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灰頭土臉的從地上爬起來,「呸呸」兩口吐出了嘴裏的泥沙,正準備大罵兩句,但是看到躺在地上那不斷喘着粗氣的馬,眼睛當中竟然有了一片濕痕,白清回過頭去,才發現身後的道路上,已在沿途灑滿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看着馬兒染紅的肚子上,泊泊的鮮血不斷的從一個個拳頭大的傷口當中湧出來,顯然,跑了這麼遠,它已經耗盡了自己所有的生命,只是躺在這裏靜靜等待着死亡的來臨。
白清默默的閉上了嘴巴,站起身來,對着倒在地上的馬兒深深的鞠了一個躬,然後頭也不回的繼續沿着官道向前追去,時間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寶貴,想想生死未卜的李師師,他真的耽擱不起。
白清原本就不是什麼運動健將,加上昨天夜裏提心弔膽的一夜都沒有睡好,而且現在還隱隱的有些風寒,即便是來到這個世界上之後,身體比以前變得更年輕更強健了,但是剛剛騎馬的時候還沒感覺到什麼,現在追了半個小時之後,他就覺得自己有些跑不動了,雙腿如同灌滿了鉛一般沉重,喉嚨也幾乎如同灼燒起來一樣,他咬着牙繼續追逐着,腳步卻明顯的放慢了下來。
師師姐,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白清在心中大聲的吶喊着,或許是太心急了,他根本就沒有想過,就算是追上了,憑藉着他這副手無縛雞之力的身板,又怎麼會是幾個武藝高強的殺人犯的對手,又拿什麼去把李師師給救出來。
白清的腦海當中不斷的閃爍着李師師被人衣衫不整的壓在身下,一臉絕望的模樣,一想到這些,他就覺得自己那幾乎快要乾涸了的身體當中,又重新湧現出一絲力氣。
一定要救出師師姐!白清心中暗暗的給自己鼓勁。
腦海當中卻忽然莫名其妙的出現了澹臺龍舞的面容,他猛地打了個激靈,這個時候,恐怕她已經在着手尋找着自己了吧,即便不是自己自願的,但是佔有了她的清白,對自己來說,已經算是闖了滔天大禍了吧!
想想自己落在對方手裏的恐怖後果,白清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他趕緊甩甩腦袋,拼命的將那些念頭趕出腦海,繼續奮力向前奔跑着,不管怎麼樣,現在救出李師師才是最當務之急的事情,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敢再去想那件事的後果。
等白清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了八九里路之後,他便實在是跑不動了,腳下一個趔趄,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他拼命咬着牙想要站起來,但是無奈疲憊到極點的身體裏,再也壓榨不出一絲氣力,白清的臉上不由得閃過一絲絕望的神色,他只能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着,絲毫不顧及官道上行人那詫異的眼神,只是看着地上那一道新鮮的車轅印記,他知道,離着馬車的距離已經不遠了,然而他卻實在是沒有力氣再爬起來了。
「咯噔蹬」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漸漸的傳進了白清的耳朵當中,白清費力的抬起頭來,有些模糊的視野遠處,一個騎着馬匹的人影飛快的向着白清的方向靠近着。
白清心中霍然閃過一個念頭,眼看着人影越來越近,他暗暗調動着身體當中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最後一絲力氣,在對方距離自己不過二三十米的時候,他猛地從地上竄起,如同一隻大鳥一般的朝着馬匹撲了上去。
騎馬之人顯然沒有料到這突然而至的襲擊,見到面前人影一閃,他雙腿緊緊的夾住馬腹,然後使勁一拉韁繩,胯下的棗紅馬發出一陣「嗚咴咴」的嘶鳴聲,前蹄騰空而起,在白清的面前硬生生止住了前進的身形。
白清見成功逼迫了來人停下腳步,想也不想的朝着馬上的人影竄過去,想要從對方那裏搶走這匹馬,如果騎上馬的話,也許很快就能追上馬車吧,白清這麼想着,渾然不顧他根本就不會騎馬的事實。
只是白清還沒有摸到對方的靴子,一陣空氣摩擦的嗚嗚聲刺破鼓膜,緊接着,一股冰冷的涼意將他從剛剛的瘋狂當中驚醒,一杆鋒利的長槍正頂在自己的喉嚨上,只要自己稍稍一動,瞬間就能刺穿自己的喉嚨。
「你是何人,為何襲擊某!」一聲凌厲的問話自上方傳來,白清抬其頭,映入眼帘的是一個十分清秀的面容,齒白唇紅雙眼俊,兩眉入鬢常清,身上穿着銀盔銀甲,看起來英氣勃勃,胯下馬匹上,還掛着一把鐵胎強弓,似乎是個進京的武將。
白清心中暗叫一聲糟糕,自己好容易想要搶匹馬,誰知道好死不死的居然遇到了一個武將,單單從對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彪悍的氣息,就讓白清明白,對上自己,人家至少能打十個。
難道就這麼放棄掉這最後一絲希望?白清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讓自己去浪費了,急中生智,他忽然記起懷中的東西,在對方戒備的眼神當中,猛地從懷中掏出那張紙,高高舉起在頭頂:「剛剛驚了將軍座駕,實乃迫不得已,只是涉及人命關天之事,只能出此下策,還望將軍海涵,另懇請將軍將馬匹借於我,救命之恩,他日必有厚報!」
「我乃青州巡檢花榮,你且說說,究竟有何重要之事,讓你行此險招!」看到白清高舉過頭頂上的那張紙,赫然是一張大齊國家財政使司發行的一百貫的銀票。
這個時代的一百貫,對於一個普通家庭來說,已經算一筆不小的收入了,哪怕是身為青州巡檢的花榮,也相當於他數個月的俸祿,看到白清的舉動,花榮的臉色不由得嚴肅了起來,他隱約感覺到,能讓對方眼睛都不眨的掏出一百貫,絕對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白清沒想到,眼前這個人居然就是號稱「小李廣」的花榮,頓時大喜,顧不得表達對其的敬佩之情,急忙將李師師被擄走一事簡單的說與花榮聽。
聽完白清的訴說,坐在馬上的花榮卻突然間變得沉默下來,而下面的白清則是一臉希冀的看着他,若是有花榮相助的話,至少讓白清看到了一絲成功的希望,所以在花榮沉默的這段時間裏,白清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那麼的漫長,仿佛度日如年。
「某此次進京,乃是有緊急公務要去樞密院!」半響之後,花榮終於緩緩的開口說道,英俊的臉上帶着一絲為難的神色,進而接着說道:「非是某家不想助你,一來公務緊急,二來這九紋龍史進與小霸王周通二人,某也俱有耳聞,兩人在東平府斑斑劣跡,可謂是鼎鼎大名,另外此二人皆非尋常匪類,尤其是那九紋龍史進,武藝高強,不瞞你說,我雖然自負武藝尚可,與他也能一戰,但若是對上他們二人,我也無必勝把握!此事,不好辦!」
花榮的話就如同一盆冷水澆到白清頭上一般,他毫不掩飾的露出臉上的失望神色,本以為碰到了花榮,就有了救人的希望,沒想到這花榮卻心有躊躇,讓他瞬間從天堂跌倒了地獄。
罷罷罷,對方與自己不過萍水相逢而已,更何況自己不過一介青(大霧)樓小廝,哪裏有什麼資本能夠讓對方幫自己,看來還是只能靠自己,白清將牙咬得嘎嘣作響,讓馬上的花榮看了,心中不由得有些內疚。
「將軍,此去樞密院不過數里,現在人命關天,若將軍實在無法出手,懇請將軍將您的馬匹賣與小人,好讓我快些趕上賊人,救得姐姐出來,也不會耽擱將軍您太多的時間!」
「對方可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霸,你不害怕麼!」花榮聽到白清所說,不由得一陣驚訝,在他看來,白清那毫無武藝傍身的單薄樣子,就是去十個,也是有去無回的下場,而且他相信白清自己也很清楚這件事。
「怕!怎能不怕?而且怕的要死啊!」白清直視着花榮大聲的說道,「但是怕又有什麼辦法,師師姐不僅與我有救命之恩,平日裏對我更是甚為幫助,所謂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現在輪到她有難了,我雖然只是一介青(大霧)樓小廝,但也自認為是堂堂男兒,該當義薄雲天,若是不能前去救她,我豈能心安,只要能夠護得她周全,哪怕是捨棄掉這條賤命,又有何不可呢!」
花榮愣愣的看着有些激動的白清,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臉上明顯的露出一絲糾結的神色,但是很快,他就仿佛做出了什麼決斷一般,沒有看白清一眼,而是大喝一聲「駕」,同時雙腿一踢馬腹,整個人頓時風馳電掣般的朝着汴梁城的方向疾奔而去,馬蹄揚起滾滾塵土,那速度甚至比剛才還要快了三分。
看着飛馳而去的花榮,白清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最終還是沒能說服他啊,現在是真的只能靠自己了,依靠別人本身就是一件不靠譜的事情,只是你不願意幫忙,直接拒絕就好了,為何還要耽擱我那寶貴的時間,白清忽然在心中升騰起一絲對花榮的恨意,他望着綿延到遠處的寬闊官道,使勁的跺了跺腳,飛快的朝着馬車離開的方向再次趕過去。
白清啊,現在只能靠你一個人了!
師師姐,等着我,哪怕是只有我自己,哪怕是爬,我也要爬到你身邊,保護你!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32s 3.942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