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執遠回到星斗巷的那家湘菜館,紅燈籠處已不見郭驍驍身影。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他又跑到湘菜館裏抓了小廝來問,小廝說沒見到。
他又問了紅燈籠旁邊的小商販,各路的大娘和伯伯,連續問了十幾個人,終於從一個賣炊餅的阿伯那裏得知,郭驍驍已經走了。
他又問:「她和誰走了?」
阿伯答:「應該是她自己走掉了。我看她哭了,就問她怎麼了,她也不說,後來就不見了。」
「謝謝。」他扔下這句話就開始四處尋覓。
他很自責,他在罵自己,如果找不到她,他一定會恨自己一輩子。
他在星斗巷尋覓了好久,跑得腿累了,也沒有歇,一直在找,幾乎到見人就問的地步。腦海里迴蕩起郭驍驍的面容,那個有點傻氣又睿智的姑娘,那個眉毛彎彎如柳葉的姑娘,那個蠻不講理、讓人又愛又恨的姑娘。
「驍驍!」他站在巷子大聲喊她的名字,着急得連聲音都顫抖。
「驍驍!郭驍驍!」他轉了一圈,喊得幾乎要失聲。
這樣的尋找,從前發生過很多次,可是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讓他心驚膽戰,讓他在人群里喊她的名字,喊到連聲音都顫抖。
想起她上次在清雲寺用雪團砸小鳥的樣子,真是可憐又可愛。堂堂郭家大小姐居然跟兩隻鳥兒較勁,然而還被鳥兒欺負了。
他最喜歡看她發小脾氣時的樣子,那鼓鼓的腮巴和微蹙的眉頭,讓他忍俊不禁。如果郭驍驍變成了溫順的小綿羊,也許他就不會那麼喜歡她了。
他究竟喜歡她什麼呢?這個有點傻氣的姑娘,究竟是哪裏值得他掏心掏肺!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即便她做出讓他生氣的事情,即便她說出讓他生氣的話,他最終還是會原諒她。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他不能沒有她,永遠不可能與她決裂。曾經朝夕相伴,竹馬繞青梅,耳鬢廝磨,兩小無猜,成為了彼此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他喜歡她溫婉的外表和倔強的內心,喜歡她刁蠻嬌嗔、綿里藏針,喜歡她堅毅而直率的品性。他了解她剛毅的外表下那顆柔軟的心,他知道她明明不堪一擊卻要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他們本應是最相互了解的兩個人,然而都因為面子,讓雙方處於尷尬的境地。
如果這一次能找回她,他絕對不會再扔下她。
他冷靜了一下,然後繼續尋找,踉踉蹌蹌地在幾個街巷遊蕩,就在近乎絕望的時候,在綠苔橋上發現了她。
她窩在一個角落,默不作聲,眼如死灰,抱着雙膝靠在柱子上。
他慢慢地向她走近,步伐沉重而穩健。這一刻終於不必再着急,可以慢慢地靠近她、陪着她。
她餘光看見了他,眼睛一下就紅了。
「怎麼?」她強忍着淚水,往角落縮了縮,語氣十分倔強,「你是回來責備我的嗎?」
他一步一步的走近她,氣勢如虹,她嚇得趕緊從圍欄的座位上跳下來,轉身就要走,卻被他一把拉回懷裏。
「我究竟該拿你怎麼辦?」他緊緊地抱着她,依偎在她的肩膀上,輕聲在耳邊吐氣,「你讓我又愛又恨,我該拿你怎麼辦?」
「你……你怎麼了?」她愣住了。
他把她摟在懷裏,沒有說話,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像弄丟了和氏璧的君王一般,不肯放開她。
她似乎明白了什麼,手慢慢攀附到他的背上,柔聲道:「對不起。」
他鬆開她,看着她紅紅的眼睛,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對不起。」她的淚珠子突然落了下來。
這是她少有的道歉,這是她少有的承認自我的錯誤。她礙於面子,羞於表達,有時明明想說的是挽留的話,可以一到嘴邊就變成了「你走開」。
她原不是刁蠻的,可是一遇上他,她就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用蠻不講理來吸引他的注意。揚州城誰人不知郭大小姐溫婉賢淑,可是一到了他這裏,她就變得刁蠻跋扈。
她不想這樣的,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控制不住去問他,控制不住去想他。即便她開導自己千萬次,還是會落入他編織的情網裏。
「我……」她顫抖着嘴唇。
「別說了!」他再一次把她攬在懷裏,「我知道了。」
她吸了吸鼻子,另一隻手也附上他的背。
婉湖水天相接,碧波蕩漾,這一對璧人終於讀懂了對方,終於不再有隔閡。
遠處又放起了煙火,「砰!砰!」一聲,響徹雲天。
「有煙花!」她從他懷裏溜出來,「快看呀。」
他與她並肩站在一起,攬着她的肩膀笑道:「以後,我們每年都一起看煙火怎麼樣?」
「你說的!」她仰着臉看他。
「我說的。」
「要是明年人家不放了怎麼辦?」
「那我江府來放,我江府把這一片的煙花都承包了,讓你看個夠。」
她依偎在他的懷裏,甜蜜的笑了。
星斗巷金伶戲院裏,那出《西廂記》終於唱完了,韓府的馬車正往韓府趕。
郭芊芊摸着肚子,靠在韓天磊的肩膀上說道:「相公,鶯鶯和張生終於修成正果了。」
「是啊。」韓天磊攬着郭芊芊的肩膀。
「咱們的孩子也快出世了。」
「嗯,本來不想帶你出來的,你現在有了身子,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我實在不想讓你四處走動。」
郭芊芊聽他這話,就往他懷裏蹭了蹭。
「不過今兒是除夕夜,我也好久沒帶你出來玩兒了。」
「相公,你今後能不能多在家陪陪我?」
「好,會的。」他閉上了眼睛。
「你說話算話。」
「算話,決不食言。」
郭芊芊露出了笑容,又道:「府里的老媽子說,我這胎有可能是個男孩。」
「嗯。」
「相公,你給咱孩子取個名字吧。」
「名字。」韓天磊想了想,「就叫君逸吧。」
「君逸,韓君逸。」郭芊芊看着韓天磊問道,「是何寓意?」
「生而安逸,諸事順遂。」他沒有睜眼睛,淡淡地說道。
郭芊芊沒好氣地道:「生而安逸,這不是說咱兒子沒鬥志嗎?」
韓天磊笑了:「這你就不懂了,生而安逸,是要他知足常樂,凡事不必強求,只有這樣才會諸事順遂。」
郭芊芊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她又道:「若是生的是女兒呢?」
「若是女兒,就叫蔚青。」
「這又是何寓意?」她挑眉問。
「芊蔚何青青,一如你嬌美如花。」
郭芊芊笑了,靠回他懷裏。馬車噠噠的在巷子裏走,郭芊芊用手撫着肚子,期盼着孩子快點出世。
自郭芊芊有了孩子之後,韓夫人對她的態度總算好些了。可是韓天磊整天不着家,韓夫人又怪她沒能管住韓天磊。
她心裏可不是這麼想的,韓天磊一個大男人,她去管他做什麼。就算她想管,照韓天磊那個性子,怎麼會受她的管呢!
小翠這些日子一五一十地把子衿坊的事情都告訴了郭芊芊。郭芊芊想想就有些生氣,現在子衿坊的生意越來越好了,郭驍驍也揚眉吐氣了。
不行,她心裏開始毛躁,不能讓郭驍驍過得順風順水。當初爹把子衿坊交給郭驍驍,她沒想到郭驍驍會經營得這麼好,如今……一定要打壓打壓郭驍驍的氣勢才行。
「相公。」
「怎麼了?」
「咱們家有幾個染坊呀?」
「西街有一個大染坊,紫彤巷還有五個小的。」
「眼下,都是公公自管嗎?」
「我爹管那個大的,我管着紫彤巷那幾個小的。」韓天磊突然睜眼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不做什麼呀,只是作為韓府的少夫人,總要了解了解家裏的生意吧。」
韓天磊輕笑一聲,躺回去又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郭芊芊道:「咱們家做染坊也幾十年了,這些年不知銷量如何?」
「你想說什麼?
「我是想說,別人家的染坊,都是聯合繡坊來做生意的。染坊做布匹的供應商,繡坊從染坊這裏進購底料,如同水和魚的關係,互相依存。」
「然後呢?」
「家裏的老媽子說,咱家的染坊一直以來都是和幾個小繡坊合作,需求量時大時小而且不穩定,隨時有不再進購的可能。我就在想,咱們家能不能找到一個大繡坊,和他們簽訂長期的條約,這樣一來,咱們布匹的銷量每年就有保障了。」
韓天磊騰出一隻手枕到後腦勺:「你說的,我和爹都有想過,可是咱們揚州沒什麼大繡坊,最大的繡坊就是你們郭府的子衿坊了。子衿坊之前一直和屬地的『天府之國』合作,後來又換了杭州的紅杏莊園。換來換去,也沒換到我們韓氏染坊來。」
郭芊芊從他的話里聽出了酸意,忙賠笑道:「子衿坊現在都是我那姐姐做主,她看不慣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自然不會跟咱們家做生意。」
韓天磊面色平靜,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心裏明鏡一般。他知道郭驍驍原是有意與郭芊芊交好的,但是妹妹四處找姐姐的麻煩,這才讓姐姐疏遠了妹妹,連帶着夫家也一併疏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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