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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歸倒沒想到這件事能夠如此輕易就得到解決,讓她完全不用再擔心萬一伍尚書及三夫人防範有疏,造成伍小郎的任何閃失。但當她再次聽聞何氏那番說辭之後,自然也得表現一回震驚,而後作出判斷:「看來三叔母並非多疑,姻家二太太恐怕當真懷着有違倫常的心思,且已經犯下累累惡行。只是事隔多年,罪證恐怕難以收集了,唯只能逼迫二太太自己招供,蔣媽媽母子畢竟只是僕婦,供辭力度不強,還需得當二太太行兇時捉個現形兒才好。」
三夫人卻有幾分猶豫:「這樣一來,勢必就得讓康哥兒知情了。」
&母,事到如今,侄媳以為是怎麼也瞞不住小四叔了,且對小四叔遮遮掩掩的,反而會有隱患。畢竟小四叔這麼些年來,是真心實意把二太太當作母親愛戴,若不讓他親眼目睹二太太的真面目,恐怕日後對大太太仍舊會存芥蒂,說不定還會誤解了伍尚書和叔母,以為兩位尊長是因包庇大太太而謗害二太太,一時的痛苦難免,卻不比明辨是非更加重要。」
三夫人再一細想,痛下決心:「康哥兒的心性淳良,是個好孩子,的確不能因為弟婦的惡行而影響這孩子的心性,但這件事我還需要和父兄商量之後再作決斷。」
&媳還有一提議,姻家二太太之所以行惡,原因是乃嫉恨大太太,要想徹底摧毀二太太的理智,讓她如實供述惡行,最有效的法子無非是姻家大老爺對她加以斥問,另二太太那些害人的手段是從哪裏習得,是不是為人利用,是不是還有旁人對尚書府心懷惡意,等等細節也不能忽視。」
畢竟是三夫人本家的事兒,這樣的家醜自然不宜外揚,春歸雖說應三夫人所託在後出謀劃策,可到了審問的階段她當然不便參與,唯只能把等等疑惑都告訴三夫人。
而按照何氏的計劃,她是要悄悄潛來太師府對康哥兒「施針」,如此一來她才能完全擺脫嫌疑,當康哥兒再犯舊疾,她才有足夠的理由說服伍尚書相信大太太的確妨克子女,空虛子逃匿,沒有證據證實當年是受人收買杜撰謊騙,她認為伍尚書當年既然能夠為了康哥兒的安危聽信術士之說,當康哥兒再有危險,伍尚書照樣會以康哥兒的安危為重,至少不再究察此事,也更不可能堅持讓肖氏與康哥兒母子相認了。
尚書府雖說已經不能和從前同日而語,不過伍尚書兩袖清風從來未行過貪賄之事,伍家只靠朝廷的俸祿持家,自然不能夠鋪張豪奢,除了分給的官奴,這些年並沒有買入多少奴僕,又因居住的宅子不大,家中人口也簡單,故而並不是處處門禁都有僕嫗監守,有如宅院的後門便只在內下栓,打開後就能出去后街,雖則說后街上還住着幾房僕役,可只要小心一些完全可以掩人耳目。
讓何氏犯難的是,沒有蔣氏的配合,她根本無法神不知鬼不覺潛進太師府。
如果還有更好的選擇,她絕對不會把自己僅用幾根銀針便能導致他人病重一事聲張,因為這太容易引人聯想,懷疑肖氏前頭幾個子女的死因。
也多虧蔣氏是後頭才被買進伍家的僕婦,雖知道長房的子嗣相繼夭亡一事,卻不清楚具體的病症,除了肖氏的長子稍有不同,其餘幾個小崽子和康哥兒的病症其實一模一樣。
何氏認為蔣氏極有可能被她那套說辭瞞騙過去,與她同仇敵愾。
又果然,蔣氏按照她提供的線索,先一步找到了空虛子讓他立即逃匿,而在何氏行動當日,蔣氏也果然找了個替康哥兒裁製冬衣的藉口,往太師府外接應,謊稱何氏是裁縫鋪里量體的女工,把何氏帶進了太師府里。
康哥兒畢竟只是客居,雖說太師府作為主家,不至於短缺了康哥兒的衣食物用,但康哥兒又不是特意來太師府打秋風的窮親戚,自己採買衣用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兒,蔣氏作為康哥兒的乳母的確應該負責張羅操辦,何氏以為蔣氏乃婆母和肖氏親自擇中,大姑子當然不會懷疑蔣氏會為她所用,對蔣氏不存防範,總不會連蔣氏去趟裁縫鋪都阻攔。
又何氏往前雖說來過太師府,但作為姻親府里的女眷,轎子都是直接抬進內宅正中的垂花門前,才落轎步入,也就是說僕婦們通行的后街門,負責看守的僕役並沒見過何氏,她只需要找個地方換身衣着就能糊弄過去。
康哥兒年紀雖小,又是親戚,但太師府里畢竟住着不少閨秀女孩兒,康哥兒也不是只住一、兩日,為防瓜田李下,他的居院便不宜安排在內宅,雖說也是靠北而居,但是和內宅隔着一道門禁的客院,蔣氏領着何氏一路過來,不大可能遇着認識何氏的僕婢。
何氏也果然順順利利便到了客院。
蔣氏一邊關了院門兒,一邊對何氏說道:「軒翥堂宗學聽講一日只設兩堂課程,一般是午初便會下學,午飯四爺都是和太師府的舫五爺一塊兒,午飯後也是和舫五爺一同練字兒,今日是奴婢特意交待四爺量體的事兒,讓四爺務必在申時之前趕回來,遲些二太太事了,千萬記得替老奴圓一圓謊。」
&媽放心,康哥兒是何心性我還能把握,只是不知鄖哥兒把事情進行得如何了,還請媽媽先去瞅一眼。」
蔣氏就往屋子裏走,再出來時,吳鄖就跟在她身後。
&藥小人已經加在了四爺的茶水裏,四爺一點沒有懷疑,現下四爺吃了茶,已經是昏睡過去。」吳鄖不敢正視二太太,低着頭把背了許久的話沒打一個疙瘩說得格外順暢。
也多得何氏不夠機敏,沒有察顏觀色就能驚覺事變的能耐,絲毫沒意識到吳鄖的緊張和心虛,聽這話後,便稍提了今日特意換上的半舊粗布裙,徑直往康哥兒的屋子裏去。
她要對康哥兒施針,無法自圓其說讓康哥兒乖乖的不動彈,唯有先讓康哥兒陷入昏睡,待施針後再把人喚醒,可康哥兒今日是因量體裁衣才提前回來,不比得尋常一直要同蘭舫消磨到傍晚,蔣媽媽這時去哪裏另找個人來量體呢?何氏一心要把事情做得「天衣無縫」,免得康哥兒被三夫人問起時露出破綻,所以施針之後就不能一走了之。
她的辦法是,待康哥兒醒來,
只稱自己對康哥兒掛念不已,奈何大姑子執意阻止他們母子相見,唯有哀求蔣媽媽,找這託辭悄悄領她進來,起先沒告訴康哥兒,是怕康哥兒說漏了嘴,被大姑子察覺又行阻止。
自是必須交待康哥兒對他的姑母守口如瓶的,否則大姑子回本家告狀,何氏便會受責。
何氏極有自信,就算康哥兒在親長的逼令下,不得不妥協,但真心裏也不會和她疏遠,僅只是私下見面的話,康哥兒必定不能夠聲張,眼看着她被公婆責斥,被肖氏刁難。
康哥兒只是個孩子,哪裏會想到是喝了迷藥才會睏倦,更不知道用針的事,就算日後犯了舊疾,也不會懷疑自己的「娘親」。
這樣一來可不就是「天衣無縫>
大姑子若然主張康哥兒是為人所害,那大姑子自己就不能擺脫嫌疑,康哥兒可是一步都不曾離開太師府,飲食均乃太師府提供,且何氏壓根不認為會有大夫看出康哥兒疾症另有蹊蹺,她又沒有用毒,且這套針法並不會造成體膚之傷,傷及的是穴位和體脈,所有的顯征都與病症無異,即便大姑子請來宮裏的太醫,也不能斷定康哥兒的病症是否人為。
何氏親眼目睹窗邊的炕床上,康哥兒已然陷入昏睡不省人事,她幾乎認為自己的計劃已經大功告成。
可蔣媽媽卻拉住了她的手臂。
&太,奴婢母子二人雖銘記太太的救命之恩永不敢忘,為了太太甘願赴湯蹈火,可奴婢母子二人,這些年來也深受四爺的照恤,太太當真……施針後不會當真危及四爺?」
何氏強忍住心頭的不耐,拉了蔣媽媽的手:「康哥兒雖是肖氏所出,可他還沒滿周歲,便是我幾乎寸步不離照料長大,他哪怕只是被蚊蟲叮咬一口,我心尖尖都疼得像被刀匕刺入,我哪裏會損及他的康健?媽媽不是也知道,從前鄖哥兒身子骨那樣羸弱,經我施針輔以藥治都能康復,我若沒有成算,怎會在康哥兒身上下針?媽媽放心,只要能夠逼得老太爺回心轉意,我立即就會再給康哥兒施針,不讓他多受病症折磨。」
而後就鬆開了手,把蔣媽媽往屋子外推:「我施針的時候,不能受擾,媽媽若真擔心康哥兒的安危,可千萬替我望風,不要讓人在這關頭闖了進來。」
何氏把蔣媽媽推了出去,又才轉身看着炕床上人事不省的少年郎。
這樣的眉眼相貌,可真是越來越像那人了。
就算翁爹不想深究,我又怎麼捨得把你交回給肖氏,從此讓你喚她母親,把我只稱為嬸嬸呢?你才那么小,就是躺在我的懷裏,我把你放在我身邊兒,聽着你的呼吸我才能睡得踏實,我甚至想你要是永遠都不長大就好了,但我沒有辦法連這都阻止。
其實你長大了也沒什麼不好,因為他是你的父親,你是他的獨子,他會親自教導你,你慢慢不再是個懵懂無知的孩童,你是越來越像你的父親了。
這樣的你,每次依偎在我的懷裏……
何氏伏下身去,竟然在康哥兒的嘴唇上印下一個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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