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花水鎮的早上依然和往常一樣,各個鋪子都是熱氣蒸騰,紛紛擾擾,叫賣聲吆喝聲此起披伏。
唯獨呂安的那個鋪子缺少了它本應該所具有的那個聲音,而且還稍微有點冷冷清清,與這紛擾的早晨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呂安大清早就出門了,一路上與他的街坊鄰居打着招呼。
這一切好像都和平常沒什麼區別,只不過呂安的臉上有了一些別樣的表情。
水伯打着哈欠,附在桌子上,手上拿着一個極其老舊的煙斗,另一隻手不停的揮動着,好像在趕蚊子一樣,看到呂安走了過來,立刻熱情的打起了招呼。
「小易呀,那人怎麼樣了?」水伯問道。
呂安點了點頭,「已經沒事了。」
水伯稍顯驚訝的回道:「哦?這麼快呀,看來你這朋友有點不一般呀。」
呂安笑了笑,沒有反駁。
水伯放下了手中的煙斗,輕聲咳了兩下,「今天這麼大早,好像和你的性子有點不符合呀?兩手空空的,這麼早起來打算做什麼嗎?」
呂安想了想,搖了搖頭,一臉的茫然,「買酒?」
「買酒?」
水伯也是這麼重複了一遍,心裏一下子疑惑的很,他感覺今天這個小子好像有點怪怪的,雖然和以往一樣,也是笑嘻嘻的,但是他總覺得哪裏不對,憑藉他多年以來的相人處事,感覺肯定有事情。
呂安想了想,最後才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因為除了這個理由,他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水伯眼神慢慢深邃了起來,起身直接往地窖鑽去,搗鼓了好久,才從下面拿了一壇髒兮兮的酒上來,然後直接塞到了呂安的手上,「酒就不用買了,這個給你。」
呂安木愣的接過這壇酒,上面的貼紙都已經有點褪色了,看不清寫的是什麼,「這是什麼酒?」
水伯嘴角瞬間咧到最大,笑道:「封了十八年的女兒紅。」
呂安的眼睛瞬間睜大,整個人都被嚇了一跳,趕忙問道:「水伯,你這是?」
見呂安打算把酒推回來,水伯連忙認真的說道:「雪兒沒福氣,但也不礙事,這酒你喝了就是她的福氣了。」
「可是...」呂安一臉的進退兩難。
水伯佯怒道:「小易,我知道到時候雪兒的喜酒你肯定是喝不到了,現在這酒你不喝,以後可真的沒機會喝了!也是算水伯的一點小心意吧。」
呂安苦着臉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
這下子,水伯才開心的嘿嘿一笑。
呂安看了看這酒鋪今天就只有水伯一人,疑惑的問道:「雪兒呢?今天就水伯你一個人嗎?」
水伯乾笑了兩聲,「小易呀,小姑娘總有幾天起不來床的時候。」
呂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即繼續說道:「水伯,你怎麼知道我要走了?是落塵和你講的嗎?」
「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這個老頭子才不會去問東問西的,是我看出來的,今天的你和平時有點不一樣,以往的你身體疲憊但是表情喜悅,但是今天的你,朝氣蓬勃,只不過這表情好像有點傷感,想來想去,多半是你要離開這裏了吧?」水伯隨口說了兩句。
呂安連連讚許道:「想不到水伯你這麼厲害呀,這個竟然都被你看的出來了。」
水伯嘿嘿直笑,「那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出去闖江湖的時候,你小子還在娘胎肚子裏面呢,這點小心思我還看不出來?」
呂安趕緊點頭贊同道:「不虧是老江湖呀。」
水伯很是得意的繼續吹捧了自己一番,呂安也是樂得在那裏又聽了一遍,雖然這裏面的事情他已經聽了很多遍了,但是今天再一聽,還是聽到了不同的感覺。
等到水伯說的口乾了,呂安才緩緩起身,抱着那壇女兒紅,說道:「水伯,我走了哦,記得幫我和雪兒打個招呼。」
水伯嘴巴張了張,然後只是點了點頭。
呂安走到兩步突然想起了一個事情,又湊到了水伯的耳邊,小聲的說道:「落塵以後會是個好女婿,能文能武。」
說完還朝着水伯眨了眨眼睛。
水伯的表情立馬一愣,然後喘了口粗氣,疑惑的問道:「真的?」
呂安點了點頭,壞笑道:「真的,所以這次你可得讓雪兒抓住了。」
「那怎麼可以?這是雪兒的事情,我可不干涉,她自己喜歡就行。」雖然嘴上是這麼說的,但是臉上那副開心的表情絲毫沒有掩蓋,眼睛都樂的眯成了一條線。
呂安看着水伯這麼表情,甩了甩手,直接就走了。
水伯看着呂安離開的身影,表情也是立馬恢復了正常,直接唉聲嘆氣了起來,然後搖了搖頭,欣慰的說道:「這小子,都要走,還惦記雪兒,也不知道他對雪兒到底有沒有意思?」嘀咕了兩聲,然後一個人在那裏咯咯的笑了起來。
......
呂安抱着一壇酒,提着幾個饅頭,正在往鋪子的方向走,走到半道上的時候,看到一家麵店裏面有一個人正大口的吃着面。
呂安的眉頭瞬間皺緊,臉上的表情立馬變得陰沉了下來。
可能是呂安注視的太久了,那人直接抬頭,看了一眼,然後抬起手中的筷子,和呂安打了個招呼,甚至還招了招手,示意呂安過來一起吃麵。
呂安的表情變了又變,收起了手中的東西,然後緩步走了過去。
「張叔,一碗蔥油拌麵,不加香菜。」呂安對着麵店老闆喊了一聲,然後坐到了那人的對面。
那人看到呂安坐到了他對面,也是沒有任何的慌亂,還笑着指了指這碗面,說道:「這牛肉麵,勁道,夠味。」
這個時候張叔也是端着呂安的拌麵走了過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很是得意的說道:「那可不,這面我做了二十年,從第一碗麵開始到今天這碗面都是一個味,吃過的人都說好。」
那人對着張叔豎了個大拇指,一邊咀嚼一邊稱讚道:「怪不得這麼好吃,原來是老字號,抽空得再來一碗。」
聽到這一聲夸,張叔頓時喜上眉梢,打算繼續炫耀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女人的呼喊聲,「張扒皮,你又在幹嘛?還不快點來幫忙,成天就知道偷懶,找抽呢!」
張叔立馬露出了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的說道:「家裏婆娘,別見外。」說着就趕緊轉身小跑了過去。
那人見呂安沒什麼動作,直接抽了一雙筷子遞了過去,「再不拌,面要坨了。」
呂安不由自主的接過了筷子,然後慢慢的拌了起來,只不過這臉上的心思看着極其的凝重。
那人依然沒感到任何的不自在,就好像面前的呂安是他的老朋友一樣,還順手將他面前的辣醬和米醋遞了過去。
呂安也是不露聲色的接過,兩人就這麼不聲不響的吃起了面。
最好兩人幾乎同時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呂安依然是一副凝重的表情,這碗面可能是他有史以來吃的壓力最大的一碗麵了。
那人喝完了最後一口湯,發出了極其舒爽的聲音,然後擦了擦臉上的汗,這才算是真正看向了呂安。
然後兩人就這麼互相審視了起來。
那人不停的微微點頭,嘴角的笑意也是越來越掩不住。
呂安對面的那人,穿的普普通通,模樣看着很是普通,只不過這人看着很是粗壯,但是身上氣質卻是全無,皮膚黝黑,就像一個常年在地里耕種的中年人,臉上還總是露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
只不過呂安心中的潛意識一直在提醒他,面前的這人和他是同一類人。
這種感覺讓呂安對他的警惕性大漲。
何為同類人?自然是手上沾染了太多鮮血,身上煞氣極重之人。
呂安腦海中出現了幾個人選,但是這幾個選項都讓他感到了一絲不妙。
「你是誰?」呂安直截了當問道。
那人輕輕吸了兩口氣,稍稍打開衣襟,扇起了風,聽到這聲話,笑着回道:「我姓孫,子小孫,名樹,木又寸,孫樹。」
「孫樹?」呂安在腦海中儘量回憶了一下,發現好像根本沒有任何印象,全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見呂安皺眉沒有說話,孫樹繼續說道:「你是呂安吧?哦,不對,現在是易安。」
呂安表情一變,直接起身,然後看向了孫樹。
孫樹也是被呂安嚇得立刻站了起來。
兩人的表情同時變得認真了起來。
「老闆結賬!」
頓了三秒之後,兩人又是同時喊了出來。
張叔屁顛屁顛走了過來,說道:「拌麵兩文,牛肉麵四文,分開還是一起呀?」
孫樹微微一笑,直接扔下四文錢,說道:「分開,各付各的。」
張叔手一抹,直接將這四文錢抹到了手中,然後看向了呂安。
呂安一直看着孫樹,然後掏出了兩文錢,遞了過去。
張叔掂了掂,然後說道:「齊了,兩位慢走。」
孫樹也是看出了呂安對他極其的忌憚,微微一笑,先是望向了遠處,然後對着呂安說道:「聊聊?」
呂安搓了搓手指,心裏不停的在提醒他,考慮良久之後才點了點頭。
隨後孫樹慢悠悠的走了起來。
呂安也是跟在了他的身後,距離他剛好十米的位置,不遠也不近。
兩人走的也是不急不緩,直接來到了小鎮外面的那片空地上。
孫樹停下了腳步,轉身,雙手抱胸看向了呂安。
呂安絲毫不懼,也是這麼看了過去。
兩人就這麼安靜的對視了十秒。
結果孫樹的定力沒有呂安好,立馬輕咳了一聲,算是緩解了一下他的不自在,「呂安是吧?」
呂安點了點頭,再次問道:「你到底是誰?」
孫樹想了想,緩緩說道:「既然孫樹的名字你不認識,那這個名字你肯定知道,你可以叫我葵。」
此話一出,呂安整個人的氣勢瞬間爆了出來,體內直接爆發出了一股洶湧的劍氣,直接橫掃了過去。
這股蓬勃的氣勢直接讓孫樹努了努嘴,雙手壓了壓,示意呂安冷靜一下。
呂安可沒那個心思,直接做好了準備,手中瞬間出現了一把火紅色的劍,不停的往外冒着淡淡的火光。
孫樹看到這把劍也是驚了一下,小聲問道:「怎麼和你以前用的那把劍不一樣?你不是有一柄好劍,叫寒血嗎?」
呂安沒有回答,手中這柄的劍模樣和之前的隕鐵劍一模一樣,只不過顏色從銀色變成了火紅色,這是呂安用炎礦鐵鍛造的,品階依然是一把極品地武,只不過這把隕鐵劍有點特殊,除了顏色之外,劍的溫度很高,從成劍至今,一直沒有冷不下來。
見呂安沒有理睬他,孫樹有點不悅的說道:「今天就聊一聊,不動手,可以嗎?」
呂安臉上立馬露出了一絲疑惑的表情,然後收劍回鞘,靜靜的看着孫樹,「為什麼?」
看到呂安收劍,孫樹也是放鬆了下來,「和你談一談。」
「和我有什麼好談的?和你不熟。」呂安直接拒絕道。
對於呂安的強硬態度,孫樹絲毫不惱,甚至還帶着一絲欣慰,慢慢說道:「果然有性格,不錯不錯。」
對於孫樹這莫名其妙的讚許聲,呂安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更加的疑惑,「你到底想說什麼?」
孫樹立馬收起了玩笑的表情,「既然你知道葵這個名字,我想你應該也知道我是什麼人了吧?」
呂安點了點頭,「天外天,一個殺手組織。」
孫樹一拍手,「沒錯,我就是天外天的人,可是誰說我是殺手?這些都是韋愧告訴你的吧?」
呂安的眼睛瞬間眯了起來,臉上露出了極其不解的表情,「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孫樹抱胸說道:「我就知道,你現在知道的事情,應該都是韋愧告訴你的吧,他說我想殺他,沒錯我確實想殺他,但是你怎麼不問一下,我為什麼要殺他呢?」
呂安的眉頭直接皺緊,眼神瞬間恍惚了起來,看着孫樹,試探性的問道:「你想說什麼?」
孫樹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想不到你這麼傻,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你為什麼這麼相信韋愧?憑什麼呢?他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你如何確定我就是一個殺手呢?如果我是殺手,我犯得着在這裏和你說這些話?」
這話一出,呂安的腦袋一下子就大了,看着孫樹,直接重重的吸了一口氣,問道:「你是說,韋愧在騙我?」
孫樹搖了搖頭,擺了擺手,「事先聲明,我不知道他和你說了什麼,我只是知道你現在好像和他在一起,想必他肯定和你說了一些事情,然後我過來,想要和你聊聊,免得到時候出現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呂安臉上直接變幻莫測了起來,孫樹的一番話,確實讓呂安的立場動搖了一絲,但是並不代表,他相信孫樹所說的。
呂安搖了搖頭,「我不信。」
孫樹的眉頭微微一皺,稍顯不悅,但是立馬有恢復了過來,好言說道:「你不相信很正常,都是江湖上走過的,別人說的人不相信也很正常,只不過我現在是在提醒你,你現在知道的事情都是韋愧告訴你的,而不是你知道的事情,平白無故捲入到這個事情中,對你,對這裏的百姓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呂安眉頭一挑,聲音直接冷了下來,問道:「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呂安一句話直接停頓了三次,語氣也是越來越重,絲毫沒有掩飾他的不悅。
脾氣還算好的孫樹在呂安這一次又一次的質疑聲下,也是怒了,語氣不善的說道:「對於你不了解的事情,別如此過早的下定論,這樣只會讓你顯得愚昧無知,懂嗎?」
呂安沉下心,思考了起來,孫樹所說的這些話,確實讓他有點不知所措,但是之前韋愧那先入為主的話,還是讓呂安對面前孫樹的話產生了很大的懷疑。
「你對我說這些話,你不覺得感到一絲可笑嗎?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因為你這幾句話而改變我的立場?」呂安直接反問道。
孫樹稍顯失望的說道:「之所以和你說這些話,因為你和我是同一類人,這個你應該已經感覺到了吧?」
呂安眼神瞬間游離了起來,不敢和孫樹的眼神對視。
呂安的細小動作,孫樹立馬看在了眼中,語氣大善的說道:「所以我覺得我有必要和你說這番話,我們這些人能苟活在世上,極其不易,所以應該聚攏起來,死一個就少一個。」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呂安直接否認道。
孫樹微微一笑,「呂安你是真傻,還是故意裝的,現在整個五地可是都知道你入煞這件事,你覺得我會不知道?而我,你難道感覺不出來?」
呂安的臉上瞬間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嘴巴一直就這麼傻傻的張着,看着孫樹。
孫樹微微一笑,「沒錯,我也可以。」
聽到這聲肯定的回答,呂安頓時後退了一步,一臉的驚慌,「怎麼可能?我為什麼沒聽說過你?」
孫樹聳了聳肩,「這個沒必要騙你,現在我想和你說第二件事情,我想邀請你加入天外天,代號丁,排行第四,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呂安整個人立馬露出了駭然的表情,一臉的不知所措。
見此,孫樹也是沒有繼續追問,只是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我給你一天時間,你好好考慮一下。」
呂安沒有回答。
孫樹剛走了兩步,又回頭說道:「如果你不同意也沒關係,但我希望我們別自相殘殺,常人生活在五地很辛苦,像我們這種人生活在五地的夾縫中尤為辛苦,希望我們不會成為對手。」
說完,孫樹直接一閃而逝。
獨留下呆立在原地的呂安。
惴惴不安。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37s 3.921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