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離開星巴克後,葉閒沒有第一時間回公寓,而是選擇獨自在這條並不熟悉的古街老巷上遊蕩。
那是因為,他對剛剛結束的與未來丈母娘施柔的一番交談感觸甚深,良久不能介懷。
世人不論男女貴賤,都是從娘胎里出來的,赤條條地來,光溜溜地走,沒有誰能夠特殊。但卻絕對不能養成逆來順受的奴性。這一輩子為求出人頭地,而去拼搏奮鬥,遇上那些更加權勢與富貴的,偶爾彎腰低頭,顯現些許奴氣,那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千萬莫要將彎腰當成一種習慣,因為彎的久了,一輩子都改不過來了。
作為一名受過高等教育的現代大學生,葉閒除了染成時下許多同齡人所共有的憤青通病,認為年輕人,不能因為自己是文青,就去輕視那些為了生活為了親人而卑躬屈膝蠅營狗苟的人;不能因為自己是犬儒份子,就去挖苦那些肯見義勇為的「傻子」;不能因為窮,就去仇富;不能因為富,就去為惡。
在他看來,好人沒有好報又如何,與人為善,權當是給子孫們積德。
一個男人,作為少女的男友、妻子的丈夫、子女的父親,是否夠資格,並不在於他富貴時的一擲千金,唯有在他落魄時,肯咬牙、彎腰的低頭,才能顯現出來。
葉閒記得曾經在某一本雜誌上看過一句特別能引人深省的話:身為男人,千萬莫要總想着以後出人頭地了飛黃騰達了,再去如何如何付出,你應該轉一轉身,看一看是否能給妻子或者孩子們做一頓飯、洗一洗衣服、問一問他們是否不開心……
此外,葉閒還是一個不純粹的無神論者。
之所以說是不純粹,那是指葉閒並不像一般的徹底無神論一樣,過度的形而上,不信天地,不信神明,不信命理,只信本我,長此以往,便養成一切以自我為中心的桀驁不馴的習性。
小的時候,奶奶曾經跟葉閒說過的一句話,葉閒迄今為止依然記憶猶新。那就是,公門裏面好修行,半夜敲門心不驚;善惡到頭終有報,舉頭三尺有神明,鬼神之說,即便不信,也要能敬則敬。
所以葉閒從小到大,對鬼神對命理對卦師總是保持足夠的敬意。
不過,伴隨葉閒的年齡不斷增大、見識日益變廣、心態逐漸成熟,有關命運與成就的奧義,他又有了一番更為深層的認識。
十五歲那年,葉閒年輕氣盛,他在自己的心得語錄上寫過這樣幾項人生信條。
首先,行事乖張,讀書無用。走旁門左道,九次成功一次失敗,便就一敗塗地,永無翻身之日。而行端坐正,九次失敗一次成功,就能一鳴驚人,從此獲益終身。
其次,品行惡劣,布施無用。即便廣撒萬貫家財賑災救民,也積攢不了陰德。世上很多弱者,極少數是因為善良質樸而主動選擇退讓。更多的,可能是一種狡黠的處世智慧,處於劣勢,卻並不是真的佔據禮儀理義,相反,一旦有利可圖,猙獰程度、可憎程度,絲毫不遜色任何人。大街上碰瓷的老人,大冬天抱着孩子上街乞討的父母,被奪回包卻根本不理睬見義勇為因她受傷的女人,太多太多。強者未必都在為惡,弱者未必都是心善。
再次,大勢不濟,妄求無用。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成功講求一個勢字,孔明草船借箭,伯言火燒連營,關鍵都在懂得借勢。大勢不濟,即便有項羽拔山之力蓋世之氣,最終也只能落得個飲恨江東的下場。
最後,存心不善,風水無用。有人命數一般,先天風水卻是貌似極好,到頭來不過是在而立不惑知天命之前便早早落幕。
十六歲那年,當葉閒親身體品嘗到初戀的苦果之後,他在這幾項平時奉為金科玉律的信條前加上了這麼一句,「不孝生母,敬鬼神無用。生父可能會有個別的王八蛋,但絕大多數生母都是世界上對待子女最好的人,極少會混賬。所以,身為子女,這輩子最應該對她孝順。年輕氣盛,為求一個飛黃騰達出人頭地,不惜奔波勞碌在外倒也無可厚非,可到了而立之年,能不遠行就不遠行。男人娶妻,首選的便是肯孝順母親的女人——同為女人的妻子,如果還不能通情達理,此等妻子娶回家與娶災無異。」
所以,從總體上來講,葉閒注重個人自身道德修養勝過命數天註定。
當然,這卻不妨礙葉閒以虔誠的姿態去聆聽一位資深老卦師的深徹教誨。
「摸骨測命,屬於我國古代山、醫、命、卜、相等玄學五術中的相術,通常被方士聯合占星、干支等命數共同演示,蘊含着華夏上下五千年的傳承至理。」
盲眼卦師捋了捋鬍鬚,擺出一副前輩高人的姿態,道:「作為我國古代現存最早的一部論述依靠人體相貌測命的術書,《麻衣神相》中曾經言道:大凡觀人之相貌,先觀骨格,次看五行。」
「老夫觀你眉宇三停之長短、骨肉肌膚之粗細、鬚髮身材之疏濁、氣聲之亮衰,遂送你二十二字命數箴言。」
頓了一下,才聽他一字一句道:「大風大浪大動盪,生於憂患;小痛小癢小病災,死於安樂。」
總結起來說,那便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了。
葉閒雲淡風輕一笑,道:「還不算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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