點麻煩。」科林姆普斯端起杯子，小心的抿了一口咖啡，「你的精神狀態很正常，沒有任何問題，換句話說，那個聲音的是真實存在的。可是，真奇怪，我卻聽不到。」

    「我的身體，經過武道的淬鍊，在靈敏度上，比普通人要強很多的，或許你可以用魔法試一試。」夏川說。

    「我試過了，」科林姆普斯說，「風系魔法中所有和聲音有關的低級魔法我都學習過，沒有任何一個魔法收到效果，我是個水系法師，對這方面不太擅長。」

    「那，你有什麼想法？」夏川也端起了咖啡。

    「聲音的來源非常遠，也許我們要更靠近一些才能看清楚真相。」科林姆普斯說。

    「感覺到了嗎？」夏川說，「令人不安的預感。」

    「你也有？」科林姆普斯兩眼一瞪，驚訝的喊了出來，手裏的咖啡差點灑了出來。

    「我很擔心。」夏川說。

    「看來是件很麻煩的事情。」科林姆普斯坐穩了身子，放下杯子。

    「大致的方向，是在西邊。」夏川說。

    「難道我們要返航？」科林姆普斯苦笑。

    「看看能不能繞過去。」夏川說，「向南或者向北，反正也只有這個辦法。」

    「現在，我們離聲音的源頭還比較遠，不用太擔心，小心一些就是了。」科林姆普斯說，「不過，這一次，我會做好更充分的準備，不會再犯上一次的錯誤。」

    「這樣也好。」夏川說，「這次一定要小心，要是再冒冒失失的闖進神明留下來的詛咒幻境之類的鬼地方，我們估計就完蛋了。」

    「你是在提醒我嗎？」科林姆普斯說。

    「不光是你的錯，你不要總是想着自己錯了，其實我感覺到了疑惑，只是我沒有太堅持。」夏川說，「也許那時候我們稍微轉向，就能繞開那部片區域的。」

    「別安慰我了。」科林姆普斯，「我知道我們面臨的問題，而且當時我們的確沒有與感到任何的危險，這也導致了我們的大意和失策，但現在，真正的危險就要到來，我們必須更加謹慎。」

    「好吧，」科林姆普斯說，「我們別再糾結這個問題了，明天，我們再做詳細的佈置，等一會兒，我可以把莫西的搜索能力提升，讓它可以飛得更遠。」

    貓頭鷹聽到了他的話，從書架上悄無聲息的飛落下來，站在書桌上。

    「莫西，它算是魔獸嗎？」夏川好奇地問。

    「原本不是，經過我的馴養和啟蒙，它的智力水平達到了十一歲小孩的水準，是我的好幫手。」科林姆普斯說，「它現在算是我的魔寵，實力相差不大，但更加聰明。」

    「真是神奇，看來，明天還得多靠它了。」夏川說。

    「沒問題！」貓頭鷹說話了。

    「哈哈。」夏川和科林姆普斯同時笑了。

    ……

    喝完咖啡，夏川睡不着覺，耳朵里的轟鳴一直沒有停過，也讓他無心打坐或者睡眠。

    科林姆普斯暫時放下了研究時間魔法的計劃，開始給貓頭鷹做升級。

    海面上，兩艘船繼續前進着，海浪和微風輕撫着船身，在滿天星光之下，兩艘船就像是兩座小小的城堡。

    聖瑪麗號船頭的聖女瑪利亞雕像，依舊高舉着雙臂，托着撞角。

    ……

    天亮的時候，毫無睡意的夏川早早起來，上了船頭，照例站樁打拳發呆。

    太陽出來的時候，科林姆普斯帶着毛色煥然一新，潔白光滑的貓頭鷹出來了。

    「睡得好嗎？」他問夏川。

    「根本睡不着。」夏川說。

    「話說回來，我的咖啡儲量，最多只能堅持三個月了，」科林姆普斯說，「好了，接下來的航程，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科

    貓頭鷹展開翅膀，像一道白色的閃電，向着西邊的天空射去。

    「好快！」夏川說。

    「我可是花了好多的珍貴藥劑和魔晶石呢。」科林姆普斯說，「還有，當時你給我買的冥想藥劑，剩下的部分，我都完全用掉了。」

    「當時沒有用完？」夏川問。

    「用不了那麼多。」科林姆普斯說，「本來就是快要晉級了。」

    「總的來說，我們的物資，還夠堅持一年半，是嗎？」夏川問。

    「主要是食物，」科林姆普斯說，「衣物的話，用三年都用不完，話說回來，現在我們所處的海域，其實有豐富的海洋資源，跟不不用擔心食物。」

    說着，他拿出了兩套釣竿，說：「在莫西打探到足夠準確的消息之前，先來釣魚吧！」

    「呵，好久沒釣魚，差點忘了！」夏川笑着結果釣竿。

    「還聽得見嗎？」科林姆普斯坐在水手搬來的椅子上，拋出了魚鈎。

    「甲板上聽不見，在船艙里反而更清楚些。」夏川說，「比昨天天晚上剛開始聽見的時候大了一些。」

    這片海域確實有豐富的漁業資源，夏川和科林姆普斯釣到了不少罕見的大魚，其中包括一條一人高的金槍魚。

    閒着的水手們看見了，也紛紛加入了釣魚的行列，沒多久，甲板上就堆起了小山包似的各種魚類。

    午餐，自然是以鮮美的魚肉為主了。

    ……

    吃完午餐，過了好久，貓頭鷹莫西才撲着翅膀回來。

    在船隊剛剛發現貓頭鷹蹤跡的時候，科林姆普斯的臉色就變了一下。

    「有發現了？」夏川第一時間注意到了他的表情變化。

    「聲音，只是聽到了聲音。」科林姆普斯說，「在五百多海里之外，什麼也沒有看見，但是聽到了聲音，真的，就像你說的，像是一道巨大無比的瀑布，不停地流動，從高空跌落……」

    「立即轉向吧，」夏川說，「你看，我的感覺沒有錯，這是個危險的信號，我們要感激避開！」

    「好吧，我們可以轉向北面，南面的聲音更大，往北可以繞開它。」科林姆普斯說。

    「那還等什麼，」夏川猛地跳了起來，衝着水手們大喊，「轉向！西北方向！」

    「西偏北七十度。」科林姆普斯補充。

    「西偏北七十度！」夏川高喊。

    水手高喊起來：「轉向！西偏北七十度！」

    沒一會兒，尼雅號那邊也傳來了「轉向！西偏北七十度！」的喊聲。

    「七十度，這麼大，那我們向西的速度，不就……」夏川突然回過味來。當了這麼久的水手，很多航行中的技能他都掌握了，「西偏北七十度」這個指令意味着什麼，他很清楚。

    「保險起見。」科林姆普斯說，「可以慢一點，不能冒這個險。」

    「也對，」夏川說，「慢一點總比返航強多了。」

    「所以嘍，這一次，真的是要提高警覺了，」科林姆普斯說，「這裏可是神明的戰場，不是鬧着玩的。」

    「好吧。」夏川說。

    「晚餐吃什麼？」科林姆普斯又問。

    「繼續吃魚吧，反正又不膩味。」夏川無所謂的說。

    「我倒是膩了，想嘗嘗香醇的肉乾蘑菇湯。」科林姆普斯說。

    「反正你說了算。」夏川說。

    「哈哈，我總是會忘了自己是船長。」科林姆普斯聳聳肩。

    ……

    接下來的七天裏，船隊朝着西北方向不斷前進。

    第七天傍晚，科林姆普斯和普通船員們都聽到了那個聲音。

    船員們驚恐萬分的議論着那個聲音的源頭。

    「真的是這樣啊。」科林姆普斯喃喃自語。

    「現在，這聲音吵得我腦袋都疼。」夏川說。

    「如果是瀑布，那該有多大啊……」科林姆普斯繼續自言自語，「或許，是個巨大的漩渦也說不定，離這麼遠都聽得到，那個漩渦一定能把海洋巨鯨輕易地吞沒吧？」

    「真是可怕的東西。」他補充了一句。

    「好在我們避開了。」夏川說。

    「還得繼續往北，」科林姆普斯說，「莫西偵測過了，它的範圍實在太大了，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還不夠安全。」

    ……

    這一夜，很多人都沒有睡着，包括科林姆普斯在內。

    夏川更是輾轉難眠。

    這段時間以來，夏川完全無法安心打坐，只能在床上勉勉強強的入睡。

    半夜，一場暴雨襲擊了船隊，對此，夏川和船員們都很鎮定，科林姆普斯甚至根本就沒有把這一場只能算作小雨的海上風暴放在眼裏。

    夏川上了甲板，有條不紊的指揮着水手們應對暴雨中的變故，科林姆普斯沒有離開自己的艙室。

    眼看着風雨漸息，夏川也鬆了一口氣，鑽進科林姆普斯的法師塔，悠閒地喝了一杯咖啡。

    咖啡喝到一半，有水手來回報，說是海上起了大霧。

    夏川和科林姆普斯上了甲板，才發現這霧大得有些離譜。

    比起迷霧之海，這場大悟的可見度更加的惡劣。

    科林姆普斯拿出魔法燈，也只能勉強的看到五米之外尼雅號的燈光。

    與此同時，夏川也注意到了，四周靜悄悄的，靜得有些可怕。

    「怎麼回事？」科林姆普斯皺着眉頭，「又是一片迷霧之海？」

    夏川覺得心臟「突突突」的跳個不停。

    那種危險的感覺，在這一瞬間，無比的清晰！

    他驚恐的望向科林姆普斯，卻看見對方同樣驚恐的臉。

    「趕緊轉向！」科林姆普斯大叫起來，朝着控制室跑去，邊跑着邊從空間戒指里掏出讓他的航海羅盤。

    夏川轉頭，看着漫天迷霧，和迷霧中熠熠生輝的魔法燈。

    「哪裏出了問題？」他問自己。

    ……

    船隊及時調整了航向，但下穿和科林姆普斯幾乎一夜沒有合眼。

    這一夜，真正的恐懼和絕望，塞滿了兩人的心頭。

    但他們是在找不到解決的辦法，就連貓頭鷹莫西，在迷霧之中都完全沒迷失了，只能停在科林姆普斯肩頭。

    天亮的時候，迷霧散開了。

    可惜，一切都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