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她時,她九歲,他十四歲。一筆閣 www.yibige.com
皇宮的冬日格外漫長,單調的、陰沉的,似乎永遠也過不完。尤其是那些不受眷顧的宮苑,門庭寥落草木衰敗,炭火也不夠用,縮在屋子裏哈出來都是白氣。
唐婕妤纏綿病榻,寢殿裏瀰漫着苦藥味兒,冬天不開窗,味道終日不散。趙臻不喜歡病懨懨的母親,也不喜歡藥味兒,常常一個人出去溜達。
那天在宮道上,他看見五弟身邊的周奶娘牽着一個粉雕玉砌的小丫頭,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周奶娘過來向他打招呼。
「給三殿下請安。」周奶娘拍拍旁邊的小丫頭,小聲督促:「快給殿下請安。」
趙臻想說不用,可是莫名的又很想聽聽這小丫頭的聲音,便低頭看着她。
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小丫頭。
她的皮膚很白,白到一點兒瑕疵也沒有,瞳仁烏黑清澈,眼角微微翹起來,不笑的時候也像在笑着,眼角點綴着一顆淚痣。
她好奇的觀察他。
在周奶娘的督促下,小丫頭給他行了禮,聲音軟糯清甜:「給三殿下請安。」
他忍不住彎起唇角。
好可愛。
「周奶娘,這位是?」一向不關心外人的他,竟然主動問起小丫頭的身份。
周奶娘答:「這是小女。最近五殿下心緒不佳,奴婢想帶小女來做五殿下的玩伴。」
小丫頭牽着周奶娘的袖子,乖乖的看着他,帶着笑。
這宮裏不受待見的皇子多了去了,五弟幼年喪母最是可憐,他的母妃纏綿病榻情況也不比五弟好多少。
可是他卻沒有一個如此關懷他的奶娘。
*
那次的見面趙臻並未放在心上,只是沒想到半個月後,他竟然誤打誤撞又和那小丫頭碰上了。
冬日天擦黑的早,他吃過飯出來散步消食,天色已經全黑,宮燈齊刷刷點亮,看清腳下也不成問題。
他繞過一個拐彎,懷裏撞上一個柔軟的身軀,他一愣,聽見一聲委屈的「啊」。
「你……」他驚訝的盯着小丫頭,她正用手揉着額頭。
小丫頭把手放下來,有點兒迷惑的盯着他,漸漸眼神明晰,她笑:「是你啊,三殿下。」
趙臻挑了挑眉。
好沒規矩的丫頭。
曖黃的燈光下,少女的臉頰鍍上一層朦朧的光暈,雙眼星河點點,嘴角俏皮的彎起來。
真的是,好漂亮。
趙臻的呼吸有點兒滯。
「三殿下,我迷路了,你可以帶我出去嗎?」小丫頭問他。
「周奶娘呢?」
「我娘今晚要值夜,不能陪我回去。我本來以為我認得出宮的路的,就沒有讓娘送我。可是我走了好久都沒走出去。」小丫頭委屈的撅噘嘴,「可是天都黑了呀。」
「那你為什麼不問路上遇到的宮女?」
「我……」小丫頭目光閃爍,顯然是心虛:「閒雜人等若天黑之後還留在宮裏,是要被關起來的吧。我都是躲着人走的。」
小丫頭伸出手,輕輕扯了下他的袖子,可憐巴巴的向他祈求:「我不想被關禁閉……」
趙臻鬼使神差的握住她的手,垂眼道:「現在宮門已經下鑰了,你出不去。可是被人發現你留在宮裏會被關起來。」
小丫頭緊張的咬唇。
趙臻笑,這也太可愛了。
「我有個辦法可以救你。」
「什麼?」
「跟我來。」
趙臻直接把小丫頭帶回了翠雲殿。
唐婕妤久病不愈,眾妃怕染上病氣都不願意與她待在一個宮,因此唐婕妤住的翠雲殿是單獨被僻出來的,離嬪妃的寢殿都很遠。人煙稀少,晚上更不會有人來。
其實他也可以把小丫頭送回到周奶娘那兒,五弟那兒同樣僻靜,但是說不出為什麼,他沒有那樣做。
路上,小丫頭告訴他她的名字叫溫芷蘿,芷和蘿都是香草。
他笑笑,心想這個名字還挺配她的。
小丫頭既來之則安之,並沒有覺得他把她帶回來有什麼壞心。他把她一個人留在屋子裏,給她沐浴的時間,自己則去母親那兒陪母親講話。
大概半個時辰後他回去,小丫頭穿着一身寬大的睡衣坐在凳子上,衣服是他的,有點兒大在所難免。
她把衣服湊到鼻子邊上嗅嗅,笑着跟他說:「好好聞啊。」
他有點兒愣,耳朵突然紅了,「嗯」了一聲就去沐浴了。
因為唐婕妤在宮裏不受待見,他們過的一直都比較拮据,香料這種奢侈的東西是不會有的,那麼她誇他的衣服好聞……
除了洗衣服用的豆莢,應該還有一部分,是屬於他的味道?
趙臻不太敢想下去。
他覺得這小丫頭真要命,以後長大了不得了。
當晚溫芷羅睡他的床,趙臻打地鋪,相安無事的過了一晚上。第二天他很擔心的問她需不需要他去跟周奶娘解釋一下。
自家女兒一夜未歸這種事,做父母的不可能不聞不問。
趙臻也想過,若是周奶娘跟他鬧,說他毀了芷羅的清譽,他就娶了芷羅也無妨的。
這樣一想,他心裏竟有幾分欣喜。
似乎娶她這件事並不是他被迫,而是他自己心甘情願。
但芷羅說不用他去解釋,後來周奶娘也沒有找過他,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趙臻後來想起也忍不住要笑,溫芷羅才九歲,如果真出了事周奶娘一眼就看得出來。
他也是多慮。
經過這晚,趙臻閒逛的時候總忍不住要往五弟那邊去,也確實遠遠的瞧見過她幾次。她在趙晏身邊笑的很燦爛,拉着趙晏的手,兩人親密的靠在一起。
趙臻便沒有靠近,就這麼看着,心情一度往下沉。
她好像已經忘了他了。
怎麼能這麼輕易呢?他好歹也是皇子,雖然不被看重,但就這個身份而言應該也是她認識的最尊貴的人之一。
她怎麼能就這麼輕易的把他忘了?
他實在是有點兒不甘心。
*
漫長的冬天終於過去,料峭春寒也已熬過,皇宮終於迎來溫暖的春意。
中午的時候,溫芷羅一個人在後花園摘花。
四周無人,趙臻猶豫了片刻,還是朝她走過去。
小姑娘摘花的間隙抬眼,看見他又像上次那樣愣了愣,然後笑起來:「三殿下。」
趙臻抿抿唇,他覺得她有點兒過分擅長遺忘。
但是不守規矩這一點真是一以貫之。
「嗯。」他淡淡答應,問她:「你摘花做什麼?」
溫芷羅說:「我覺得五殿下的屋子太單調了,我想摘點花裝點一下。」
他不聲不響的瞧着她。
溫芷羅察覺到有一絲不對勁,他怎麼老盯着她看……小丫頭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明白了,捂着嘴咯咯的笑:「我記得三殿下的屋子也挺單調,也摘一些回去吧。」
趙臻一愣,一股熱意又攀上臉頰。
他說的吧,這小丫頭真要命。
明明什麼也不懂,說的話也沒有什麼深意,但是就能勾的人浮想聯翩。
趙臻攥緊手指,心想自己被個小丫頭撩的臉紅算什麼事兒啊?趙臻你給我控制點兒。
他忍了忍,說:「那你給我摘。」
小丫頭答應的非常爽快:「好啊!」
她左挑挑右揀揀,摘了幾株,還有些陪襯的草。她把手上的花枝交給他,想了想又收回來,很不放心道:「算了,還是我替你佈置吧,你應該不會插花。」
趙臻勾唇:「你怎麼知道我不會?」
溫芷羅打量他一眼,「直覺。」
他真是服了。
不過他確實對這種需要審美涵養的活動沒什麼興趣,不懂就是不懂,他覺得能把她騙回去也挺好。
溫芷羅把花插進各自的位置,拿着剪刀修修剪剪。趙臻倚着桌在旁邊看,目光從小丫頭細白的指尖,一直到纖細的手腕,再到她認真專注的眼睛,微抿的嘴角。
就是沒看花。
小丫頭一做起事來就專注的不得了,根本沒有察覺到他的目光。等拾掇完了,才興致勃勃的問:「怎麼樣?」
她期待的朝他看過來,像是等待表揚。
趙臻愣了下,趕忙瞅一眼花,瞅完了只說得出來兩個字:「好看。」
細膩的評語他說不出來,他只能再添一句:「真的很好看。」一邊惴惴的用餘光瞟她,心想她會不會失望。
結果小丫頭很高興的來了句:「真的嗎?」一點兒都沒有興味索然的樣子。
趙臻忍不住笑,點頭:「真的。芷羅好厲害。」他伸出手,輕輕摸了下她的腦袋。
她羞澀又乖巧的沖他一笑。
一瞬間,趙臻的心都化了。
柔軟的無以復加。
「好了,我要走了。五殿下還在等我。」小丫頭拍拍裙子站起來,準備離開。
「芷羅。」趙臻喊住她。
「那個……你很喜歡趙晏嗎?」他腦子一抽就問出來,問完了又後悔。
但是話已經收不回來了。
溫芷羅「啊」了一聲,有點兒不明白,「喜歡呀。我也很喜歡你,你救過我呢。」
趙臻的心一停。
雖然知道她說的喜歡不是男女的那種喜歡,但是,還是讓他亂了方寸。
這小丫頭真的是要命。
什麼話都敢說,說完了又不負責任,過段時間又會把你給忘了。
趙臻簡直要氣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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