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
洛神兒的表現始終平靜,面上見不到分毫漣漪,哪怕聽到了穆雙影的名字也是如此,好似不過一個陌生人罷了,縱然如何提起,如何去說,也與她毫無關係,不能讓她心中出現一絲波瀾。一筆閣 www.yibige.com
這樣的洛神兒,讓陸塵心中越發沉重。
「否則我不會出現在這裏。」
他定定的看着洛神兒,眸光閃爍。
「如果不是雙影,你該知道,我不會千萬里迢迢的跑到北荒來幫你。雖然這一年來,我並沒有做過太多的事情,但究竟是什麼意思,你該明白。」
「雙影讓你來的?」
洛神兒素手拿起玉杯,輕輕的抿了一口。
她的反問讓陸塵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個女人確實聰明,而且一年來的經歷更讓她成長了許多,哪怕些許不起眼的舉動也或眼神,都足以看出許多。就像公孫涼一樣,輕易便可掌握人心,如今的洛神兒雖不到這樣的境界,卻也相差不多,是真的已經非先前可比,更不是原本那個只知道滿足自己野心的女人。
「她確實希望你能回頭。」
陸塵搖頭苦笑一聲,手中只把玩着玉杯,卻始終未喝。
「我也知道如今勸你不動,便只能幫你將這妖城建好,滿足你成為南域妖王的願望。就只如此罷了,無論成與不成,我來找你的目的就只一個,便是護你周全。雖在修為的方面是你更強一些,但憑着斷刀,一些你應對不了的敵人我還能幫上一把。」
「我知道。」
洛神兒微微點頭,又看向陸塵。
然之後便無其他言語,就只這麼看着罷了。
那平淡的眼神,蘊藏着莫名的壓力,讓陸塵呼吸都漸漸變得不太暢快,好似心口壓着一座大山般沉重。儘管胸膛幾度起伏,但那份並不存在的感覺卻始終未曾消散。
如今的洛神兒,確實讓人難以應對。
至少陸塵覺得自己不是她的對手。
「你的回答如何?」
下意識的避開眼神,陸塵又將手中的玉杯也舉起,一飲而盡。
「你若願意留下,那就留下便是。」
洛神兒的唇角有意無意的勾起一道若有若無的弧度,卻又很快便收斂。
但陸塵卻看得十分清楚,也似刻意給他見到。
想來這個女人已經猜到了許多,但究竟猜到何種地步卻不能知曉。她的城府,她的心機,比起當初有了太大的進步,讓陸塵也不知應該怎樣才能應對,而其如此果斷的應下,又有那樣一抹笑容,更讓陸塵心中覺得不安,好似莫名的進入了某個圈套一般。
「建城大典,你準備何時舉辦?」
陸塵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又問一聲。
他還記得公孫涼比較關心這件事。
「一月後,南域妖族盡數來朝,臣服之數更得攜帶資源作為賀禮,傾力擴展此處綠洲。東西北三域也有許多強大的勢力會在邀請的行列,包括人族的七洞天與三古家族。他們究竟會來多少仍舊不能肯定,但必然不會很少,畢竟那是來自虎狩太子發出的邀請。而妖城的建立也必然為整個北荒所知,乃至讓整個天下都知曉,南域妖王,已經誕生。」
洛神兒始終平靜,面上毫無波瀾,亦如實回答。
陸塵還愣在原地,他以為洛神兒不會輕易給他答案,卻沒想到竟會是這樣的輕易。
好似沒有任何防備。
只洛神兒如此的表現卻更讓陸塵心中警惕,他着實有些拿捏不定這個女人究竟在想什麼。畢竟常理來說,該是不去回答才對,尤其在原本就是對立的情況下,哪怕暫且的合作也不該將一切都如實交代。
手中的玉杯,近乎被陸塵捏碎。
「你不必如此緊張。」
也似看透了陸塵的心情,洛神兒忽的笑了一下。
只唇角微微勾起,但那雙眸子,卻仍舊如古井般深邃平淡,毫無笑意。
「我知道你的打算是讓洛仙兒復甦,而並非真心護我無恙。這一點無需狡辯,也無需反駁,哪怕雙影希望你能夠助我一臂之力,而你也答應下來,但終究會存在其他的目的。也許你不打算害我性命,但這南域妖王的位置,你卻絕對不會讓我輕易坐上。撞了南牆便回頭的,不會是我,也絕不可能是我。如果你還想着讓我放棄北荒南域的話,我只勸你最好丟掉這種想法。」
聞言,陸塵手中的玉杯當即砰的一聲化作齏粉。
他眸中也徹底陰鬱下來。
然洛神兒卻似是沒有見到一般,好整以暇的坐在那裏,素手撐起香腮,唇角含笑,眸光漠然。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同意你留下嗎。」
不等陸塵回答,洛神兒已經垂下了目光,另一隻手緩緩拂過面前的玉杯,隨意而平靜。
「你留在妖城,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因為你所做的一切都將會在我的掌控之中,沒有什麼能夠瞞過我的眼睛。妖城,是我的妖城,妖族,是我的妖族,虎狩那個傢伙雖然有着極高的身份與地位,卻始終不過一個傻子罷了。你會通過他,來讓自己擁有足夠的聲名和權利,然後慢慢架空我的勢力,最後讓我從南域妖王的位置上倒下來,大概會是洛仙兒代替我成為新的南域妖王...但野心被粉碎,失去了一切的我就會想到遠在東盛的雙影,她是我如今僅存的朋友,哪怕已經恩斷義絕,但你卻會告訴我,她仍舊記得我這個姐姐。那個時候,我就會想到有人陪伴的好,就會意識到孑然一人的痛,然後放棄追求的一切,去往東盛,就此做一個普通的修士。也或隨着虎狩一起離開此間,就此去往雲澤洲做高高在上的太子妃,畢竟那仍舊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滿足我破碎的野心。」
言罷,洛神兒素指一彈,將玉杯丟開。
她抬眼看向陸塵,唇角的笑意更甚幾分。
「你,是這麼想的吧。」
「你...」
陸塵張了張嘴,卻尋不到哪怕一句反駁之言。
「若你堅持要做,那就去做吧,不過莫要怪我沒提醒過你,虎狩那個傢伙性子很直,沒有絲毫城府,利用起來容易,但想要勸反,卻很難。還是好好想想怎麼才能讓虎狩在察覺了一切之後仍舊願意幫你吧,否則,當我的野心被粉碎之時,一定會暴露的所有你,將必然會成為他掌下的亡魂。」
說着,洛神兒已經緩緩起身,俯視一般的看着陸塵,眸光懾人。
「但你也可以放心,那一天永遠都不會到來,因為我的王朝,將恆久強盛;南域妖王,將名垂千古;南域妖城,將永世流芳!」
風來,白紗起漣漪。
今日的風有些燥熱,讓人不太能夠承受,綠洲外更是盪起了浩蕩的煙塵,將整個天穹都遮蔽,一片昏暗。
就如陸塵的眼神一般,黯淡無光。
洛神兒已經走了,不知去了哪裏,就只陸塵仍舊呆呆的坐在原處未曾離開。
過許久,他才終於回神,四周望去卻沒有見到洛神兒的蹤影,只能抱着腦袋深深的伏在桌案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嘶吼。
心中所想的一切,都被猜到了。
他早就與公孫涼說過這些,亦得到了公孫涼的認可,卻未曾想過,洛神兒只將將見面便將一切都猜透。他們都低估了洛神兒,是哪怕公孫涼都未曾料到這種情況的發生。畢竟在陸塵印象中的洛神兒,本不該如此。
這一年的行走,這一年的奔波,洛神兒的成長,稱之駭人聽聞也不為過。
千算萬算,終究差了這一步。
洛神兒不會讓他得逞,更不會信任夏小賊與公孫涼,興許就連虎狩,也在她警惕的範圍之中,誰都做不了任何事。如此,便將許多可能都限制,而過往的一切也都得推翻,否則如此繼續下去,終究不過失敗罷了,乃至可能將其惹惱,利刃之下,再不留情。
這樣的變故,讓陸塵着實有些挫敗。
若未曾明說也就罷了,但偏偏洛神兒將一切都說了出來,那平靜之下的自信,那淡然之中的隨意,好像早便預料,是所有都在掌控之中。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心煩,意亂,陸塵忽的捏緊拳頭,猛地就要砸下去,滾動的血氣甚至將整個涼亭四周垂落的白紗都掀得高飛,卻最終懸在桌案三寸之上,未曾真的砸落下去。
洛神兒大抵不會介意,不過就是再修一張玉案罷了。
但,若真的如此,陸塵甚至能夠想到得知這些的洛神兒會有怎樣的眼神。
他不想見到那種眼神。
一把抓起酒壺,仰頭便喝了個乾淨。
砰的一聲,酒壺落下,他一雙眸子都佈滿了血絲,唇角、衣襟也都沾滿了酒漬,狼狽不堪。
起身,離去。
陸塵不知自己如何離開妖王殿,如何離開妖城,只在離開綠洲的路上遇到正靠在樹杈上的公孫涼與滿臉嬉笑的夏小賊時,才終於回過神來。
「看來被打擊得不輕。」
夏小賊吹了個輕佻的口哨,縱身便自樹上躍下,伸手攬住了陸塵肩膀。
「不必沮喪,那洛神兒如今城府心計確實非一般人,你不是對手也很正常,但她能將你打擊成這個模樣,倒也足以令人刮目相看。只言神機妙算,還得是涼兄更勝一籌,早便預見了一切,連你這幅模樣都能猜得出來。那洛神兒,終究比不了涼兄!」
聞言,陸塵稍愣,有些不能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然仍舊靠着樹幹坐在枝杈上的公孫涼卻將手中摺扇啪的一聲合上,滿面淡然,唇角笑意更是平靜而從容,又帶着幾分自夏小賊身上學來的狡黠。
「夏兄,你該說我是『運籌帷幄謀御天下事,決勝千里寸心天地寬』,而後我再回一句『過獎』,如此,才更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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