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萬里照漢關 第三十八章 被識破了

    「我要蘸水筆，一九分成！還有那複寫紙，我也要！」小太妹臨走時還沒忘了這件事，董宣武啞然失笑。一筆閣 www.yibige.com不得不說，小太妹的經濟眼光，要比其他人要強太多。

    「銀子比較軟，我看用百鍊精鐵比較好！」小倩姑娘聽了董宣武的介紹，鄭重地說道。科技妹到底是科技妹，一語中的，很有做學霸的天資。董宣武考慮是不是該系統地教她二十一世紀基本理論知識。

    離開了濟安居，找到一家鐵匠鋪，連筆帶畫終於跟鐵匠說明白究竟要打造一樣什麼東西，鐵匠還有些不樂意。一大錠銀子砸了過去，鐵匠立刻改變了態度，眉開眼笑承諾次日就能把東西做好，送到董府。

    啥叫土豪，這就叫土豪，花大把銀子買一些不值錢的小玩意。人們都說買櫝還珠的那位蠢，殊不知有錢人怎會不知珍珠比木盒更珍貴，可人家就是看中了你木盒，根本瞧不上那珍珠。窮屌絲的想法啊，怎能理解土豪的奢華。

    次日早晨，董宣武剛完成晨練，陳老夫子就來了，陰着臉，神色很不好看。

    哪位惹了這位老夫子？

    董宣武感覺今天的日子不會好過，趕緊吩咐董三把早餐給老夫子端上來，甭管吃不吃過早餐，堵住他的嘴先。

    董府的早餐，可不比外面的早點，來來去去就那幾樣。董宣武把上一輩子吃過的天南地北的小吃全都搬了出來，要求廚娘們一定要研究出來怎麼做。做出來有賞，做不出來要挨板子。

    在金錢的誘惑下，在武力的威脅下，廚娘們充分發揮出了勞動人民的聰明才智和積極性，居然真讓她研究出來十之八九，整個董府因此而受福不淺。

    陳老夫子還說他剛吃過，湯包一連吃了八個，生煎一掃而空，蔥油餅吃得滿嘴流油……又喝了一大碗豆漿。這是餓了多久才有這德行？難道孫府苛待這位老先生？

    桌上只剩下一盆牛肉湯麵。

    老夫子看看清潔溜溜的幾個盤子，有些不好意思，指着那碗牛肉麵說：「牛肉可是好東西，平常都吃不到，給你留着呢！」他不是不想吃，他是不敢吃，吃牛肉搞不好是要抓起來蹲監獄的。

    又輕嘆了一聲：「富家一頓飯，窮漢活一年！你們董家的早餐，孫府是遠遠不及的，連牛肉你也敢吃。」

    什麼人呀，吃了喝了，還數落不是，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董宣武心中一動，立刻吩咐董三，立刻去廚房，把滷製好的牛肉給孫府和老夫子家各送幾十斤過去。

    老夫子唬得臉都白了，連聲說不必！

    董宣武笑了笑，說：「老夫子請放心，牛是不小心摔死的，官府報過備（注1）。」

    牛的確是摔死的，是綁好了被周通不小心從高處推下來摔死的。

    前一世，董宣武就喜歡吃牛肉，所以自從穿越來到這個時代，董家田莊的牛算是倒了大霉了。

    聽了這話，陳老夫子立刻改變了態度：「這……這老夫怎麼好意思？」

    「學生孝敬老師，不是應該的嗎？」好東西，不能獨吞，董宣武立刻又想到了他那三位兄弟和濟安居，又吩咐董三也給他們各送幾十斤牛肉去。

    「呼哧呼哧」把一大盆牛肉麵吃完，董宣武擦了擦嘴巴，陪着陳老夫子來到書房，恭恭敬敬地把那十份「抄寫」的《三字經》交到了老夫子手上。

    「嗯！」陳老夫子輕輕掃過第一份，認真地看起第二份，臉色越變越壞。

    壞了，董宣武的心「咯噔」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哼！」果然，老夫子把那一疊《三字經》往桌子上一拍，面沉似水，「說，是怎麼回事？」

    「什……什麼怎麼回事啊？」董宣武思索着哪裏出了問題。

    「君子修身、慎獨，仰俯無愧於天地，學問差一點不要緊，最重要的是品性不能差。古來巨奸大惡，楊素、李林甫、秦檜……哪一個不是聰明伶俐、才高八斗之輩？修身不正，焉能託付大事？

    你以為老夫老眼昏花，看不出這十份《三字經》，只有一份是你親手抄寫的，其餘九份，都是由他人臨摹複寫而來嗎？」

    說着，陳老夫子從袖子中抖出一物，扔到了桌上。

    董宣武定睛一看，居然是複寫紙，這東西怎麼到了陳老夫子手中？昨天董宣武拿複寫紙去濟安居顯擺，大半的複寫紙被小太妹拿走，李輕盈只留了幾張，剩下的都被科技妹孫小倩要去了。

    陳老夫子不可能從小太妹那裏得到複寫紙，也不可能從大眼美眉那裏得到，那唯一的可能，他手中複寫紙來自孫小倩。孫小倩果然是來自孫府，跟孫承宗有關係。

    「老夫已經給了你機會，但是你依然想要矇混過關，老夫教不了你！」陳老夫子嘆了口氣，「老夫也會向閣老回稟此事，閣老收你為門生，恐怕是他這一生最大的污點。你的牛肉，老夫也不能收！你……好自為之吧！」

    陳老夫子站起身來，轉身便要離去，身形顯得格外的佝僂。

    董宣武心頭一震，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敬佩之情。

    不錯，陳老夫子一身落寞，老了也只能在孫府中當一名平凡的家塾先生，碌碌無為、默默無聞。但是他對自己道德的要求已經近乎苛刻，財富與權勢都不能讓他低頭，毫不誇張的說在道德上，他已經是一個聖人。這樣的人，又怎能不讓人敬佩？

    像陳老夫子這樣的人，董宣武不知道在這個時代還有多少，但是在董宣武原來的時代，已經近乎絕種。

    坑蒙拐騙，宰客、殺熟成為常態，金錢泯滅了良知，道德的底線一再被人踐踏、突破，已經降到幾近崩潰的邊緣。這種人很難在這樣一種環境下生存下去，除非有社會的保護。

    不過，過份的追求道德的完美，其實是一種迂腐、不識時務，又有誰真心愿意保護一個迂腐不堪而又不識時務的人呢？

    難道董宣武所追求的，只是將大明改造成後世那個靈魂即將消亡，金錢成為信仰的民族？

    這樣以道德崩潰換來的繁華究竟能維持多久？又真的值得嗎？

    「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或為遼東帽，清操厲冰雪。或為出師表，鬼神泣壯烈。或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為擊賊笏，逆豎頭破裂。是氣所磅礴，凜烈萬古存。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地維賴以立，天柱賴以尊。」

    董宣武輕聲吟出了他上一世最喜歡的《正氣歌》，那時他沒有存心去背它，但是這字字句句卻深深地刻入了他的腦海中。

    陳老夫子沉重的腳步停了下來，肩頭不停抖動，似在哭泣。

    「老夫子，能否聽宣武一言？」董宣武插手朝陳老夫子深深地施了一禮。

    注1：古時候，牛肉可不是想吃就能吃得到，殺牛是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