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驗派演員是一種很麻煩的生物。
他們會尋找角色和自我之間的共同點,然後將其放大,至於自我中的其他部分,則被短暫地給遺忘了。
這樣一來,角色的愛恨情仇也會牽動着他們。
如果角色深深地愛着某一個人的話,那麼演員大概率也會短暫地愛上他。
所以宋怡自己也鬧不清,她對周瑾的好感,到底是源於生活,還是源於《槍炮玫瑰》。
好在這種矛盾的心理,並不影響她拍戲,甚至還猶有幫助。
時間很快轉到八月份,連續拍了兩個多月的《槍炮玫瑰》,終於宣告收尾。
他們還有最後一場戲,也是最難拍的一場戲:
鳥山和意大利公使即將在大和銀行簽約,而救國會已經死了一地,只剩下小東北,以及一群靠不住的土匪。
要怎麼才能破壞這場簽約儀式呢?
小東北想了個辦法,他拉了一車王水衝進銀行,打算用王水把黃金全給化了,結果遭到了鬼子的瘋狂攻擊。
危機關頭,那群靠不住的土匪開着裝甲車就進來了,還一炮轟開了金庫的大門。
最後,小東北打開閥門,用王水成功化掉了黃金。
就這一段劇情,可謂是槽點滿滿,上輩子的《黃金大劫案》可沒少被吐槽。
比如說,王水不是水,它是鹽硝酸的混合物,得現配現用。
再比如,一群土匪哪來的那輛裝甲車呢?這裝備特麼的比鬼子都好了。
於是在《槍炮玫瑰》裏,寧皓便對這些漏洞做了些修復處理:
首先是將土匪的身份設定為東北軍遺部。
當年小六子一槍沒開,帶着三十萬東北軍讓出了東北,但總還有一些血性男兒,帶着武器偷偷留了下來。
這樣一來,裝甲車的出現就能說得過去了,畢竟當年東北軍的裝備可不差。
然後在拉王水的大卡車上,裝了兩個閥門。
一個閥門連着鹽酸,一個閥門連着硝酸,再讓小東北同時打開兩個閥門,按三比一的比例現配現用。
至於一卡車王水能不能將八噸黃金溶掉,那輛裝甲車又是怎麼突然開進城的,就實在圓不上了。
這一天,從早上六點,一直折騰到晚上六點,可算是把那一段戰爭戲給拍完了,剩下的就是飆演技了。
周瑾累得不行,渾身都是血污,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氣,肺里跟火燒似的。
男一號,這是個體力活啊。
「喏,喝水,」劉思思蹲在他身旁,端着只印有獅子圖案的水壺給他餵水。
周瑾微微抬頭,裙底風光,頓時一覽無餘。
「往哪看呢!」劉思思笑着拍他一下,另一隻手將裙子壓下去。
周瑾很想問她在片場怎麼還穿裙子,但實在沒力氣了。
只好張嘴對準瓶口,灌了一大口水,然後重新躺回地上,小口小口地咽着。
「你不就喜歡小裙子嗎?」
劉思思好像知道他想問什麼,虛跪在地上,用裙子蓋住膝蓋,笑吟吟地問:「喂,是你小情人的裙子好看,還是我的好看?」
「咳~咳……」周瑾一口老血噴出來,差點沒被嗆死,「不是說好不准再提這茬的嘛?」
「是不提啊,但沒準你心裏就這麼想的,」劉思思朝不遠處的宋怡努努嘴,「你看人家多淑女是不是?」
周瑾抹下嘴,努力地抬起頭,只見宋怡一身淺藍色連衣裙,披着頭髮,正是亭亭玉立,不蔓不枝,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再看劉思思,剪短了頭髮,雖然穿着黑色長裙,但還是不老實,恨不得在地上打滾。
這差距簡直一目了然啊。
「你倒真敢看吶!」劉思思一看他眼神轉動,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拽着他的耳朵使勁吼道。
不是你讓我看的嘛?
周瑾白她一眼,用力地甩甩腦袋,發現沒掙脫開,索性自暴自棄地躺回地上。
「好啊,你……」劉思思瞬間炸毛。
與此同時,宋怡似有所感,微妙地抬頭朝這倆人看過來。
「宋怡妹妹,這個人找你對台詞,」劉思思飛快地換上一張笑臉,然後指指周瑾。
宋怡瞥了眼周瑾,似笑非笑,「哦。」
我都已經儘量和他保持距離了,你們倆調情幹嘛還要帶上我?
看我好欺負啊?!
劉思思更不爽了,狠狠地抓住周瑾的耳朵,小聲威脅道:「你給我等着,哼!」
……
片刻之後,劇組重新開拍,「預備,action!」
只見整個片場裏已經血流成河,全是屍體,有土匪,也有鬼子兵。
周瑾坐在裝甲車上,架着機槍發狠道:「出來,給我出來!」
剛剛他們已經消滅了全部敵人,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冷槍,打死了那幾個支援的土匪。
「小東北!」突兀的聲音在大廳里迴蕩着。
鳥山押着宋怡從一個柱子背後鑽了出來。
這個狡猾的老鬼子,居然一直苟到了決賽圈,才肯冒頭。
「勸勸他吧,讓他把那個閥門關上,」他躲在宋怡身後,威脅道。
「你錯了,」宋怡一臉的氣憤,恨聲道:「他根本就不喜歡我,這個混蛋!」
「劫金車那回,他不殺你滅口,你也不出賣他,何必呢?」鳥山好似看穿了一切,蠱惑道:「放下武器,擁抱愛情~」
「噌」的一聲,他拔出了匕首,架在宋怡脖子邊,對周瑾道:「你自己選吧。」
是選大義,還是選愛情?
是選槍炮,還是選玫瑰?
這是小東北成長之路的最後一步。
選擇了槍炮,不一定能擁有玫瑰,可選擇了玫瑰,那就全沒了。
周瑾幾乎是一瞬間就想明白了這個道理,光棍道:「你殺了她吧,不就是個娘們嘛。」
「我呸,你個沒有良心的!」宋怡咬牙切齒地罵道。
「要怪就怪你自己笨……」
「你個騙子,王八蛋!」
「我可沒說過喜歡你……」
「小東北,你不是人!」
那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開罵,鳥山都聽懵了,猝不及防下居然讓宋怡跑了出去。
他剛想拔刀,周瑾反手一隻飛鏢就扎他胸口上了。
「撲通!」
鳥山重重地倒在地上,戰鬥結束。
宋怡看都不看鳥山一眼,徑直地跑到周瑾身前,嗆道:「要你多管閒事,人各有命知道嗎?」
這是小東北拿來朝顧茜茜發火的話,沒想到又被還回來了。
「學得倒挺快,」周瑾輕笑一下,幫她解開了繩子,「趕快走啊,這危險。」
「小東北,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愛不愛我?」宋怡鬼使神差地抓住了他的袖子,認真地問道。
周瑾微微一愣,你這語氣到底是宋怡,還是顧茜茜?
不過他的臨場反應還是很快的,故作不耐道:「我說你們女人,成天就知道愛不愛這點事嗎?」
他看着渴望的宋怡,決絕地甩開了她的手,一字一句地道:「聽好了,我不愛你,行了吧?」
不是我不愛你,而是我不能告訴你,我愛你。
「你下流!」
宋怡氣急,反手一巴掌就甩到周瑾臉上了,在靜寂的大廳里,發出清脆的響聲。
既然你不愛我,你撩我幹嘛啊?
周瑾直接給扇懵了,劇本里可沒這齣啊。
這丫頭也學會了即興表演?
「我,你……」周瑾摸着自己的臉頰,手足無措了一會兒,才轉過身,悶聲悶氣地道:「別鬧騰啊,我忙着呢……」
真是見了鬼了,在戲外他被劉思思揍,在戲裏,居然還被宋怡扇耳光。
還是說,一開始小東北給顧茜茜的那一巴掌,到了結尾,又給還了回來?
「嘭!」
「嘭嘭嘭!」
忽然,一連幾聲槍響。
宋怡胸前的血袋猛地炸開,冒出大片的血花。
在她背後,是舉着手槍的鳥山。
小東北居然沒給這個老鬼子補刀?
「啊啊啊!」周瑾拖着疲憊的身體,面目猙獰地沖了過去,瘋了似的和他扭打在一起。
宋怡靜靜地倒在地上,耳邊聽着兩個男人的鬥毆聲,合上了雙眼。
其實剛剛那一耳光,並非即興表演,而是她認認真真琢磨了好幾天,才想出來的。
既為顧茜茜,也為她自己。
算了,就此打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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