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鬥紀年 第七卷，無際之海 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前方海平面出現了幾座孤零零的小島，有水手大喊着：「桑椰島！我們到桑椰島了！」

    夏川和科林姆普斯在船艙過道里相遇，一起走出了艙室。

    「奧斯翠蓮快到了。」科林姆普斯說，「這是安全海域的邊緣，再往西，就是海盜群集、暗礁密佈的黃金島海域了。」

    「黃金島海域再往西呢？沒有人探索過嗎？」夏川問。

    「無際之海的已知海域，面積是艾歐大陸的十倍左右。」科林姆普斯說。

    夏川來了精神，知道科林姆普斯要開始賣弄他的學識了。

    他問：「艾歐大陸？」

    「對了，人們常說東西大陸，其實兩塊大陸是合在一起的，只是阿爾卑斯河把把它分成兩半，在遠古時代，這片大陸就叫艾歐大陸，最早的神明誕生之時在，這個名字就早已存在，據說，這是創世之神的名字，其實沒有人能證明，連神明都不敢確定，後來到上古泰坦族統治大地的巨人時代，以及巨龍時代，精靈時代，地精時代，直到現在的人類時代，這片大陸換過無數個名字，但能夠一歷經數百萬年流傳下來的，只有『艾歐』這一個。」科林姆普斯很高興的滿足了夏川的好奇心。

    「原來是這樣。」夏川點頭，「數百萬年，真是歷史悠久……」

    「神明和泰坦巨人、巨龍、精靈，都是壽命悠久的種族，尤其是神明，幾乎是不死不滅的，只有地精和人類，壽命被限制在百年左右，神明存在了千萬年之久，創世之神更是無法考證，而且他們永遠存在，泰坦統治世界上百萬年，巨龍也統治了世界幾十萬年，精靈比較短，也有十萬年，只有地精和人類，加在一起不到五萬年，」科林姆普斯說，「可是前面的文明幾乎都消亡了，泰坦族只剩下了普通巨人和矮人族，巨龍們聚集在龍島，精靈族躲進了南方密林，地精淪為了低等種族，只有人類的時代，仍在繼續。」

    夏川看他講的起勁，而且自己也很感興趣，就沒有打擾。

    「你看到的大陸，其實比上古時代小多了，嚴格的說，現在的艾歐大陸只是原本的二十分之一。」科林姆普斯說。

    「天哪！」夏川驚叫起來。

    「別激動，對神明和那些強大的種族來說，這並沒有什麼。」科林姆普斯笑了笑，「神明誕生，存在了數千萬年，並沒有統治世界，他們只是任由大地上的種族自相殘殺，所以，強大的泰坦和巨龍都是當時上古種族中的最強者，精靈族、矮人族、獸人、人類、地精和絕大多數種族都是他們的奴隸，但是他們的統治被擁有了自我意識的神明終結了，那是一場神明之間的戰爭，被稱作，諸神的黃昏……」

    「諸神的黃昏……」夏川注意到了這個詞，說，「我在教堂里聽到過這場戰爭，好像是正義的神明和中立神明帶領所有智慧種族對抗魔族和墮落神明的戰爭。」

    「你說的，就是人們所熟知的傳說故事。」科林姆普斯說，「魔族和墮落神明被驅逐或者消滅，整正義神明和中立神明獲得了勝利，但也大多受了重傷，於是只能回到星界的神國療養，而地上的信徒們只要虔誠信奉，就能夠得到神明的啟示、祝福和庇佑，是這樣嗎？」

    夏川點頭：「就是這樣啊。」

    他想起了桃樂絲。

    桃樂絲跟他講過很多關於神明的故事，雖然他心裏面想着的都是華夏的仙神天尊和佛陀菩薩，對這些蠻夷之神並不怎麼在乎，但隨着旅途之中的所見所聞，讓他漸漸地開始不在小看這些蠻夷之神。

    而現在，聽科林姆普斯的語氣，似乎這些故事也有很多謬誤，或者說以訛傳訛的地方，就像關於龍島的傳說一樣。

    果然，科林姆普斯笑着搖頭說：「現在很多魔法師都已經知道了大多數的內幕，神明的偽善面紗在魔法師當中是不存在的，所以魔法師都不信神的，這也就是我們剛離開瓦夏港的時候我跟你說過的，很多魔法師不同意把魔法師和使用神術的神職人員同時歸類為施法者的原因。當然，你們武者不信神，你們追隨人類中突破極限點燃神火的三十三武神，雖然表面上說不是信仰，只是追隨，但其實很多平凡的武者根本分不清信仰和追隨的區別。這一點和魔法師不太相同。」

    夏川微笑着示意他繼續。

    「諸神的黃昏，就是諸神爭奪權力的戰爭，沒有善與惡。」科林姆普斯臉色嚴肅了一些，「這場神之戰爭的本質就這麼簡單。」

    他突然停了下來，抬頭仰望天空。

    夏川也抬頭，他只看見藍得空洞的天空，眼睛都看酸了，轉過頭，卻發現科林姆普斯很認真的注視着天空，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們在看着我們。」科林姆普斯淡淡的說。

    「誰？」夏川看向四周，水手們各忙各的，對站在船舷邊的來年個人根本就熟視無睹。

    「不是他們，是天上的諸神。」科林姆普斯說。

    「啊？」夏川嚇了一跳，再次抬頭。

    「星界是他們的居所，神國是他們的宮殿，每一顆星辰都是他們的象徵，他們，時刻注視着大地。」科林姆普斯用教堂里的神父佈道一般的口吻說。

    「白天沒有星星的。」夏川說。

    「不，白天是有星星的，」科林姆普斯低下頭，說，「站在足夠深的的井裏，你就能在白天看見星星，它們只是被太陽的光輝遮擋住了。」

    「我知道你想問太陽和月亮為什麼這麼明亮。」他不等夏川插嘴，接着說，「太陽是創世神艾歐的遺骸，他用神力創造了世界的一切，將自己的身體遺骸熔煉成太陽，照亮世界，同時，為了不把世界焚毀，他讓太陽只在白天發光，至於月亮，那是月亮女神的神國，是離大地最近的星辰，月亮女神和森林女神是摯友，所以她們庇護的精靈族才能統治大地十萬年，而那些星星，其實比月亮大多了，只是它們距離大地太遙遠，所以看上去顯得很小。」

    「嗯……」夏川漫不經心的點頭，卻想起了師傅幾位前輩的教導。

    「難不成，這創世之神艾歐，和盤古大地大帝是同一個神，而那個奔月的嫦娥仙子，竟然是精靈族信仰的月亮女神？那天上的星官，不就成了這個艾歐大陸的諸神了？那天庭中的三清四御、伏羲女媧，還有祝融共工這些洪荒大神怎麼沒有相應的身份？」

    他禁不住浮想聯翩，科林姆普斯以為他有疑惑，問道：「怎麼了，有什麼問題？或者說，你聽到過別的說法？你不妨把它說出來，我們一起探討一下。」

    「大概都差不多，」夏川說，「教堂里到處都在講，百姓們也這麼說，應該沒有太多的差別，再說了，天上的神明本來不不是我們這些凡人能夠猜測的。」

    「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們魔法師就對神明不夠尊重，而你們武者，其實不都想跟三十三武神一樣，點燃神火，升入星空？只有那些普通人才心懷畏懼，不敢太妄想。」

    夏川突然無言以對。

    他從不曾想，武道修煉的終極目標是成為天上的神。

    而今，科林姆普斯的話，把之前他聽過的關於「西域」武者的追求說出來了。

    而且，科林姆普斯的話里，一直都有「點燃神火」的說法，夏川猜測這和師傅還有幾位前輩說過的「得道成仙」、「頓悟成佛」似乎是差不多的意思。雖然那是道士和尚修行的最終結果，但師傅他們還說過，中原武當山曾出過名滿天下的三豐真人，那便是一個將武道修煉到極致，最終破碎虛空，肉身成神的例子。

    如此說來，自己一直以來疑惑的問題似乎也有了一點答案。

    這麼多的武者前赴後繼，過着刀頭舔血的冒險生活，也許真的是為了「成神」這麼一個無比渺茫卻又真實可信的目標在奮鬥。

    相比華夏的江湖的快意恩仇、正邪不兩立，這西域的江湖反而更加的純粹——財富與權勢只是武道修行的點綴，成神才是正途。華夏只有聊聊幾個武道聖人，而這裏卻足足有三十三名先驅者作榜樣。

    這麼一想，夏川心裏豁然開朗，向科林姆普斯點頭。

    「你為了一個夢，去無際之海的盡頭尋找那個人，你說，他相當於你的父母，我敢猜測，你的格鬥技也是他教授的，而且你找他，雖然有別的原因，但武道一定是其中比較重要的原因。」科林姆普斯說。

    夏川繼續點頭。

    「所以，其實你也有修煉到武道極致的想法，就不該說不敢猜測神明這樣的話。」科林姆普斯說。

    「嗯。」夏川說。

    「所以啊，我其實想和你探討的就是你對他們的看法。」科林姆普斯說。

    夏川看了一下天空，想想一下自己被天上的神明注視的感覺，小心地說：「其實，我原本，以為神明就是擁有最強大的實力，最高明的智慧，最公正的判斷，最慈愛的憐憫，而且不死不滅，無所不知的，但是，我聽到的有關神明的傳說，都在證明他們是一群充滿了欲望和愛恨情仇的人，他們的愛與恨、好與惡，似乎和凡人沒有太大的區別，這讓我很疑惑。」

    「說得真好！」科林姆普斯笑了。

    「怎麼了？」夏川有點莫名其妙。

    「你說出了神明的本質，」科林姆普斯說，「他們本來就只是一群擁有強大力量的凡人。」

    「啊？」夏川有些愣神，更多的，卻是擔憂。他擔心神明會怪罪自己和科林姆普斯的肆意評論。

    「你在害怕？哈哈，神明才沒有時間懲罰你和我這樣的小人物，在他們面前，我們就像是巨人腳邊小螞蟻，根本不值得多看一眼。」科林姆普斯笑着說，「除非，你在大庭廣眾之下詆毀他們，否則他們才不會花費力氣來收拾你呢！別太擔心啦！」

    「是這樣嗎？」夏川還是不太相信。

    「萊特萊寧，虛偽的光明神！」科林姆普斯突然抬頭，手指着天空，大喊道，「我說了你的壞話呢，你來一個閃光神罰，閃瞎我的眼睛試試！」

    夏川被他突兀的舉動嚇了一跳。

    連旁邊忙碌的水手都滿臉驚恐的停下了手頭的工作，呆呆的看着他。

    他摸摸鼻子，訕笑着聳聳肩，攤開雙手對夏川說：「你看，沒事吧？」

    然後他板起臉，對水手們說：「接着干你們的活。」

    水手們順從的低下頭，不敢和他對視，老實地繼續工作。

    夏川鬆了一口氣。

    「哎呀，」科林姆普斯說，「聊着聊着，我們的話題似乎偏離了原來的問呢，對了，我們起初是聊什麼來着？」

    「呃，好像，是，關於東西大陸的名字，你說東西大陸合在一起，叫艾歐大陸，而且，現在的大陸面積只有原來的二十分之一。」夏川說。

    「對了，就是這個，」科林姆普斯說，「創世神艾歐創造的世界，龐大到無邊無垠，艾歐大陸只是其中一小塊微不足道的區域，大陸周圍是一個陸地面積大百倍的巨大海洋，」科林姆普斯說，「諸神的黃昏把艾歐大陸打得支離破碎，絕大部分的陸地都沉入了大海，只有少數成了海上的島嶼，前面的奧斯翠蓮就是一小塊碎片，因此，大海之外的世界到底是什麼，很多人都不知道。」

    他再一次展開了滔滔不絕的講述，夏川經過剛才的「小驚嚇」，心裏也有了些抗性，不再大驚小怪。

    「現在人類已經探知的東西兩片海域，面積比大陸十倍左右，但比起遠古的艾歐大陸，其實還小的很，這也就是為什麼總有人要探索大海盡頭的原因。」科林姆普斯說，「明知幾乎是有去無回，但還有有人願意踏上這條路。」

    「這也是你為了求知而作出的決定，對嗎？」夏川問。

    「對啊，」科林姆普斯降低了聲音，說，「其實，我也知道，以我的資質，這輩子幾乎沒有可能突破到高級魔法師，但我還是放不下對知識的渴求。」

    「我能理解，」夏川說。

    「你如果想學習，我可以教你的，我的承諾還有效。」科林姆普斯說。

    「這個，還是不着急吧。」夏川說，「我倒是有一個疑問。」

    「你說。」科林姆普斯做了個「請」的手勢。

    「你說艾歐大陸原本是被海洋包圍，那為什麼現在人們把海分為無盡之海和無際之海？大陸的南北兩端總不能把海洋分開吧？」

    「這個，其實很多人都有疑問，」科林姆普斯說，「你知道，大陸的北方是冰原，除了遠古泰坦的遺族冰霜巨人和強大的魔獸，幾乎很少有生物能在那裏生活，那邊的海面是冰凍的，無法跨越，而大陸南邊，不管是東大陸的沼澤和無盡森林，還是西大陸的貧瘠荒原和精靈之森，雖然都有生物存在，但對人類來說，也是非常難以穿越的險境，當然，也有人類強者到達過大陸的最南端，但那邊的海域完全無法航行，那裏的風暴、暗礁、海獸，可以完全吞沒所有的航船。可以這麼說，除了少數的人類強者、強大的魔獸或者巨龍，沒有船只能夠通過海路到達大陸的另一端。」

    「哦——」夏川瞪大了眼睛，驚奇地叫了起來。

    心裏的疑惑已經一掃而光。

    「怎麼樣？是不是顛覆了你原有的認知？」科林姆普斯說。

    「是的，我從沒有這麼清楚的了解這片大陸。」夏川說，「謝謝你。」

    「謝什麼，我們是夥伴，」科林姆普斯說，「我們要去探索大海的秘密，而且很有可能死在一起，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所以沒什麼好謝的。」

    「呵呵……」夏川乾笑了一下，又想起了什麼，說，「那，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可能到達另外一塊大陸，那裏有既然不同的文明與習俗。」

    「完全有可能，」科林姆普斯說，「上古時候的人類雖然是那些強大種族的奴隸和附庸，但人口比現在龐大的多，也有很多不同的風俗習慣，就像奧斯翠蓮島，當初被發現時，島上的精靈族還保留着上古時候的習俗，和西南精靈之森的精靈族有着很大的區別，你說的這種情況，是極有可能的，怎麼，你說的那個人，難道就在某一塊緣遠古艾歐大陸的碎片上？而你，卻在畢隆汗夢到了他?」

    「是，是的。」夏川有些怔忪的回答。

    心裏已經翻起了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