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鬥紀年 第三卷，花園城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少年齊格林身穿長袍的消瘦身影漸漸遠去，圍觀人也慢慢散開了。

    伊莎貝拉家的小姐，少女黛綺絲氣哼哼的進屋去了，門衛趕忙撿起地上的婚約捲軸，跟了進去。

    大門關上，這條街很快靜了下來，只有夏川在站在那裏，若有所思。

    有幾個好奇的人都看着夏川，一會兒之後，就走了。

    有人小聲的說：「嚇傻了吧……」

    ……

    在齊格林靠近夏川的一瞬間，他感受到了齊格林身上淡淡的真氣波動。

    來到這裏兩個多月了，夏川已經漸漸明白了自己身上的真氣，或者說內力，跟武者的鬥氣，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從表面上看，真氣是無色的，而鬥氣是有色的，而且根據武者的體質和格鬥技的屬性，鬥氣會顯現出不同的顏色。例如揚格沃的淡紅色鬥氣屬於火系，斯特里的淡青色鬥氣屬風系。而夏川的真氣，是沒有屬性的。

    再者，鬥氣可以湧出體外，而且可以附加在武器之上，據說高級的武者，可以把鬥氣當做投擲的兵器，造成遠距離的傷害。夏川雖然沒有見過，但也覺得威力絕倫。夏川嘗試過將真氣附加在武器上，效果出奇的好，但無論如何，他也做不到扔出去還具有同等殺傷力的程度。

    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夏川發現了鬥氣的本質，那就是分散。

    因為分散，所以鬥氣能夠外放，甚至能夠遠距離傷人。

    因為分散，所以鬥氣的小面積殺傷力遠遠比不上真氣。

    而鬥氣的波動，也比較明顯，不像真氣平穩而隱晦。走在大街上，夏川能夠明顯的感覺到那些擁有鬥氣的人，他們在人群里，就像黑夜裏的螢火蟲。

    因此，他才能在鹿泉關感受到跟蹤和暗殺自己的人，才能在剛剛步入花園城的時候就感受到劍士塔克的注意。

    在見到少年齊格林的那一刻，他差點驚叫起來，因為在齊格林身上，他感受到了淡淡的真氣波動。

    因此他才會對這個少年有一種熟悉感。

    他決定去這個少年家裏看一看。

    在圍觀路人的閒聊中，他已經大致了解了羅塞狄家的位置。

    ……

    中午，夏川一路慢慢溜達，回到了旅館，問了夥計才知道桃泰龍和桃樂絲還沒有回來，就隨便吃了點午餐，繼續溜達出去了。

    這一次，他朝着羅塞狄家宅第的方向慢慢走去。

    走了半個小時，夏川就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條相對寬闊的街道，兩邊的住宅都是比較奢華大氣的建築，羅塞狄宅第在其中並不顯眼。

    街上的行人很少，夏川漫步走去，看見羅塞狄家門口掛着一朵巴掌大的黑色紙花，知道羅塞狄家的老爺已經去世了。

    這裏的人要是去世了，一般都用黑色的物品表示哀悼和肅穆，這和夏川的認識差別很大，因為師傅帶他去參加過葬禮，他所見的大多是白色的花圈紙錢和白色的孝服孝帽等等，都是以白色為主。

    夏川不能明目張胆的站在人家門口，就慢慢地朝前走，假裝打量四周。

    就在夏川靠近羅塞狄宅第的時候，大門忽然開了，一個身背巴掌寬闊劍的大漢走了出來，對着裏面的人說了一聲：「請節哀。」

    裏面的人似乎回答了什麼，夏川沒聽清楚，門就關上了。

    那個大漢走下台階，奇怪地看了一眼夏川，走了。

    夏川假裝閒逛，也離開了。

    他埋怨自己太心急，於是決定晚上再來一趟。

    ……

    回到旅館，桃泰龍說：「你跑哪兒去了？趕緊跟我去一趟冒險者分會。」

    說着就拉着夏川往外走。

    「什麼事情？」夏川奇怪了。

    「我們明天出發，有個熟人說有合適的任務，順路，就差兩個人了。」桃泰龍說。

    「去仙人掌要塞的嗎？」夏川也很高興。

    仙人掌要塞就是平原最西部的要塞，是斯瓦特王國的最西部邊境，也是東西大陸行政上的邊界，再往西就是大沙漠了。

    「護送商隊的，五人小隊。」桃泰龍說。

    「哦，真好。」夏川說。

    去冒險者分會接取了任務，夏川看見了一個「熟人」，就是那個在齊格林羅塞狄家門口遇見的闊劍劍士，桃泰龍告訴夏川，他的名字叫伊桑高爾德。另外兩名隊友，一個是槍客賓利和棍武者布達，據說棍武者布達原來是教廷苦行僧侶的候選者，因為實力不夠而四處冒險，想要提升實力。

    劍士伊桑仿佛是沒有見過夏川一樣和他打招呼。

    夏川有些心不在焉。

    ……

    桃泰龍和伊桑、賓利是朋友，一起出去喝酒，夏川回到旅館，和桃樂絲一起吃了下午飯。

    天黑的時候，夏川趁着天黑溜了出去，沒有驚動任何人。

    來到那條街，周圍的宅第燈火通明，只有羅塞狄家一片昏暗。夏川臉上蒙了一塊布，悄悄的接近了門牆，翻了進去。

    夏川極力隱藏自己的鎮真氣運行波動，將身上的呼吸心跳可以的壓低下來，潛了進去。

    羅塞狄家基本上已經沒有人了。

    夏川在空曠的宅第里找了半天，最後才看見了正廳里守靈的老人和抱着劍坐在正廳門口的齊格林。

    「少爺，你休息去吧，這裏有我就行了。」老人說。

    「老管家，你在我家多少年了？」齊格林淡淡的說。

    「少爺啊，老頭子在您家裏已經有三十多年了。」老管家說。

    「你在桑林鎮還有親人嗎？」齊格林問。

    「還有幾個不怎麼來往的親戚，怎麼了，少爺？」老管家有些不好的預感。

    「明天把宅子賣了，我把三分之一的財產交給你，把我老爹葬在桑林鎮，麻煩你幫我守着墓。」齊格林說。

    「少爺你，你要幹什麼？」老管家緊張起來，「老爺一輩子攢下來的家產，是為了把羅塞狄家的血統發揚光大，你……」

    「我要去冒險，去學習強大的劍技，三年後我會回來的。」齊格林說。

    夏川躲在陰影處，聽得真真切切。

    天上的月光灑落下來，落在齊格林腳邊。

    齊格林的臉隱在屋檐的的影子裏，只有一雙眼睛亮閃閃的，那是反射了屋裏的燭光。

    ……

    齊格林安排好明天的各項事宜，老管家只能無奈的遵從。

    齊格林回屋睡覺，老管家繼續守靈，沒過多久也睡着了。

    夏川上前，看了看躺在靈床上的羅塞狄老爺，在昏黃的燭光里，這位長相和齊格林很相似的老者，其實也不是很老，比老管家還年輕許多，臉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他拿出一根細細的銀針，在羅塞狄老爺的咽喉和腹部扎了幾針，沒有發現什麼，又檢查了一下遺體的其他部位，也沒有什麼發現，只能失望的搖了搖頭。

    最後站在遺體前，鞠了一個躬，就離開了。

    ……

    回到旅館，桃泰龍已經睡着了，渾身的酒氣。

    夏川輕輕的坐下，桃泰龍說：「回來了？」

    夏川嚇了一跳。

    「我已經打聽了，」桃泰龍側臥在床上，背對着夏川，聲音有些含糊，「劍士塔克和老黑貓就在城裏，但是失蹤了。」

    「我已經見過他們了。」夏川老實地說。

    「所以你今天才出去找他們的，是吧？」桃泰龍說。

    「嗯，是的！」夏川猶豫了一下，決定撒謊。

    「有什麼線索？」桃泰龍有點意外。

    「他們是和酒保哈班一起謀害我的。」夏川說。

    「哦，為什麼？」桃泰龍問。

    「據說是鹿泉關的大老闆的示意。」夏川說，「而且毒害我的毒藥是煉金藥物，應該和鹿泉關要塞里的煉金士或者魔法師有關係。」

    「越來越複雜，」桃泰龍說，「你的身份真是太奇怪了。」

    「但是我也什麼都沒想起來。」夏川有些苦惱。

    「我現在在想，也許你回去不是一件好事情。」桃泰龍說，「東大陸格鬥家受到迫害，西大陸也好不了太多，雖然不至於被迫害，但是輕視和歧視也不少，你不如就在沙漠西部的畢隆汗帝國一帶定居吧，那裏信仰平等，武者和教廷關係緩和，相對安全一些。」

    「嗯，我會考慮的。」夏川說。

    桃泰龍不知道夏川的話是否真誠，自顧自的睡了。

    夏川也進入了打坐。

    ……

    鹿泉關，一間裝飾精美華麗的石屋裏，面色陰沉的魔法師掀開兜帽，手裏端着一杯不知名的黑色飲品，望着窗外夜幕下的北部交易街區發呆。

    屋裏的燭火搖擺不定，襯出他細膩蒼白的臉龐。

    「竟然失效了？」他喃喃自語，「不可能，老師給的藥方沒有任何問題……」

    「那到底是為什麼？魔法陷阱失效可以理解，為什麼我煉製的『幻蛇』藥劑也會失效？」他一口飲盡杯中飲品，揉了揉眉心，「老師啊，你就這麼死翹翹了，我該去問誰？我可以你的唯一弟子啊，你的財產，你的秘方，你的筆記，到底都留在哪裏了？」

    窗外的風忽然大了起來吹進屋子，滅掉了蠟燭，整間屋子頓時漆黑一片。

    「噠噠噠！」

    「大人，席德法師大人，您在嗎？席德大人，將軍請您過去一趟。」

    粗魯的敲門聲和蠻橫的詢問同時響起，打斷了魔法師的思索。

    他輕輕揮手，手裏的杯子飛了起來，穩穩地落在桌上，窗戶自動關起，他再打個響指，燭火重新燃起。

    他把兜帽扣上，將自己的臉掩藏起來，門就自動打開了。

    「大……」敲門的手敲了個空，門外的人怔了一下，馬上說，「席德法師大人，原來您在的，請您來一趟吧，將軍大人正找您呢！」

    這人是個大嗓門軍官，席德眉頭皺起，他也看不見。

    「前面帶路。」席德說。

    「哦，好的，請跟我來。」軍官說。

    兩人在要塞內錯綜複雜的通道里繞來繞去的行進，席德雙手攏在腹前，雙腳離地十厘米，漂浮着。

    路上遇到的軍人都向兩人行禮。

    兩人走了好幾分鐘，來到一間寬闊的會議室，裏面已經有一大群人在等着了。

    引路軍官小心地走上去，在主座將軍身邊耳語幾句。

    主座上的盔甲將軍點點頭，聲音低沉地說：「好了，人都來齊了，會議開始吧，席德法師，請你啟動一下魔法地圖。」

    席德上前幾步，走到將軍背後，引動自身的魔力，開啟了將軍背後牆壁上的軍用魔法地圖。

    魔法地圖仿佛是一片會活動的沙子，瞬間開始挪動變形，不一會兒，就演變成了鹿泉關一帶的地形。

    「目前，承受獸潮壓力的主要地帶是鹿泉關，但是按照上一次的規模，連東部山林也有可能成為獸潮波及的範圍……」

    一場關於抵禦獸潮的的軍事會議就這麼開始了，席德法師的工作就是控制魔法地圖。

    與會人員大多是身穿盔甲的軍官，只有一個灰袍法師一直默默不語。

    等到會議接近尾聲，將軍才說：「好了，暫時就按照會議決定的，各位堅守自己的崗位，堅決守住鹿泉關，為了國王陛下！」

    所有軍官站了起來，齊聲高喊：「為了國王陛下！」

    會議結束，軍官們都出去了，盔甲將軍站了起來，手裏拎着桌上的頭盔，說：「席德法師，來，認識一下，這位是王都來的魔導師塔梅斯大人！」

    「塔梅斯大人，學生在就聽聞過您的大名。」席德法師單手撫胸，行了個禮。

    「你好，梅德烏斯大師的隕落，我深表難過。」魔導師塔梅斯說。

    「老師是為了守護要塞和王國的領土而犧牲的，我相信諸神會指引他的靈魂榮升天界。」希德說。

    「是的，他的和功績將被王國和諸神銘記。」魔導師塔梅斯說。

    盔甲將軍耐着性子聽完兩人的客套，說道：「從今天起，要塞法師團就暫時由塔梅斯魔導師大人負責統領，席德你作為塔梅斯大人的助手，一定要把要塞的魔法防禦力量重新運轉起來。」

    「將軍大人請放心。」魔導師塔梅斯舉起手中的法杖，上面拇指尖大小藍色魔晶石微微亮起。

    「請將軍放心。」席德也撫胸點頭。

    將軍走出會議室，席德和塔梅斯還站在那裏，看着會議室的窗外。

    外面是月光下的要塞南部。

    那裏有一個直徑百米、深達數十米的巨坑，那是梅德烏斯大魔導師和高級魔獸同歸於盡時留下的痕跡。

    塔梅斯法杖輕揮，一張半透明的網封鎖了整間會議室。

    「這回你考慮好了吧？」塔梅斯說。

    「我只想拿回來時的筆記和藥方，財產可以給你們三分之二。」希德說，「這是我的底線。」

    「那我代表橡木法師會歡迎你的加入，」塔梅斯說，「我們不缺筆記和藥方，我們缺少的剛好是資金。」

    「合作愉快，塔梅斯大人。」席德說。

    「對了，我有情報，說你和殺手行會有來往，是不是……」塔梅斯說。

    「偶爾賺一點零花錢也不允許嗎？」希德反問。

    「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接觸的那件謀殺案，和武者聯盟有關係。」塔梅斯說，「我們法師不應該插手他們武者聯盟內部的紛爭。」

    「有這樣的規矩嗎？」席德問。

    「這是私下裏的規矩，」塔梅斯說，「武者聯盟內鬥了幾百年，前面一百年，巨鐮武士聯盟才剛剛被徹底打壓先解散，他們又對格格鬥家聯盟下手了，這些糊塗賬，遲早有一天會帶來大陸上的動亂。這是預言師的預言，梅德烏斯沒有教過你嗎？」

    「我不知道。」希德說。

    「難怪他對你還有所防備，連遺產都沒有給你留下太多線索，」塔梅斯說，「沒有我們的幫助，你也很難得到吧？」

    「既然價錢已經商量好，就不要再糾結於這些事情了。」希德說。

    「好啦，我們不是特別追究這件事情。」塔梅斯說，「殺手工會比武者聯盟更加難纏，儘量不要跟他們發生聯繫就是了。」

    「我會記住的。」希德說。

    「好的，就這麼說定了，梅德烏斯的接班人，未來的鹿泉關首席大法師席德大人。」塔梅斯笑着說，「我先告退了。」

    說着，法杖一揮，收齊了那張屏蔽聲音的魔法網，走出了會議室。

    「來自西大陸瓦夏公國的格鬥家夏洛克肯，我記住你了，，你讓我嘗到了人生中第一次失敗，」席德盯着下方的巨坑，低聲說，「但願我還能遇見你，雖然你只值三百枚金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