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萬里照漢關 第五十四章 血河

    當此時此際，人類如同染上了一種瘟疫，狂化為一種野獸，一種只知殺戮的野獸，肆意發泄着胸中原始的殺戮欲望，以謀求那一線生機。一筆閣 www.yibige.com

    一切讚美戰場的詩歌都源於那些從未面臨生死之人之手，經歷過生死之火錘鍊的人，不會讚美戰場，那裏沒有絲毫的浪漫與灑脫，只有垂死的掙扎與野蠻的廝殺。

    關寧軍和反正漢軍組成的防線人數雖多，但明顯不如五行衛那麼堅如鋼鐵，吳三桂帶着他那五百多救火隊，四處救援，這才勉強保住防線不失去。為此，董宣武甚至還將原本協助防守河岸諸葛連弩射手又抽調了兩百名給吳三桂。

    由三磅火炮和諸葛連弩射手組成的防線在果然如董宣武所預料的那般堅不可摧，近戰時三磅火炮使用了由鐵砂組成的散彈，威力巨大無比，一炮能轟倒一大片，交替着射擊，根本無人可以靠近，以致後來，女真人本能地想要避開這片區域，將攻擊的重點放在中間的五行衛步兵陣地。

    但是，五行衛步兵陣地也不是那麼好突破的，三段式不間斷射擊，組成了一道道死亡彈幕，雖然沒有身後手榴彈的幫助，但小河本就是一個更大的陷阱，趟水而過，會將騎兵的速度迅速地降下來。

    即便有一些女真人僥倖衝到了對岸，殺到了五行衛戰士的進前，還要迎接諸葛連弩射手的拋射，面對五行衛的抵近射擊。

    被槍口頂着胸口射擊，這是何等的一種恐懼？偏偏自己的鋼刀砍在對方的身體上，只會濺起幾顆火星，根本砍不穿那層黑色的鎧甲。

    戰死在小河中女真人越來越多，小河之上已經漂浮滿了屍體和殘肢，幾乎堵塞了河道，血水將河水染成了赤紅色，宛若是地獄中的血河降臨人間。

    騎兵要通過這條死亡之河更加困難，不到女真人乾脆跳下馬來，徒步在河中艱難跋涉，衝擊力已經遠不如開始。而且，兩翼的炮兵此時也緩過勁來，時不時會裝傷鏈彈，朝對岸來一通平射，打亂女真人的進攻節奏，支援中間戰場的戰鬥。

    這更讓女真人苦不堪言，士氣逐漸低落，這區區一條小河卻猶如一道天塹擋在了他們面前。

    為了保證進攻的突然性，皇太極所率女真精騎進攻陣型遠比努爾哈赤這邊要密集，他們沒有時間調整陣形。這讓他們在攻擊途中損失更為嚴重，至少已經有四五百人喪生在進攻途中的炮火襲擊。而且隨着時間的推移，這個數字還在不停的放大。

    雖然此時，河邊陣地上兩個三磅炮連已經換成了散彈射擊，主要對付攻到近處的女真騎兵。

    這樣以密集陣型進攻的做法顯然是錯誤的，被巴牙喇強行扯住馬韁，沒有隨軍一起進攻的皇太極意識到了這一點，可是棋子已經放上了棋盤，即便後悔也不能重新來過。

    原本在他與范文程的計劃中，女真人這急若驟雨的突襲，董宣武本不應這麼快反應過來，能用如此強大的炮火阻擊。此時的董家軍應該是慌亂不堪，因為他這支隊伍完全是從董宣武想不到的防衛發起的進攻。

    而現在的實際情況是，董宣武對他的進攻早有預料，而且佈防周密。一場突襲戰，打成攻堅戰。

    一定是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當初他與范文程定下這條合圍之計時，范文程就曾說過，這場仗要想打贏，必須要保證兩個條件：

    第一，要保證正面戰場上攻擊的兇猛，徹底吸引住董家軍的主意力，逼董家軍不能保留可以應付緊急情況的預備隊。

    第二，要保證正白旗所部襲擊的突然性，打董宣武一個措手不及，就像當初董宣武奔襲廣寧城一樣，打了廣寧軍一個措手不及。

    現在看來，當時范文程提出的兩個條件竟然一個也沒有做到。

    父皇那邊的進攻顯然沒有將董家軍的注意力完全吸引過去，而且還讓董家軍留出了預備隊，來應付這突如其來的進攻。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戰前他與范文程反覆研究過，父皇的兵馬只要捨得付出，完全是能將董宣武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並且逼董家軍投入預備隊。難道是又低估了董家軍的實力？

    倘若是明國多有幾支這樣的軍隊，什麼宏圖大業，什麼大金國，神馬都是浮雲，還不如老老實實回到建州老林子，打獵養鳥挖人參。

    皇太極一時想不明白，轉過頭來想突襲的消息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山海關前的疑兵沒有問題，關寧軍根本不敢出戰，不可能瞧出破綻。就算瞧出破綻，這一路上，他都設有小隊人馬專門捕殺明軍傳遞消息的使者。大軍所走的路線極為隱蔽，所過之處的百姓，一個沒留。縱使有漏網之魚，也應該不影響大局。

    問題出在哪裏？

    難道是因為那幾名五行衛的游騎？那幾名游騎也真夠厲害，竟然穿過了女真勇士的層層崗哨，潛入到了所隱藏的山谷中，了不起！

    可是，那幾名五行衛最終不是被發現，而且都被一一斬殺了嗎？難道還有遺漏？

    皇太極心頭一緊，那五名五行衛被發現的過程十分蹊蹺，現在細想起來，似乎，似乎他們在保護什麼人。

    一定是在保護什麼人，要不然，他們完全沒有必要冒着暴露的風險，來襲殺被重重保護的他。聲東擊西，他們是要引起騷亂，保護某人把有伏兵這個消息傳送出去啊！這麼簡單的計策，當時怎麼沒有識破？

    皇太極後悔不迭。

    寧遠城下，滿桂帶着他的三百家丁正在艱難跋涉。

    沒有戰馬，就不該帶着麼多裝備。

    滿桂有些後悔，這樣趕到了戰場，恐怕也沒有氣力打仗了。

    不管了，董宣武數百里來救寧遠，如今被圍，總不能坐視不理吧！就算是戰死，也不能讓人說關寧軍都是孬種，沒一個帶蛋蛋的。

    人活着，不就是為了這口氣麼？

    要是連這口氣也沒了，還活着有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