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四輛大棚軍車在夜色的掩護下,向着一個方向疾弛而去。筆神閣 bishenge.com四輛軍車,八名軍人,開始在山道上盤旋。
高團長坐在班長開的第一輛軍車上,眯着一雙眼睛,緊盯着窗外。班長斜視了一眼坐在車廂里一言不發的團長,開口說:「大哥,我看你心事重重的,是不是這趟任務忒冒險?」
高團長無可奈何地笑了,給班長點了一支煙說:「干我們這一行,啥時候沒有風險?柱子,這一次非同小可,我們販的是煙,假煙,和前兩次一樣。但這次數量大,全是名煙,從販運地到目的地,公路線又比較單一。萬一出了差錯,『咔嚓』一聲,說不清楚。」團長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團長把腦袋貼在窗戶玻璃上,看身後空曠的夜色里疾馳忙碌的情景。一溜兒排開的四輛大棚軍車,在夜的月光里,遠遠望去,像一排會移動的房子。
團長叼着煙,呵着寒氣,在車上原地活動一下凍得有些發木的雙腳。這時候,遠處的樹梢上又傳來了幾聲貓頭鷹的啼叫。
團長瞅了一眼夜空,罵了句:「貓頭鷹個娘。」
班長也燃着一支煙,深吸一口,緊跟在團長的聲音後面,罵了一句:「娘個貓頭鷹。」兩個人相視而笑,沒有言語。
高團長微微把頭斜靠在車位上,閉起眼睛,想這趟生意。
如果再做兩趟,不出差池的話,春節一到,他想把這路生意丟了。
他媽的,太危險了,白天扮老百姓,晚上扮軍人。
沒生意的時候,晚上是各種自救方案的應急模擬訓練,為下次行動遭遇突發事件排除障礙做準備。
有生意了,更要晝伏夜行,比軍人還要軍人,這簡直成了一支專門與黑夜打交道的貓頭鷹部隊了。
一提起貓頭鷹,團長便想起貓頭鷹的啼叫,想起貓頭鷹黑夜捕食田鼠時,那一雙綠幽幽的刺透夜幕的目光。團長拿煙的手,輕輕顫了一下。
高振武想起了自己曾經有過的部隊生涯,想起了在部隊時,老團長對自己的一雙格外期盼的目光。
每當回想起部隊,高振武就有一種發自於心窩的疼痛。
在部隊時,高振武是運輸連的一名班長,而現在被高振武喚着班長的柱子,則是他班裏的一名士兵。他們是一起參的軍,他們來自於同一座城市,他們一起復員,又一起組建了這支不能在陽光下行軍的貓頭鷹隊伍。
部隊的行軍生活,鑄就了高振武剛毅的性格,部隊所給他帶來的榮譽,又恰恰使他在面對這個社會時,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在部隊,高振武這個班,承擔了全連最繁重的運輸任務。他領着自己的車隊,天南地北,在深山、高原、盆地、丘陵間穿行,他在車輪上渡過了自己的四年軍旅生涯。
82年復員時,老團長閃着淚花拉着高振武的手說:「高班長,你在部隊是一名優秀的士兵。我相信,你回到地方後,也很快會脫穎而出,成為社會主義建設的尖刀兵。你腦瓜子靈呵!」
老團長拍了下高振武的腦袋,把一張榮立三等功的紀念證書,捧到了他的手裏。
高振武沒有能夠成為社會主義建設的尖刀兵,卻成了一名專和社會主義建設對着幹的「尖刀運輸小分隊」的首領,這是高振武本人和他的老團長原本都沒有想到的事情。
高振武對「尖刀」這兩個字非常鍾愛,這不僅僅是因為「尖刀」這兩個字出自於老團長之口,是對他人生的一種慰勉。更重要的是「尖刀」這兩個字,觸摸到了高振武內心深處最軟弱的那部分情感:對曾經有過的那段部隊崢嶸歲月的生活的依戀,和對一個美好的未來世界的憧憬。
高振武的眼睛有些濕潤起來,煙味兒把他的眼睛嗆出淚水。他搖開窗玻璃,伸手把煙頭扔出窗外。
車窗外的寒風,呼嘯着,一團寒氣,把他正沸騰的思緒降到了冰點。高團長打了一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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