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一臉的沮喪,見柳絮一臉探糾的看着她,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對丈夫道:「把咱家的碗給柳絮拿去吧,二嬸太狠的心了,大雪天把娃兒攆出家,自家的娃子,疼都來不及,咋能這狠心.......」
柳長堤進了後屋,先是端出一碗煮好的米糊,遞給何氏。一筆閣 www.yibige.com
何氏小心吹着米糊,餵到娃子的嘴裏,娃子雖然不情願的扁着嘴,但駕不住肚子餓,不一會兒便大口大口的嘬着米糊。
柳長堤又從後屋拿來一個大碗和兩個小碗,大碗中盛着兩個粗面窩頭,熱騰騰的冒着熱氣。
柳長堤連碗帶窩頭盡數放在柳絮的小筐里,一臉愧疚道:「絮兒,這三個碗你先拿着,這兩窩頭你倆先墊巴墊巴.......」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難。
柳長堤能在大雪天請里正聲援三房,又去祠堂接姐妹二人回家,送上碗和窩頭,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
柳絮將窩頭拿起來,小心翼翼的揣在懷中,一臉感激道:「叔,嬸子,我娘估計也沒吃晚飯,我拿回去給她吃這窩頭。月兒太小,不能老這麼對付着,缺了營養就麻煩了。買奶羊你們還缺多少銀子?」
柳長堤雖然不明白柳絮問此話何意,但戳中了傷心處,難免英雄氣短,七尺的漢子,身子登時矮了半截,蹲在門檻,長吁短嘆道:「奶羊是賣給殷實人家的玩藝兒,價抬得高,要三兩銀子一條,我和你嬸子只有二兩銀子,差着一兩呢,待過個個把月,大雪解了凍,我去江河縣,求你何大舅再想想轍。」
說完柳長堤還是長嘆一聲,何家是何氏的娘家,過得怎麼樣,大舅嫂什麼樣的人,他心裏明鏡得很,只是何氏對娘家不死心,為了月兒也要腆着臉求上一求了。
柳絮從懷中掏出那隻墨綠色的荷包來,將唯一的一塊兒五兩銀子放在炕上,輕聲道:「長堤叔,我這有銀子,但你別問我從哪裏來的,我保證不是不義之財,給月兒換了奶羊絕對正當。」
何氏眼睛頓時赤紅赤紅的,想拿這銀子給月兒換吃的,又怕柳長堤怪罪,一臉緊張的看着柳長堤。
柳長堤將銀子推回給了柳絮,頭搖得撥浪鼓似的道:「這哪行?你們三房過的是啥日子當叔不知道?我再不濟還是個勞動力,掙一口吃一口,雖然差點兒,但絕不會餓着,絕對不能要你的銀子.......」
柳絮臉故意沉了沉道:「叔兒,這銀子若是被我奶發現了,我們三房啥好處也撈不着。讓你買奶羊,我也是有條件的......」
一聽說有條件,柳長堤和何氏都住了聲,聽柳絮接着往下說。
「叔,嬸子,毛毛身子骨不好,好吃的東西跟不上,瘦得皮包骨頭。這五兩銀子,三兩買羊,二兩全部買雞蛋和小米。現在月兒月份小,吃不了太多的奶,多餘的,毛毛天天來喝點兒。至於雞蛋和小米,是留給嬸子下奶水的。」
何氏看着懷中一臉菜色的月兒,生怕柳長堤再拒絕,抱着月兒,在炕上就給柳絮磕了一個頭,搶在柳長堤之前答道:「絮兒,嬸子知道這銀子不能拿,但嬸子年紀不輕了,只得了月兒這麼一個閨女,若是餓着了,嬸子的心都跟着疼。嬸子就自私這麼一回,你的大恩大德我何月華記你一輩子,給你做牛做馬我也認了。」
柳絮手忙腳亂的扶起何氏,臉色微紅道:「嬸子言重了。我們姐弟小時候,您和叔兒沒少照拂,因為過繼之事不成這才疏遠了,山不轉水轉,說不定什麼時候還會近別呢。」
柳絮站起身來,對柳長堤道:「叔兒,李里正應該到我家了,我們姐妹得回去『交差』 啊。」
柳絮走到門前,眼珠一轉,將柳芽兒身上的柳長河的大夾襖脫了扔在炕上,將自己的夾襖脫下來披在柳芽身上,叮囑道:「芽兒,委屈一會兒,若是娘問起來,就說爹的夾襖換了碗了。」
柳芽兒慣性的點了點頭,自從柳絮被打暈醒了之後,柳芽兒越來越依賴這個姐姐了,說的話就是天意,就是聖旨。
三人走回家中之時,柳絮的嘴唇已經凍得青紫,直接推門進了正屋,李里正和柳太爺坐在炕沿,周氏臉色鐵青的坐在炕前的小馬紮上,臉色分外的難看。
柳絮哪裏管這些,將小筐欣喜的遞到周氏面前,聲音帶着幾分怯懦道:「奶奶,絮兒無能,只要回了七隻碗,還差一隻,以後絮不用碗吃飯好不好?奶奶讓我們回家吧,你看芽兒凍得牙直打架......」柳絮瘦瘦小小的身子,再配上楚楚可憐的模樣,使本來博得五分的同情,一下子長到了十二分。
周氏呼的一聲站起了身,手掌抬起,柳絮認命一閉眼,絕定挨這一巴掌了。
想像中的疼痛沒有傳來,反而被人捧了臉頰,柔聲道:「傻孫女,俗話說,罵人沒好口,奶奶氣得罵你,你咋能氣得離家?這下誤會大了,驚動了里正,讓全村人誤會奶奶苛待了你,你是奶奶的親孫女,又打小沒了爹,奶奶不疼你還能疼誰?以後別跟奶奶嘔氣了......」
一把將柳絮摟在懷裏,看着親昵,柳絮卻覺得周氏是恨不得將自己掐沒氣兒了。
奶奶的,不愧是奶奶!絕對是演技實力派的。
柳絮這個氣啊,暗暗自己掐了自己一把,眼睛迅速一紅,哽咽着答道:「奶奶,是絮兒無能,沒要齊整碗,明天絮兒再想辦法。奶奶,有沒有什麼吃的,昨天和今天都還沒吃飯呢,絮兒扛得住,但芽兒年紀小、挨不得餓,受不是凍,給芽兒一碗湯喝,求求你了,奶奶......」
若說周氏是國一演藝班畢業的,那柳絮就是獲奧斯卡大獎的。哭得真真切切,柳芽想着剛剛要碗時所受的委屈,眼睛也如同兔子般紅了,眼淚成串的往下落,使得看的人,再鋼鐵的心腸也化成了繞指柔。
李里正臉色更加不好看了,若不是有人傳話,他管轄的地界,就有人活生生凍死餓死在祠堂門口了,這在災年屢見不鮮,但現在沒災沒難的,出了這種事,李里正面上也無光。
李里正眼睛似箭的射向周氏,呵呵冷笑道:「柳家弟妹,長河侄子人走了,閨女兒子就有上頓沒下頓,這樣不太合適吧?若是真窮我也不說啥,我怎麼聽村里人傳,樹兒做了大紅綢子的喜服?乾兒要拜樹兒的先生為師?柳家這幾年錢沒少攢吧?」
周氏的臉綠中透着青了,她啥時候答應過大紅綢 子的衣裳了?她啥時候答應乾兒拜師入學堂了?自己苦熬肚攢的二十兩銀子,兒子得病沒拿出來,現在又被盯上了?
不用想也知道,這話定是宋氏那蹄子四處宣揚的,逼自己拿出銀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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