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雨已經停。筆神閣 bishenge.com
鄭元貴留下老薛,帶着他們一行人,先行趕夜路回去。
李亭正詢問老薛一些江南無錫之事。
「李公子,大人叫你過去一下。」
陸沖急急跑來喊李亭。
李亭安頓住老薛,跟着陸沖急急往屋內走去。
一路走着,穿過重重人群,陸沖簡短說了一下剛才之事,李亭倒不介意,畢竟,他現在扮演的正是那個富家公子。
這時,他腦海里更多想着關於史可法大人的一首詞。
走江邊,滿腔憤恨向誰言?
老淚風吹面,孤城一片。
望救目穿,使盡殘兵血戰。
跳出重圍,故國悲戀,誰知歌罷剩空筵。
長江一線,吳頭楚尾路三千,盡歸別姓,雨翻雲變。
寒濤東卷,萬事付空煙。精魂顯,大招聲逐海天遠。
詞寫的很是悲壯,有史可法的無奈,滿腔悲憤等。可是,史可法雖有大名,畢竟不是梟雄,只是一個善良的好人,有時候更是一個濫好人,道德的楷模,在歷史的洪流里,只能悲劇的犧牲自己。不能力挽狂瀾,更不能有什麼真正的作為,只能眼睜睜看着洪流淹沒頭頂。
最後只能犧牲自己,成全自己的大義,固然豪邁,其實也是無能為力,沒有任何手段的一種逃避。
李亭內心雖覺得史可法相比明朝的于謙能力遠遠不如,但對於這樣的道德楷模依舊有些佩服,比起那些「水太涼」「頭皮癢」的傢伙,還是高到不知那裏去。
李亭還正想着史可法的悲劇,此時,已經跟着陸衝來到屋內。
史可法不到40歲,面目黑瘦,三縷須髯,端坐正中,眼睛正帶着嚴厲瞪着李亭。
李亭看樣子還不到20歲,去掉斗笠蓑衣,身上穿着一身絲綢直袍,確是富家公子模樣。
史可法上下仔細打量李亭,雖是富家公子,長的倒是有種英武之氣,這甚至出乎他的意料。
他打量好一陣,終於開口道:「你是李亭李公子?」
「正是。」
氣氛有些尷尬。
史可法點點頭,重新看着李亭道:「聽說你帶着家產,要去闖一番事業,是不是?」
史可法久居高位,說起話來,自是有一種氣勢,屋內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向李亭。
李亭點點頭,擺出痛心疾首的模樣道:「是。我想做出樣子給他們看看,我不想參加科舉,不是我沒本事。」
一旁的陸沖等人,幾乎快要笑出來。
「你認為你很有本事嗎?」
「那是自然。」
史可法心地之火,騰地一下,填塞滿胸,他還真沒見過如此……如此大言不慚之人。
他突然臉色一冷,眼光透出嚴厲道:「難道你也能平定天下嗎?」
儒家講:修身、齊家、平天下。
平天下並沒有什麼不好,沒什麼不對,可以說每一個讀書人的理想。
可是如今,李亭這個敗家子一般的富家公子說,就讓人感覺不僅是不倫不類,簡直就是好笑。
李亭不慌不忙,上前一步答道:「不錯,李亭正是有意平定天下。無奈家人阻撓,不讓我參軍,偏要我參加科舉。因此上,我就先做出一番事業,讓他們看看,我是有本事的。」
史可法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的理由,竟能自圓其說,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史可法壓抑着心頭之火,心道:無非一個敗家子而已,犯不上跟他置氣。反正這種「敗家子」他也見多了,有賭場敗家的,有妓院敗家的等等。
反正富家公子什麼樣的都有,而今天要平定天下為己任的,除了讀書人,他是第一次見。
「那你說說,該如何平定天下?」他心頭之火壓了壓,有些帶着玩笑的口吻。
李亭正色道:「本朝當下大患有二,一乃建虜,二乃流寇。」
「這連三歲孩子都知道。」史可法心裏想着,不過他沒說,只是靜靜地看着李亭這個「富家公子」,看看他到底能說出什麼。
「建虜自天啟元年以來,以瀋陽為根基,侵伐不斷,地盤擴張極快。如今北有遼東之北,東收朝鮮,西納蒙古,地域之廣袤已經不下於我大明,其勢已成。建虜又數次入寇我大明之地,京師直隸山東之地,數次遭受蹂躪,人口之損失,不下百萬人矣,錢財更是無計其數。
建虜如今兵強馬壯,與我大明交戰,幾乎少有敗績,我大明無數名將,與之交戰,折戟沉沙則多矣。
建虜無日不圖南進,時時犯我大明之地。
建虜當為我頭等大患。
至於流寇,從崇禎元年起,陝西境內開始蔓延,而後如山洪暴發一般,遍佈秦晉豫楚之地。
加上各地都有牛毛一般小賊,官軍左右為難,剿撫之策搖擺。自楊嗣昌任首輔以來,頃舉國之力,調動全國精銳,四面張網已待,才使局勢稍稍有所改觀。
這兩年,張獻忠、羅汝才等一眾悍匪走投無路,歸降於朝廷。然以我看之,並無真正歸順之意,若他們再起,只怕天下無寧日矣。」
起初史可法只是漫不經心地聽着,他原以為,李亭這樣的富家公子,能懂什麼?他無非想找個由頭倆教訓一下他的荒唐之舉。
聽着聽着,他發現,這個李亭,絕不是他想像的那種富家公子,對於天下之事,則是瞭然於胸。
最後,聽到張獻忠、羅汝才要再次造反,他愕然睜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富家公子」,心裏暗道:難道他真的不是敗家子?
他為何如此驚詫,他是昨天才收到錦衣衛那邊傳來的情報:賊首張獻忠再次於谷城太平鎮舉兵十萬造反,賊寇羅汝才、馬守應起數萬兵響應。張獻忠佔據谷城,羅汝才攻佔房縣,襄陽告急!
而這時候,李亭陸沖等人,正在水上飄着,絕無可能得知這等消息。
他驚詫地看着李亭,心道:這個李亭,到底是哪裏知道這麼多?
只是他久居高位,偶爾的震驚之後,馬上恢復平靜,表面之上,卻也看不出喜怒,只是微微一笑,接着問道:「建虜與流寇,同時發難於國朝,該當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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