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鐵錘敲擊暗紅色的劍胚,無數細小而金黃的花火迸射四散,落在地面,變成紅色、暗紅,然後成為黑色的殘渣。
鐵錘一下一下敲打,似乎永不停歇,那些火花便迸射出絢爛的光芒來。
生命,就如同這火花一樣。
格斯想,自己的生命,和這燃燒着又迅速熄滅的火花,沒有什麼兩樣。
「你為什麼要當鑄劍師呢,高特?」
正在錘打劍胚的老人沒有停手,他一邊敲打一邊回答:「沒有為什麼。我的父親、爺爺乃至更往上的祖輩們,世世代代都是鑄劍師。在我還不會走路的時候,我就已經握着這鐵錘了。就跟很多不知道為什麼而活的人一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鑄劍,在想清楚自己是喜歡還是討厭鑄劍之前,我就已經揮動鐵錘,開始敲打眼前的鐵!」
「相比起去思考答案,我只是想要造出現在我能造出的更好的兵器。然後,我就老了。」
哦,是這樣嗎?
格斯看着火花,這些火花,是一年又一年不知疲倦地在綻放着?
一直沒有弄明白自己存在意義的格斯終於體悟到了一些東西,在清晨,在夕陽下,在林間,在河流旁,他手握着高特為他新鑄的劍,一天又一天的發着呆。
終於,他明白了。
「於我而言,夢想是虛無縹緲的。」他想,「格里菲斯想要得到自己的國家,這是他的夢想,也是一個具體的目標。」
「我既沒有夢想,也沒有目標。」
只有劍!
劍好像已經是身體的一部分,靠着它,在無數個生與死的瞬間,格斯主宰了自己的命運,也正是因為劍,他無數次跳到戰爭這種生命的漩渦中。
從出生以後,劍就一直伴隨着他。
生母死亡後,養母和養父死去後,與鷹之團的相遇和離別,面對不死的佐德的時候,沒有其他的什麼……是劍!是手中的劍一起跨越了這種種時刻,填充着他的人生!
所有難以忘懷的過去和人,都像是手中的劍一樣陪着他。
所有明天的種種可能,也都將用手中的劍去獲取!
過去。
未來。
劍!
格斯雙手緊握這劍柄:「我,好像是天生下來,就要與劍相伴!」
什麼夢想!那種在雲端閃耀着光芒的東西,比起手中的劍來說,是沒有一絲絲溫度的!
它不會因為雙手而溫暖,也不會因為血液而凝滯。
相比起來,那鑄劍時的剎那火花,我握劍時感受到的真切,才是人生。
「我,格斯!將執着劍,不管前路是什麼,只為了劈砍出那火花來!那是屬於我自己的剎那火花!」
……
格斯醒來了,在還沒有弄清楚眼前的一切之前,他的手已經抓住了自己的劍。
「做夢了嗎?」
他揉了揉眼睛,將大劍橫放在腿上。
夢境還是回憶?
隱居的時候,他確確實實是遇到了鑄劍師高特,也被鑄劍時的剎那花火吸引,也抱着大劍思悟了好久,但提着劍便不問前路的心,卻是在夢裏面才肯定下來的。
「執劍而行,不問西東。」
這就是我的人生嗎?
恍惚間,他想起來曾經的隊友陳百經。聽說,那個傢伙已經死了。真是可惜,那是一個深藏不露的傢伙,每次比劍,對方不管輸贏,都好像沒有展露出真正的實力。
本以為,他會是鷹之團最有前途的人,沒想到,卻死的最早。
……
阿嚏!
陳百經揉了揉鼻子,將手指伸長,刺入眼前這個巨大怪物的身體。
怪物長得就跟蘿蔔似的,不過有十層樓那麼高,也算是稀奇了。
「又是誰在念叨我!?」陳百經不理會掙扎的蘿蔔怪,一口氣將其身體中的力量給吸乾淨,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
他當然沒死的。
熟知劇情,又有土豆的納米機械人做監視器,他早就知道鷹之團中埋伏的事。
當日裏裝死,不過是懶得再跟着他們到處跑,正好格里菲斯被監禁後,這個世界上使徒就活躍起來,他到處斬殺着使徒。
被吸乾淨妖力的蘿蔔怪直接死掉,陳百經身邊的鬼仆「大塊頭」則搓着手,十分興奮地撲了上去,將蘿蔔怪的亡魂也給吞噬掉。
一年以來,陳百經固然進步神速,手下的三個鬼仆也沒有落後,光從級別上說,都到了鉑金級別。勾魂鬼、大塊頭和亞當,就算是離開陳百經,也能在這個世界混得風生水起了,反正出了神之手,也沒人威脅得了這幾個傢伙。
「是時候回去了。」
陳百經望着天空,有些感嘆。
六年。
普通人的人生,有多少個六年呢?在這裏呆了這麼久,他都快忘記現實中的事情了,最近,因為距離蝕之日越來越近,陳百經開始讓土豆播放現實世界的視頻給自己看。
雖然和蘇芸談戀愛,到峨眉山去旅遊,和國術高手比斗等等事情都記得住,可是看上去,就跟看電影是一個感覺,好像那並非是自己的過去,而是別人的人生。
「在任務世界呆的太久,所以被虛妄侵襲了我的真實?」陳百經甩甩頭。
比別人更多的經歷會形成更多的記憶,但虛妄侵蝕真實,並不是通過增加記憶令人迷惑。陳百經覺得自己的記憶就好像是數不清的文件,虛妄將它們打亂了。
真實和虛妄越來越模糊,好像這一切都是異常凌亂的夢境,一會兒,他是地球上的宅男屌絲,一會兒,他又是民國時候的維多利亞港小警察,一會兒,他又是瓦洛蘭大陸上的神棍,騙取了希維爾的芳心……
每一段經歷都沒頭沒尾的,它們彼此排斥着,用自己的「真實」來映照着其他經歷的虛假。
陳百經開始頭痛。
他覺得自己好像不是一個人,而是六個人的集合。每當一個人醒來,另外五個就要沉眠。現在,輪到僱傭兵陳百經清醒而已。
「不對……不是這樣……」陳百經坐在蘿蔔怪的屍體上,「我是陳百經,是來這裏做任務的。這裏的一切都是假的,當一切結束,我就會回到現實。對了,在進入這個世界前,我好像還說這第二天要做什麼事來着?」
在陳百經身邊,站着數人,他們似乎對於陳百經偶爾表現出的神經分裂習以為常。
「話說,他好像越來越嚴重了,我們要不要趁現在逃跑啊?」
「嗯,過一會兒他就會清醒的,你要是覺得自己跑得掉,就跑吧!」
「那算了。」
眾人老老實實地幹着自己手頭的事兒,有的練劍,有的做飯。在這個無名的荒地,一道炊煙裊裊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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