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該坐下歇歇了,幾天忙下來,不想辦個公司這麼不容易的。曉黎噓了口粗氣,坐到床邊上,有姐陪着,似乎也覺得沒睡意,還興奮極了。便問,姐,剛才你說什麼呀。艾雯簡略重複了剛才的話,曉黎說現在的人大都說普通話,他應該是武漢人吧。怎麼叫是吧,做姐的重視起來,瞠着眼說,連他的根基都沒弄清,怎麼就和他談得糯米砣似的。曉黎解釋說,我們又還沒有正式確定關係,怎麼隨意問人家,又不是社區查戶口的。原來曉黎對終身大事這等輕浮,艾雯嚴肅認真的規訓,嫁人是一輩子的事,馬虎不得,一步走錯就會誤了一生的。看着艾雯嚴厲的目光,曉黎覺得她太小事大作了,有女同學早和人同居了,不交往怎麼會讀懂一個人。便說,他家庭還是個正統家庭對他要求很嚴的,爸媽都是吃財政的,但也很寵他。接着她又詳述了去他家的情形。然後說,李源好象過去談過女朋友,可能是上當受騙了。他媽對我好象很警惕的,所以我就搬這裏住,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多好。對人也象上學樣去讀懂,新奇的話語讓艾雯想到自己,是否讀懂了古承達;是否讀懂了龔道然;是否讀懂了自己,也許有人一生都讀不懂一個人,也不被他人讀懂的。忙緊追問,你問沒問他到底談沒有,是什麼原因分手的。曉黎說,他幾次要說給我聽,我攔回了他。我寧肯他在我心裏是張白紙,不想讓他不愉快的過去在我的心裏也留下陰影。艾雯不知自己和曉黎間有了時代的差距和觀念的肓區,一味強調自我。說你心裏沒陰影,不等於人家心裏沒陰影和遺憾,一旦他和你交往時間長了,又留念起舊情怎麼辦。那你的一份純真感情不是被人欺騙和沾污了。我的妹子,你太單純太傻了,到時被人蒙了賣了還幫人家數票子呢。一時她甚至覺得姐的話是陳腐,儒俗和狹隘,便應付說,他要再說過去的事,那我就讓他說囉。我怕我聽了感情上接受不了。看着曉黎有些開竅,艾雯直接說,既然你要和他談,這樣的現實你是非得要接受的。不然,落得一世的情感痛苦,你不如早斷了和他的往來的。
事實上曉黎已經愛上了李源,然而,姐怕激動話語讓她進入深深的沉思。她還從沒想過這些俗套的事,只知道和他在一起很充實,甚至有點依依不捨的了,巴不得他每時每刻都存在自己身邊,只是怕他的家庭說自己影響了李源,背個誤了李源前程的壞名。按他這個家庭,他應該有個美好的前程的,也應該有個條件因素比自己優越的女友的。但他爸媽似乎並不看重那些優越條件和個人素質,她也沒打探過李源,他爸媽對他談朋友與她交往是麼態度。因為他們也還沒正式提地過這事,只是覺得投緣就相互往來了,不過有一條是明確的,就是他倆辦公司,他爸媽似乎很支持。不然,怎麼會慷慨地給錢他租這房子呢。八千塊錢是老爸工作幾十年下崗的買斷費啊。曉黎的沉寂讓艾雯覺得心疼,是不是哪句話刺到了她的自尊心。她是要看到曉黎天真快樂的樣兒就高興,不能讓生活壓抑得愁眉苦臉的,便感到後悔了。忙說,曉黎,你也不要過多的顧慮,聽你說他的家庭條件是很不錯的,爸媽還是省直的幹部,要經濟有經濟,要地位有地位。只怕是我們高攀了。好多女孩想找這樣的對象,是打着燈籠都找不着的,也致高來低不就的一晃成了嫁不出的老姑娘,老大難。屈從自己隨便嫁了,一世不幸福。說實在的,我過去就有這想法。可惜我不發奮讀書,沒能上成大學。遇事不會十全十美的。曉黎,你一定要珍惜自己這美好的時光,機會來了不能讓它瞅過。
她的一番話又終於讓曉黎有了笑意,問為這錢你沒和承達哥吵嘴吧。艾雯儻盪而傲氣說,沒有。你放心。姐這點當勁都沒有還做麼人喲。錢只管用,公司開起來了,如果缺錢,你就打個電話,我知道你賬號了,給你匯過來,立刻就到你戶頭上。不過,今天我看了。容姐直說的,看了你是這樣在螞蟻撼樹似的辦公司,真讓我心寒。現在的社會竟爭壓力大,你的心理素質尤其要好。不能把身體拼誇了,把命搭上了。我看報上登過,有的年輕白領就是因為勞累過度,心身受到極大摧殘,而一覺睡了過去的。又是危言聳聽的話,曉黎搖頭說,現在是拼搏的時代,不拼搏怎麼能成大事。那一覺睡得沒人了,一定是有遺傳病因,再有的就是酗酒所致心肌梗塞,腦溢血之類。姐,你不必擔心。我這點小公司操不了多大的心。她這樣說是要姐轉變對她的勸阻,支持她的事業。艾雯似乎無話可說了,又嘆息後,重新找了話題說,其實你有學習天賦,完全可以考取讀研的。唉,這過去了,不說了。哎,你還可考公務員呵。曉黎說,是的。嗯,那也很難,即使你文化考試過關了,考核裏面還有很多不確定的因素。就連去西部執教我都報上名的,還不沒獲得批准。艾雯立刻說,哎,去西部不好!那裏荒蕪人煙的,條件太艱苦了。隔那麼遙遠,想和親人見個面都難的。曉黎一笑,姐,不要把什麼事都想得那麼糟糕的,那裏的人還不在生活。
外面的喧鬧聲漸漸清靜下來,讓她們的敘談顯得那麼清明脆響,象幽靜中的山泉滴咚滴咚的。曉黎控制的不讓嘴張大,打了個小呵欠。接着又連連張嘴,嘴不由自了。艾雯也跟着呵欠,便隨勢躺下去,還在嘮叨不休地說,問她辦公司的宏偉藍圖。眼皮不自覺的打着架的曉黎,靠着床架睡了,猛然隨口答上一句,走一步算一步吧。艾雯抬起頭見她困得不行了,也不再說話了,漸漸的也來了睡意,蒙蒙然的。曉黎又突地冒出一句來,你瞌睡來了,睡吧。其實自己實在支撐不住早睡着,象說夢囈似的,忽兒還響起小鼾,她太累了。艾雯欠起身瞧她心裏一陣好笑,笑過又立刻變得心疼了。便起身,幫着把她的身子躺好,讓她睡得舒坦些。也許是心情的原故,躁熱讓艾雯煩悶不安起來,狠不得立刻躲進大縣賓館的空調房去,舒舒美美的睡上一覺。等她去衛生間小解,再回到似乎鋪滿仙人掌毛刺的窄床上,立刻想到揣在龔道然懷裏的情形,甜蜜蜜的,那才叫生活。有時龔道然也象個小孩揣在她溫綿的懷裏,讓她欣慰,感到做女人的一種無尚的自豪和欣慰。她想問她和李源的關係都到哪一層了,摟過吻麼,同過居麼。聽說現在年輕人,在大學裏就同居了,大學裏還開展了備置避孕套的討論,他們有避孕措施。不象她毫無防備的一下就中標。然而,艾雯不忍心去攪醒她,去撫摸她酣暢的樣兒。撫着撫着,似乎回到了過去,再現她撫摸搖籃里曉黎的情形。那是一種母性慈祥的表露。然而,眼下自己昏糊的做了媽媽,卻不能去體驗這種慈祥,表達這種慈祥。現實殘酷的隔離着他們母子的天倫之樂。人生為什麼總有填充不完的遺憾。當然,做母親的感覺是高尚的,大富豪高爾基都稱《偉大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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