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樹壓抑着憤悶的情緒,對着柳長江和柳長潭深施一禮道:「二叔、四叔,我知道你們的心思,這五兩銀子算是我借公中的,我給兩位叔叔打下借據,保證不出一月便行歸還,若歸還不出,大房將放棄對大房田產的繼承......」
「柳樹!」柳長海怒責道,沒想到兒子竟然替整個大房做了主,都怪自己平時太嬌慣了些,事事隨他的意,說上學堂就上學堂,說成親便成親,說休妻就休妻,現在竟然替大房部分的田產拿起了主意。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柳樹一臉死寂的看着柳長海和宋氏,心中清楚,不僅所有的柳家人對自己心生怨責,就是父母雙親,也是愈發不滿,自己,定要中個秀才回來才心甘,否則,真是無顏面對江東父老。
柳樹近乎於哀求道:「爹,你就聽樹兒最後一次,如果這次中不了秀才,兒子自願放棄學堂,從此不再讀書,和舅舅一樣,去縣城給人家當個管帳先生。」
這是柳樹最大的讓步了,以前的他,對帳房先生可是一直不屑一顧的,宋長海嘆了口氣,自己的兒子怎會不了解?是不撞南牆絕不回頭的性子,既然如此,不如就依了他,考上了秀才,全家榮光;考不上,沉下心來當個帳房先生,收入也是蠻可觀的,就當是,讓他死了心也好。
見大房同意了,喬氏微不可查的向陳氏使了個眼色,陳氏輕輕搖了搖頭,向身側的閨女柳花努了努嘴,嘴巴輕輕吐出兩個字,雖然沒有吐出聲音,但喬氏一下子就猜到了「分家」二字。
喬氏雖然惱恨陳氏龜縮着不出頭,但只要能成功分了家,也就不加計較了。
陳氏的意思很明白,以前宋氏與陳氏二人沒少坐在一處商量,在她們眼中,柳翠紅與柳絮、柳芽都先後「折」在了柳樹手裏,當做柳樹上學堂、奔仕途的墊腳石。
這事讓喬氏和陳氏心情忐忑,總怕柳樹將主意打到自家閨女身上來,所以幾乎睡覺時都在想着,如何與大房分將開來。
喬氏得了陳氏的點化,如得了上方寶劍一般,冷着臉:「樹兒說笑了,你打的借據,到什麼時候不也得是整個柳家人來還?至於用大房的田產做保更是無從談起,沒有分家,就是大家的田產,哪分什麼大房、二房或四房的......」
喬氏欲言又止,但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常言道樹大有分枝,喬氏的意思就是要借着這個機會分家。
柳長海也沒想到自己的弟媳會趁着劉家發難之機,趁火打劫分家,心裏不悅,臉色冷落的看向二弟和四弟,二人俱都緊抿着雙唇 ,沒有吭氣。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個想法,己在各房各人的心中根深締固了。
就連周氏聽了,也沒有張嘴罵人或制止,只是一臉疲憊的讓柳長海將她攙回屋中。
柳長海再出來之時,手裏已經多了五兩銀子,遞給了柳樹。
柳樹接過銀子,長舒了一口氣,從房中拿出紙筆來,刷刷點點寫好字據,吹乾了墨跡,遞給了王氏道:「嬸子,從此三嬸與柳家再無刮割,她不必替三哥向柳家盡孝,同樣,柳家也不會再庇護於她,至於診病銀子,我柳家只能拿出五兩,仁至義盡。」
王氏提出的十兩銀子不過也是胡謅的,說完心裏也是狂跳不止真打鼓,得了五兩,也算飛來橫財。
王氏將銀子和字據攥在手裏,爽利道:「好,從今以後莫要再管我叫嬸子,咱們不是親戚 了。」
王氏一臉喜色的走到柳絮面前,將字據放在了柳絮的手心兒,至於五兩銀子,則是毫不客氣的納進了自己懷裏。
柳絮揚了揚眉微笑致謝,王氏則指揮若定,大手一揮,帶走了所有王家人和劉家人,毫不拖泥帶水,忽忽拉拉的走空了院子,只剩下一臉沮喪的柳家人,和牆外看熱鬧的村人。
柳干是個長着吃心眼兒的人,想着晚上可以燉雞湯了,四下里去尋找那隻被柳長潭剁沒了腦袋的母雞,遍找了整個院落也沒有找到,啊呀一聲拍了大腿叫道:「爹,老劉家將咱家雞給順走了......」
剛剛提出分家的柳家人頓時放下成見,同仇敵愾,四處尋找,發現,除了老母雞,還在吊在下屋房檐下的兩顆凍白菜、掛在主屋窗戶下面的一條子凍豬肉、埋在土裏的兩顆大蘿蔔、柳翠紅新買的被面和棉花,甚至柳樹拿回來的那匹孝布全都不翼而飛。
這王氏帶來的人,不僅戰鬥力頗強,「清潔力」也頗強,如蝗蟲過境、大浪淘沙,乾淨的讓人匪夷所思、瞠目結舌。
柳長潭氣得眼睛通紅,拿起柴刀要去追劉家人,柳長海一聲怒吼道:「別追了,追上又能怎麼樣,當真能砍得下去?認栽吧,左右以後也沒有了這門親,也算是好事兒。」
此時柳絮正扶着劉氏從下屋屋中走出來,只收拾了一隻小小的包袱。
劉氏臉色蒼白,身子發晃,卻仍堅持着走到正房正前方院子中央,撲通一聲跪倒,對着正屋方向喊道:「娘,媳婦這就走了,以後不能再替長河給您盡孝了......」
柳樹冷着臉道:「劉氏,你端是生了一個好閨女,胳膊肘往外拐,打的一手好算盤,以後沒了柳家家族照拂,劉家又是爛泥扶不上牆,你莫要哭着回來求柳家便是。」
柳絮撩了撩眼皮,輕蔑的瞟了一眼柳樹,想要反唇相譏,自從柳長河死後,柳家上下哪個不是將三房當做眼中釘肉中刺,何曾真正的照拂過三房?自己己不是柳家人,又何來胳膊肘往外拐之說?
柳絮張了張嘴還是閉上了,覺得與柳樹理論,簡直是對牛弱琴,白費唾沫星子。
不理會柳樹,柳絮扶起劉氏,孺聲道:「娘,花郎中在咱家等着給您瞧病呢,咱回吧。」
劉氏連磕了三個頭,並沒有得到周氏的回應,只能怏怏的站起身來,虛弱的往院外走,見喬氏和陳氏一臉陰陰的看着柳絮背上的小包袱,如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解釋道:「二嫂,四弟妹,我只拿走了長河的一件夾襖,其他的都留下了。」
喬氏和陳氏沒有理會劉氏,而是盤算着即將面臨的分家。
正房屋內,周氏的臉對着炕上的火牆,遲遲沒有轉過身來,良久,才重重的嘆了口氣,心頭竟濃濃的湧上了一股不舍。
她心知肚明,在這幾個兒媳婦當中,宋氏驕縱,喬氏嘴大舌長,陳氏鬼精,只有劉氏性子好、好擺弄、能吃苦,若不是柳長河長年大病臥床,柳毛身子骨虧空,柳絮這半年來總是忤逆,她打心眼兒里最不舍的就是這三媳婦劉玉翠,可惜了了,還是留不住了。
周氏想着再度嘆了口氣,又想起了一會兒的分家,眼睛竟然紅了紅。
.....
劉氏跟着柳絮回到了李寡婦家,一方面因脫離了柳家而憂心,一方面,又因為可以和三個兒女生活在一起而開心,忽而頭腦又暈暈沉沉的,幸虧早晨喝了何氏一包風寒藥,才沒燒壞了腦子,若是沒有那幅藥頂着,柳絮也不敢走這步險棋,先去請劉家人。
因擔心劉氏的病,還是提前請了花郎中在李寡婦家裏等着。
花郎中給瞧了病,臉色卻是越發的凝重,嚇得柳絮慌了神,以為自己兵行險棋,耽擱了劉氏的病情,慌忙問花郎中嚴不嚴重。
花郎中嘆了口氣道:「你娘的眉骨外傷和風寒都無大礙,我一會兒開了藥,再吃上三天就成,只是這手上的傷有些難纏,昨日浸了冰水被凍着己是不該 ,偏偏這右手被劃破了,水又是摻了屎尿腌臢之物的髒水,浸染了傷口,怕是難纏得很。」
柳絮仔細瞧着劉氏的雙手,兩隻手擺在一處,很明顯,被劃傷的那隻,明顯比沒被劃傷的那隻大上許多,似豬蹄子一般的紅而腫。
好你個柳翠紅,以前一直認為她是小惡,現在看來,這小惡才是大惡的根源,是罪惡之最,當真是放縱不得。
見柳絮一臉的恨意與自責,花郎中安慰道:「你不用擔心 ,這傷口雖然不好癒合,卻也不是沒有救治之法,縣裏有個專門治疑難雜症的何郎中,他有一味去腐膏,很是受用。」
何郎中?莫不是就是給阿黃瞧病的何郎中?倒是巧的很,柳絮點了點頭,決定明日去找何郎中求醫。
劉氏雖然身上有傷有病,渾身難受,因有兒女繞膝,且又個頂個的窩心,心情好上了許多。
柳絮不由分說的讓劉氏躲在炕上,怕她傳染給兩個小的,直接讓她先睡在柳毛所睡的炕隔的外端,炕燒得不冷不熱剛剛好。
因許久沒和娘親聚在一起了,柳毛一會兒掀起炕隔上的帘子看着劉氏傻樂,一會兒從炕頭將手繞過炕隔,拉起劉氏的手問熱不熱,像極了撒嬌求寵的小貓兒,逗得劉氏哭笑不得。
讓劉氏與兩個小的敘話,柳絮則到了伙房,取了兩大碗麵粉,下了幾碗疙瘩湯,足油足鹽,又是高湯熬的,軟爛適口。
柳芽親自端到劉氏的面前,拿着勺子吹涼要餵。
劉氏慌忙的掩住了鼻子,絲絲的香氣仍阻擋不住,直滲進嘴巴、腸胃,引得劉氏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忙推開碗道:「芽兒,咋、咋能吃這麼金貴的白麵湯?娘、娘又不是生娃子、坐月子?!」
柳芽好笑的瞟了一眼劉氏,眼睛彎成了小小有月牙,有心逗弄道:「娘,你生毛毛做月子的時候,我咋沒看見奶奶給你做白麵湯呢?」
一句話,問得劉氏一個大紅臉,不僅生柳毛的時候沒有,就是生柳絮和柳芽的時候,因為是兩個丫頭,也沒在炕上躺兩天就下地做活兒了,更別說吃好吃的了。
宋氏生娘家過的好,自然不愁做月子短了吃食;
喬氏嘴巴毒,短了她了恨不得罵得全村皆知,為了安慰她周氏也沒怎麼苛待;
陳氏不自己出頭,攛掇柳長潭這個周氏的心尖子么兒去要,也沒怎麼短着。
數來數去,還真是獨有劉氏這些年沒過好日子。
日子就是這樣,苦着苦着,也就不覺得苦了,突然變甜了,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柳絮嘴角上揚,佯裝嗔怪的瞪了一眼柳芽,嗔道:「沒大沒小,誰你都逗弄,小心娘打你的屁股。」
柳芽吐了吐舌頭不再言語,只是眉眼裏淨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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