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的腥味,混雜着腐爛的霉味,令人作嘔。筆神閣 bishenge.com
陸塵將手中的鋼刀一甩,其上沾染的血珠在地上灑下一條刺眼的紅線。
這把刀,是凌採薇曾經給他的,染過很多鮮血。曾經是逼不得已,如今,卻是陸塵第一次憑本意殺人。
「餵...小子...」
大漢捂着自己的小腹,那裏有一道近乎將其開膛破肚的傷口。他一身鮮血,面色慘白,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如此狼狽的趴在一片血泊之中,卻仍舊在笑着。
陸塵微微回頭,已經將鋼刀收入命淵。
「你修行...是為了什麼...」
大漢問了一聲。
陸塵低下頭,想了片刻。
「初時只為了讓爹娘過上更好的生活,但現在...」
他咬住唇角,又緩緩搖頭,面上露出迷茫。
「大概,是為了活下去吧。」
「嘿...」
大漢笑了一聲,忽的面色一變,吐出大口的鮮血。
「我給你留活路了,但你並不珍惜。」
陸塵重新抬頭,轉身來到大漢面前,居高臨下般俯視的看着他。那雙深沉的眸中沒有任何波瀾,仿佛在看着一隻將死的螻蟻,不過如此。
大漢翻了個身,讓自己躺在地上,又笑了出來,斷斷續續的開口,聲音虛弱而又沙啞。
「這種眼神...很不錯,你應該能活下去的...作為修士,哪能不手染罪孽。不要太天真,也不要以為這個世界很美好...它,遠比你想像中的更殘酷...呵呵,說的多了,你大概,已經見識過了,不過是仍舊不願承認罷了...你之前問我,為何殺人。我再告訴你一遍,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你不強大自己,就會有別人強大自己,將你作為踏腳石...並非每個人,都是善人,所以你必須不擇手段,才行...活下去是個不錯的理由,總比一些人,為了權勢利慾要好得多...」
他笑得悲哀,淒涼。
笑着笑着,又哭了。
「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為了活着,我放棄尊嚴,得到修行法,成了一名修士,又想要挽回曾經放棄的尊嚴...我付出了太多,乃至放棄原本的一切,不擇手段來強大自己,只為能夠活出一個人樣,能夠站得筆直...但,終究還是如此...我還沒活夠啊...沒...」
他始終看着陸塵,滿臉淚痕,終究還是無法繼續堅持下去。
陸塵始終沉默着,沉默着送走了他最後一程。
這個人,也是逼不得已才踏上修行路的麼...
也許,老人說的沒錯,他並非將一切都看得太過簡單,而是已經看穿了一切。太多人都是逼不得已走上修行路,他們本意是為了活着,為了能夠更好的活着。卻因為這個世道,不得已拋棄了原本的自我,迷失了本心,變成了不擇手段之人,變成了險惡之輩。
「死了,也是一種解脫。」
陸塵蹲下身,讓他瞑目,而後轉身離開。
心中難言,如何訴說,無法訴說。
殺人不過頭點地,簡單又直接,何況在他手中死掉的人已經不知多少。對殺人,陸塵早已經麻木,不過如此。但那大漢最後所言,卻讓他心中久久無法平靜。
原本,只是為了活着,卻為了活着拋棄尊嚴,又為了尊嚴拋棄一切。終究,還是踏上這樣一條無法回頭的不歸路。大概,他原本也討厭這條路上的人,卻最終活成了與他們一般的模樣。
天下人,並非都是善人,更有惡人。
惡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惡人擁有足夠的權勢,力量,所以逼得更多人不得不如此。這大漢,就是其中之一,那條烙印在左眼上的疤痕,又會有怎樣的故事...
弱肉強食,只四字,卻將這個世界的本質詮釋得淋漓盡致。
走一路,看一路,一邊走一邊流血,卻用外在的華麗將一切都掩飾下去。那光鮮的背後,不只是骯髒,還有悲哀。
這世上,終究是大部分人只求安穩的活着。然安穩,卻只屬於少數人。所以,更多人都是用狼狽的靈魂在這個世界上掙扎求存,用光鮮亮麗的外表將本質隱藏。善惡如何?對錯如何?誰也說不清,誰也道不明。
「世事如何,與我何關,還是儘快回去山裏吧。」
陸塵停住腳步,四周望去,才發覺自己想得太多,想得出神,不知走到何處,但這條路卻絕非出城的路。
走了錯路...
「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陸塵咬住唇角,又嘆一聲,感慨不已。
他轉身回去,尋找出城的路。
只走出不遠,陸塵又忽的停住腳步。他低頭,將目光放在自己手指上的古銅戒指上。
這枚戒指,是他自魔淵中帶出來的,其中記載有一宗秘法,一宗修煉法。只修煉法卻被斷刀記載之法取代,秘法太過艱難,陸塵至今也沒有修煉成功。距離當初,已經過了許久,而這戒指卻再未曾顯露任何氣息,卻仿佛長在手指上,無法取下。
他近乎忘了這枚戒指。
但先前,戒指卻忽的震了一下。
並非錯覺。
陸塵心中疑惑,嘗試着後退一步。只此一步距離,他分明見到古銅戒指上忽的亮起朦朧烏光,又開始輕輕顫抖,似是感應到了附近的什麼才會如此。
他轉頭看去,四周人來人往,卻未曾有人注意過這閃爍着烏光的戒指,哪怕明明有人能夠清楚的見到,也當作見不到一般。
「怪事。」
陸塵嘀咕一聲,忽覺手指一痛,一道烏光忽的自古銅戒指中激射而來,沒入其眉心消失。
只此間,陸塵腦海中已經多了一些莫名的信息。
他愣在原地,雙眼無神,過許久才終於重新聚焦。
「七宗罪,七件傳承,善惡罪,兩件傳承...萬般生靈,本罪有九,傲慢,貪婪,嫉妒,懶惰,暴食,憤怒,色慾,善,惡。九罪九傳承,天孕地生。殺之,奪之,九罪加身,問仙得道是永生!」
陸塵理清腦海中的信息,不多,卻足以讓人震驚。
永生?
是否真的永生,陸塵不知道,亦不曾求過永生。但世間之人求仙問道,所為便是永生。但他可以確定,哪怕不過虛假,哪怕不過欺騙,但其中提到,必然有人相信。殺之,奪之,九罪加身是永生...這是陰謀,也是陽謀,更是刻意的掀起波瀾。
這古銅戒指,是傲慢之罪傳承,帶上,便摘不下來。
要奪之,必要殺之。
陸塵忽的驚醒過來,轉頭看向四周,亦前進幾步,讓古銅戒指重新恢復平靜,脫離感應的範圍。
古銅戒指會忽的傳出這般信息,必然是附近便有另外的九罪之一傳承存在。他不欲長生,亦不欲問仙得道,但他人卻未必如此。何況,九罪傳承真真切切的提到了永生。
這足以讓很多修士瘋狂,足以讓很多修士為之奉獻一切。
只為永生!
「走!」
陸塵心中拿定了主意,轉身便要離開。
然此間,卻忽的有龐大威壓將整條街道的一切都籠罩。來來往往的行人盡為修士,卻也驚得面上急變,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但陸塵知道,所以他根本沒有任何猶豫,就如附近許多人下意識的反應一般,調動體內力量對抗這般威壓,轉身進了一條小巷,躲進角落後收斂氣息,遙遙觀望。
遠處的樓閣上,兩道身形破開磚瓦而出,落在樓頂。
這兩道身形,一人背負七尺大劍,白袍洒然,面如刀削,眉宇間有藏不住的傲氣,正是與陸塵曾在明月長生殿出世間見過的任逍遙。而另一人同樣身着白袍,卻面如冠玉,鳳眸狹長,頗有些陰厲與狠辣。他單手負於身後,另一隻手則擺弄着右耳的一枚古銅耳釘。
那枚耳釘通體漆黑,古樸而自然,並不顯眼,亦不曾顯露任何氣息,仿若凡物。
街道上有人驚呼出聲,陸塵才知任逍遙身旁那人名為任天行,亦為任家聖子。
這二人正站在那樓閣之上,四處觀望,眼神皆如鷹隼般銳利,未曾放過街道上所見的任何一人,似是在尋找什麼。
陸塵將自己藏得更深了些,不敢顯露分毫,生怕被這二人發現。
而那古銅的耳釘,陸塵亦明了,想來便是九罪傳承之一,卻不知究竟是哪一罪。
「大意了,古銅戒指會生出感應,那對方應該也會出現感應才是。不過九罪傳承,天下也就只此九件,大概他先前也如我一般愣住,否則早該現身才是。但他們,應當是信了那長生的鬼話,若真被發現我在此處...」
陸塵咬牙,不敢再露頭,只能等待着這兩人失去耐心,也或去其他地方尋找。
他將一身氣息完全收斂,便連呼吸心跳都壓抑到極限。
許久,遠處忽的響起風聲而來,速度極快,是任逍遙與任天行終於確定那耳釘感應到的九罪已經離開此處,而各自分開向着其他方向追去。正此間,那任天行自陸塵頭頂一掠而過,驚得陸塵一個激靈,但古銅戒指與任古銅耳釘卻並未再生出任何感應。
待得任天行遠去,陸塵這才終於抬頭,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不知為何古銅戒指與古銅耳釘再未曾生出任何感應,只能當作是自己已知曉對方身份,便不會因此再有異象。這兩樣東西,內藏靈韻,也就只能如此解釋,否則說不通其中道理。
「還是儘快離開...那任天行是何等心性尚且不知,但任逍遙若真的知道我在此處,說不得會為當初明月長生殿一事而出手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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