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五坐在辦公桌上,抱着電話機大聲說着話「姐夫啊,放心吧,有你在,長官們還不都得成人之美嘛!」他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姐夫是湯玉麟(奉系軍閥之一,張作霖的盟友)的副官長。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掛了電話,秦五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埋怨着:「事兒多呀,待會兒還得跟林財主吃飯,推了幾次,推不掉。」
警員們紛紛恭維着,讓秦五辦事兒要緊,單位的事兒別操心。秦五拎起皮帶,大搖大擺出去了。
秦五一走,鄭玉成端着茶杯走到正在看筆跡的王修身邊,低聲問:「上層的關係走了沒有?」
「走誰的關係?」王修抬頭問。
「人家秦五有姐夫撐腰,你再不抱棵大樹,過幾天可就被他碾壓了。」鄭玉成說:「局裏缺能幹事兒的,你是人才,可別錯過機會。」
「我沒錢啊,你知道的,房子都是局裏給租的。」王修說「我不爭了,你來吧。」說完低頭看筆跡。
「拉倒吧,我這兩把刷子,爭也是給人家當分母。你有顯赫的戰功,這次又破了個子殺父的大案子,應該順水推舟,利用好機會嘛。」鄭玉成從褲兜里掏出一張一百元的銀票,塞給王修「兄弟,去,闖闖陸局長辦公室。」
「別人也這麼幹?」王修問。
「別人干能讓咱看見?」鄭玉成笑了,王修這小子業務一流、嘴皮子尤其溜到,但在這方面卻像個剛進門兒的小媳婦,扭扭捏捏。
「我還不起啊,哥哥,我一個月才八塊。」
「以後慢慢還,咱倆別那麼外道。」鄭玉成低聲告訴王修「後勤的老賈,據說塞的是足金的黃魚兒。」
王修想了想說「那我試試吧。」
王修躡手躡腳走上局長的樓層,俄羅斯式的立體窗,老松木的地板,就連牆體也用木料包裹成牆圍線,裝修一等一的高檔,處處透着威嚴肅穆。這裏是局長陸家一、副局長劉大光、行政主任林志斐等長官們的辦公區,一般警察沒有公務很少上來。
王修來到局長辦公室門前,清清嗓子,整理一下衣領,準備停當後輕聲敲門。
屋裏沒動靜。
趴在門上聽,沒有人說話。
王修想了想,掏出已經折成四方塊兒的銀票,在票後寫「請局座務必幫忙。王修。」
寫完後,他把銀票從門縫塞了進去。忽然,一種做賊的刺痛感席捲全身,像無數螞蟻在全身亂爬,他不想在這兒做任何停留了,慌忙轉身跑下了樓,直到了樓梯轉角才停下來,打開窗戶,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他掏出煙,想點一支抽。
與煙盒一起抓出來的,還有另一張折成方塊的紙,王修記得,這是自己典當皮鞋的當票,當來的2塊錢買了幾本奧地利心理學的譯文書籍。皮鞋他是不準備贖回了,但是典當票沒扔。
王修打開了當票,上面清晰寫着「銀票直兌銀洋100元。」
我去!這是鄭玉成剛才給的銀票,自己塞的是…當票!
還特麼落了款!
王修瘋狂地跑上樓,趴在局長辦公室門前,厚重的榆木門與地板之間只有微弱的縫隙,還好,隱隱看到了當票的一角。
王修掏出挖耳勺,一點點摳着當票,這無疑是一件艱苦細緻的工作,當票每前進一點兒,王修懸着的心就下落一點兒。
即將大功告成!
「喂,你幹什麼呢?」一個沉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王修一咕嚕爬起身,身後不知何時站滿了人。
局長【陸家一】身邊是一位面色紅潤、目光如炬的老人,身着清布長衫,手中一把鑲玉包金的文明棍,格外地顯示身份。老人的身邊是副局長劉大光、行政主任【林志斐】,秘書【古槐安】。剛才自己太專注了,否則不可能聽不到一群人走路的動靜。
「我…」王修踟躇着說「給陸局長放一份文件,找不到古槐安秘書,所以。」
「你給我放文件?我咋不信呢」陸家一明顯不信,文件都是由秘書科統一收轉。
「其實,嗯,我也不信。」王修拍打着身上的土。
陸家一掏出鑰匙扔給秘書古槐安,古槐安打開辦公室門,小紙方赫然在地。沒等古槐安行動,老人彎腰把紙方撿了起來。
「請局座務必幫忙。王修。」老人念叨着,嘴角微微一翹。
「陶公,正如我剛才向您和奉天民意代表們匯報的一樣,在這次警佐級長官調整中,我陸家一的態度是鮮明的,反對和抵制一切貪腐賄賂行為。我帶頭,長官們一級級帶頭,啊,必須壓住不正之風。」陸家一聲明「最近,這種宵小之徒就像蒼蠅一樣亂飛!」
陸家一口中的陶公,是大房鎮首富、奉天民意代表首領【陶然】,擁有着龐大的家族產業和曾資助孫中山創辦同盟會的光榮歷史,上了年紀後退隱到大房鎮,乃是奉天一等一的重要人物。
陶然沒有拆開紙方,把它輕輕拍在陸家一的手裏「大房鎮警察的清廉,關係到全鎮百姓的福祉,陸局長可要堅守底線,不可逾越。」
「別說您看到了,就是您沒看到,我也一樣退還,一樣堅決處理他!」陸家一說起話來語氣堅決。
行政主任林志斐補充到「我看,就直接辭退了吧。也好明正典刑。」
陸家一點點頭「不能姑息。」
劉大光忙阻攔說「這事兒也得查清楚再說吧。」
「禿頭上的虱子,明擺着嗎!」陸家一立即打斷劉大光的話「你就是護犢子,你們偵緝隊都亂成啥樣了?」說着沒好氣兒地打開了紙方,扔給劉大光「證據在這兒,你自己看。」
劉大光方把目光投向了皺皺巴巴的紙張,念道:「今典當警用舊皮鞋一雙,銀洋2元,一月內贖回有效。」
全場沉默。
「王修,我問你,給局長送當票什麼意思,讓他老人家掏錢給你贖鞋?」劉大光呵斥道。
「局長他…」王修慢吞吞地說「他…」
「你磨嘰什麼?」劉大光催促着。
「局長在大會上說,內個,外地警察不容易,生活困難的話可以直接找他。我…前幾天交完取暖費就斷糧了,這月工資又沒發,冬天到了,沒個暖和鞋穿,就寫了請局長…幫忙…贖。」王修認真地編故事。
陶然輕輕一笑「你這個局長倒是人情味兒足。」
陸家一尷尬地陪着笑「警察嘛,和府衙機關不一樣,不建立兄弟感情,工作不好開展。」
林志斐問王修:「你小子缺錢?」
「缺。」
「你去賺外快吧。」
「咱有啥外快可賺啊。」王修一臉委屈。
「去北哨卡,檢查害死咱們倆弟兄的飛賊,一天補助一毛五。」林志斐輕蔑地一笑,他覺得與王修多說話都是恥辱。
「在下告辭了。」陶然沒有興趣聽林志斐部署勤務,他轉身離去。
陸家一趕忙追出來送「陶公,大房鎮不還缺個民意代表麼…這個…」
「陸局長的請求,在下想着就是了,時機成熟必然出手。」陶然沒有給陸家一明確的結論。二人已經走到車邊,陸家一親手給陶然打開車門,陶然上車後揮揮手,拉上了布簾,小汽車一溜煙走了。
待陸家一上了樓,眾人還在,王修耷拉着腦袋,像個開鍋爛的茄子。
「局長我錯了,我不敢了。」王修道歉。
「林主任的安排我完全贊成。你查着飛賊再回來,一天查不着,你就天天賺外快。」陸家一壓住了怒氣,這個狗東西破壞了自己向陶然爭取民意代表推薦的最好機會。
「賊也不一定從那兒走啊!」王修還不知進退,劉大光拽拽王修的衣襟兒,示意他閉嘴。
「那你問老天吧,別問我。」陸家一淡淡地說。
「局長!其實我也準備了一張…」王修說着掏褲兜,竟然想把銀票當眾拿出來。辦案聰明伶俐的他在人情世故上十分拙劣。
「滾!」陸家一終於怒了「還有當褲子的票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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