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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8章人非草木熟能無情
知已知彼,百戰不殆。劉科隨時隨地都可以得知鄂扎那合雅布的一舉一動,自然可以立於不敗之地。然而鄂扎那合雅布卻如同一個瞎子,聾子。在這個時候,鄂扎那合雅布仍做着他的美夢,認為可以憑藉嚈噠帝國的精銳部隊,把劉科這隻疲憊之兵徹底打敗。
石頭城之敗,那是地利之敗。錫爾河之敗,那是天時之敗。然而如今天氣漸漸轉涼,而魏國軍隊遠不如嚈噠人耐寒,而赫里河東岸地區,則是非常適應騎兵作戰的平原。這裏是嚈噠帝國的腹地,他們對這裏的一草一木都非常孰悉,佔據了天時地利和人和,他感覺沒有理由會再輸給魏軍。
花開兩支各表一朵。就在劉科準備和鄂扎那合雅布在赫里河進行決戰時,而葉咸也對石國重鎮怛邏斯城展開激戰。
葉咸依仗人多勢眾,派兵先是佔領怛邏斯城周邊城市,孤立怛邏斯城,打擊守軍士氣。然後又利用僕從軍進行激烈的攻防戰。從而掩飾葉咸真正的目的。挖地道可是個專業技術活,不是什麼人都能幹的,假如沒有專業人士操作的話,挖洞等於是自己活埋自己,但是安西軍有一支專業的工兵營。這些工兵從都從事過礦工或盜墓的生涯。積累了很多豐富的經驗。葉咸命人嚴密封鎖消息,為了不讓城中石國軍提前現魏軍在開掘地道,葉咸特令諸軍不得鬆懈,繼續連番猛攻,並且用弩炮繼續猛烈射平砲石轟擊城牆,如此一來,不斷落下的砲石便有效的干擾了石軍對地面的監控。
古代效率很低,一道三百多步的地道,整整開挖了七天,這才挖到城牆底下。期間還發生了不少起事故,造成工兵營三人死亡,十數人受傷。這次傷亡不是石國守軍造成的,而是安西軍弩炮兵把一顆弩炮彈射偏離了目標,正巧落在工兵開挖的坑道上面。
由於怛邏斯城東部地質含沙量大,所以對於挖掘地道非常不利,極容易塌方。哪怕是三尺厚的坑洞,居然經不起一顆二十五斤重的石彈轟擊。出了這次事故,工兵營就採取頂木樁安放木板的方式,進行掘進,這樣以來,又延緩了工程進度。
在魏軍開始掘地道的七天之中,魏國僕從軍攻城十分猛烈,大批僕從軍輪番上陣,舉着抵禦箭支的盾牌,悍勇的反覆沖向怛邏斯城的城牆,弩炮和八牛弩更是大神威,暴雨一般的將石彈和弩箭砸向怛邏斯城的城牆。
劉衍頓時在城中感受到了魏軍巨大的壓力,不得不親自登城指揮抵禦魏軍的猛攻,這些天來他的日子很不好過,因為他在城中的軍隊已經開始出現了不穩的情況,甚至出現了一些民夫青壯夜用繩索綴下城,集體脫逃的現象。特別是劉衍用石匠會成員嚴密監視城中百姓,壓迫百姓,這讓城中百姓便被激怒了,一個比較有威信的羯人屠戶在魏軍開始攻打怛邏斯城的第三天,便動了一次兵變,試圖搶下南門,打開城門迎接魏軍入城。不過由於匆忙之下,集結的百姓沒有經過訓練,在緊張被監視他們的石匠會成員發現,結果被劉衍派兵將這次百姓暴動給鎮壓了下去,才沒有釀成大禍,否則的話估計這會兒魏軍早已攻佔了怛邏斯城了。
到了第七天,葉咸早早就命人鳴金退兵。並且敞開量供應酒水肉食給僕從軍將士食用。剛剛日落,就強命僕從軍將士睡覺。這個異常被細心的劉衍發現了,可是他實在是抽不出人手去試探魏軍的動靜,只得命人嚴防魏國夜襲。
剛剛過了子時,魏軍大營里開始出現一個個傳令兵,他們召集了各部將領,命他們把所有將士都叫起來,為了避免城中發現異常,大營甚至沒有舉明燈火,而是摸黑集結。而這個時候,從睡夢中被叫醒的各軍將士也非常滿,只是看着一隊隊殺氣騰騰的安西軍將士,他們不敢露出半句怨言。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葉咸也在等待着最後時刻的到來。
「準備好了嗎?」
「回稟副帥,早已準備完畢,隨時可以起爆!」
「開始吧!」葉咸冷冷的道:「各軍做好突擊準備!」
怛邏斯城石國王宮,其實就是原來的城守府。雖然劉衍自立為石國國王,然而對於王宮建設方面,倒也沒有鋪張浪費,而是對城守府稍加修繕,從這點來說,劉衍倒也是一個務實之人。到了晚上,劉衍心中那股不安非常強烈。
當初他就是靠這種天生俱來的超過預感,躲過了冉閔的屠戮,躲過了鮮卑慕容俊的追殺,躲過一次又一次的危機。對於這種天生俱來的超過預感,劉衍有着非常的自信。他感覺會出什麼事情,所以剛剛躲在胡床上,他就起床。來到城中、把各地城防設施皆查看一遍,沒有發現什麼明顯的問題。在這個時候,劉衍心中的不安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更加強烈。
「娘的,這魏軍到底要搞什麼鬼?」幾個扈從面面相覷,也不知道如何作答。
劉衍感覺疑惑不解,隨去找麻光弼問計。麻光弼是劉衍麾下最能打的將軍,也比他更擅長軍事。所以他把心中的疑惑告訴了麻光弼。麻光弼也知道劉衍的這種超過預感,也知道他絕對不會無的放矢,
麻光弼道:「漢人攻城,除了正面進攻,其他無非是水攻、火攻和坑道攻城,不過對於魏軍的掘進地道攻城,城中早已學習漢人之法,設置的聽瓮,至今並沒有發現異常。假如有的話,那些士兵應該早有匯報!」
聽了這話,劉衍這才心中稍稍放心一些。然而,他卻對目前的局勢暗暗搖頭,不是說劉衍此刻非常絕望,至少他並沒有看到可以勝利的希望。好在他擁有石匠會這個組織,至少可以控制城中大部分人的舉動,不必擔心城中百姓反水。羯人與漢人的仇太深了,這種生死血海深仇,不是可以輕易化解的。
劉衍又去慰問了一番苦戰的將士,發現他們雖然有些士氣低迷,但是石匠會骨幹倒非常堅定。快到了子時。劉衍這才回到王宮,摟着一個年輕的康居美女爬上胡床,不一會兒便聽到那個女子出痛苦的哀鳴聲。
這個美女不是別人正是康居國的公主烏瑪。要說起來,烏瑪也真夠背運的,當初她淪為嚈噠帝國東方戰將康居國的太上皇傑爾西的玩物。可是隨着傑爾西敗亡,她的命運原本應該發生轉折,正所謂日久生情,傑爾西對她還算有三分情義,在敗亡之際,仍派出人把她送給康居國。可是誰曾想她苦苦盼來的大魏援軍,非但沒有挽救康居國的命運,而是直接把康居國給滅掉了。
烏瑪在城破之際,逃出了康居,流落到了石國重鎮怛邏斯城。她的美貌,讓她成為了劉衍的獵物。烏瑪看着漸漸陷入沉睡的劉衍,心中更加悲涼。她恨傑爾西、恨劉衍,更恨的還是城外那幫毀掉她家園的魏國人。
怛邏斯城城外,魏國安西軍將士一隊隊的披上戰甲,手持兵刃默不作聲的列陣而立。在這個時候,各僕從軍將士也列陣帳外,集結了起來。而安西騎兵和西域諸國牧騎,不停的安撫着自己的戰馬,令戰馬也保持着安靜,,只有他們的刀槍的鋒銳在燈光下不時的閃爍一下光芒,一眼望去營中一片肅殺……
粗如手指的火藥引信正在閃爍黃色的濃煙,發出嗤嗤的聲響。三百多步的距離,三百多步長的引信,非常容易發生意外,葉咸倒沒有命死士點燃火藥,事實上他並不想多犧牲一個將士。此時魏國的火藥技術已經日趨大成,成就了顆粒式黑火藥最佳威力配方,現在比原本粉末式黑火藥威力大了三倍不止。
然而,為了一次性爆破成功,葉咸還是在城牆底下放入了整整四十七桶火藥,足足兩千三百多斤。這次點燃引線,要足足燒出去三百多步,才能將埋設在城牆腳下的火藥點燃,到底能不能順利實施爆破,現在還是一個未知數,假如引線在半道上被水打濕抑或是熄滅,那麼今天晚上他們也就都白忙活了。
葉咸雖然一臉的淡定,但是心中也少不得有些緊張,不知道一會兒到底能不能順利炸塌城牆,不覺之間,握着馬韁的左手不自覺的攥緊了起來。計算一下時間,火藥引線也應該燃到城牆下面了,可是到現在還是沒有生一點狀況,不由得眾人手心都捏了一把汗。假如火藥不爆炸的話,那麼他們今晚就白折騰了,除了打道回營休息之外,也別無它法。
葉咸心中暗暗的着急,卻不能流露出來,就在他們這些人急的時候,突然間地面猛然抖動了一下,眼前的這段城牆突然間似乎被什麼東西托起來了一般,朝上拱起了一段,緊接着城頭上面不少燈球火把便紛紛落下,再接着便看到這段城牆開始緩緩的坍塌下去,地面也開始劇烈的抖動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才聽到了一連串來自地下的沉悶的轟鳴聲,整個怛邏斯城都如同開鍋了一般到處大亂了起來。
「成了!」工兵營長興奮的大吼起來。
此時,城外的安西軍將士倒還好點,他們早已知道火藥的威力,可是那些僕從軍將士和西域諸國牧騎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規模的火藥爆炸,特別是巨大的轟響,讓他們感覺魂飛魄散,好半天都沒有緩過神來。
「全軍進攻,進城之後,不封刀!」葉咸大吼道。隨即葉鹹的命令下達,如同沉睡一般魏國大營好像瞬間醒來一樣,燈火通明,鼓聲隆隆。一隊一隊的步兵和騎兵開始向怛邏斯那道三百多步寬的巨大豁口衝去。
看着魏國步兵和騎兵已經開始進攻,那些僕從軍將士和西域諸國牧騎也齊齊大吼,各自說着各自的母語,嘰里呱啦的吼叫着,大意無非是一個字「殺!」
如同潮水一般的大軍,向怛邏斯城的巨大豁口衝去,而城牆上的石國守軍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守在城牆上的士兵不是被當場炸死,就是被震昏迷了,就是距離爆炸點不近的內城大營內的士兵,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被巨大的爆炸驚醒的劉衍一個猛翻身掉在地上,光着屁股的他甚至來不及穿衣服,就沖屋外的侍衛大吼道:「來人,快看看怎麼回事?」
劉衍的親衛剛剛準備跑出王宮,就隱約聽到了魏國軍隊的殺喊聲。劉衍當既明白了怎麼回事,他趕緊穿上衣服,披上戰甲,然後帶着王宮親衛一路朝東城方向衝去。劉衍帶着親衛一邊猛衝一邊收攏他的兵馬,一邊派人去通知麻光弼,令麻光弼立即率領一千五百餘羯族精銳的出西門朝怛邏斯河方向撤退。魏國並沒有舟師部隊,只要浮橋不失,魏國軍隊一時半會無法過河。
這是一個魏國的驚天大陰謀,為了進攻怛邏斯城,魏軍早已處心積慮,恐怕沒有多少機會把魏國軍隊趕出城去。唯有抵抗片刻,為羯族精銳贏得寶貴的突圍時機。只要這一千多名精銳沖包圍,進入廣闊的草原,他們化身馬匪,就可以威脅着絲綢之路和魏軍的補給線,魏國軍隊短時間內根本沒有可能剿滅他們。
劉衍也是一個梟雄,心知此戰已敗,倒也決不猶豫片刻,壯士斷腕,根本不考慮絕地反擊之事,他收攏部隊之後,根本沒有去抵抗魏國軍隊的進攻,而是把各個街道上各個房子裏的百姓驅逐出來,用他們去阻擋魏國的兵鋒。
劉衍在後趙生活多年,早清楚漢人的習慣。如果破城之後,對守軍有可能全部屠戮,可是屠戮百姓,一般漢人將領做不出來,他們害怕承擔罵名。可惜,劉衍想錯了。葉咸絕對不會姑息,而是需要立威。不管這些百姓是不是脅迫的,但是手上都沾了安西將軍的血,給安西軍將士造成了傷亡。葉咸就是要用血淋淋的屠戮去宣告一個事實「抵抗魏軍絕對沒有好下場!」
然而,劉衍沒有意料到的是,葉咸比他想像中的要毒,而且要絕。
當數百羯族精銳策馬登上怛邏斯河上的浮橋時,只見怛邏斯河西岸的蘆葦盪中突然飛出數十隻火箭。原來,安西軍將士也有不少習水性的將士,葉咸從軍中挑出數十名水性極佳的將士,讓他們用牛羊的膀胱,裝着火藥和裝備,泅渡到西岸,趁着夜色,把火藥安放在浮橋下面而把引信透過浮橋上面的木板縫隙,裸露在外面。
這幾十隻火箭,並沒有引起浮橋的大火,羯族騎兵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火藥的引信其實已經被點燃了。隨着轟隆一聲巨響,怛邏斯河上的浮橋化成萬千碎片,而數百名羯族精銳也做了河龍王的女婿。
至於羯人會不會水性,其實已經不重要了,穿着四五十斤重的魚鱗甲,就算水性再好,也休想水中求生。
眼看後路被斷絕,劉衍倒也息了撤退的心思,專門心思指揮部曲跟魏國軍隊拼殺。然而此時大勢已去,就連石匠會成員,也無心抵抗了。
「求求你們,不要殺我?」一個略通漢語的栗特商人向衝進他家裏的魏國僕從軍士兵求饒道。可是此時魏國僕從軍將士滿腦子都是發財的念頭,豈會聽他的求饒。一名罽賓國僕從軍將士上去一刀砍翻了這個栗特商人。隨着栗特商人中刀慘叫在地,房裏的妻子和子女也衝出來。看着這個栗特商人十五六歲的女兒,發出餓狼一樣的狂笑。
這數十名罽賓將士衝上去撕扯女人的衣服,發泄着原始的獸慾。慘叫聲漸漸的變得低沉,漸漸的變成輕不可聞。然而僕從軍展開的是地毯式逐屋搜索,他們忠實的執行着屠戮命令,看到的男人四尺以上全部殺光,女人和財物則是戰利品.
隨着魏國軍隊爆破城牆,戰鬥其實已經結束了,然而肅清工作卻足足做了整整十一天。葉咸和安西軍將士事實上根本就沒有參與這場屠殺,所有的屠戮工作都是各國僕從軍和西域諸國牧騎做的。魏國安西軍所做的工作就是利用其裝備優勢,殲滅所有成規模的石國軍隊,直到把匪首劉衍和所有羯族青壯全部殺光。
此時,羯族算是真正被掃成歷史的塵埃里,成為一個歷史名詞,而因為這場屠戮,也徹底斷絕了候景之亂。至少沒有羯人,就不可能有江南三年的大屠殺。
「這麼做,副帥是不是心裏很痛快?」牛子傑黑着臉向葉咸道。
「人非草木,熟能無情!」葉咸道:「可是本帥別無選擇。我們漢人和羯人沒有共存的可能,若是本帥對他們手下留情,將來有何面目去面對羯胡屠戮的我漢家百姓千萬亡靈?更何況,這個怛邏斯城是絲綢之路上的重鎮,留着仇恨漢人的羯人,是極為愚蠢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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