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塵若有所思地把那把小金弓拿在手上把玩,不置可否地問道:「方才那箭頭裏飛出去的是什麼東西?如此厲害!」
羅布一揮手,立時有護衛送來幾隻方才打死的兔子,只見那些兔子身上都扎滿了細細的金色的針,直扎得鮮血淋漓。
「這每一支箭頭和箭身里都藏了金與銅合冶的金針,箭尾部藏有機括,每次箭離弦之後,大約飛四十步遠便會觸動機括,將所有的金針彈出去,獵物保證躲不過。所以王叔剛才說了,您隨便射,不用瞄準。」
蘇佑恍然大悟,又問道:「可這針如此細密,打兔子倒還好,若是遇上兇猛的野豬當如何是好?」
羅布自信滿滿地一招手,旁邊護衛忙遞上來幾支箭,形狀大多一樣,只是箭身的粗細差了許多,最粗的箭竟然有小孩的手腕那麼粗,哪裏還像是箭,分明像根木棍。
「國主放心,打什麼野獸用什麼箭,對付野豬,就用這些含有粗金針的箭,一樣一箭就夠了。別看這箭粗得很,用這金弓射出去,一點問題都沒有。」
蘇佑不禁暗自嘆服,這刃族的巧匠心思果然是獨樹一幟,竟能做出這等厲害的兵器來。只是這金刃王出手也太闊綽了,光是這箭里含的金針煉成金子就不知道夠買多少只兔子了,看來這弓再好用,也耗不起這箭啊。
羅布見他看寶金弓的眼神愛不釋手,心中大喜。自從祁烈送了蘇佑那匹小烏雲獅後,他就挖空心思地想要也送點什麼。
開什麼玩笑,我堂堂富可敵國的羅布,難道還找不出一樣東西是比不過那窮了吧唧的祁烈的?
想到這裏,他又擠眉弄眼道:「如何啊?王侄可肯收下此弓?」
「嗯,這弓不錯。多謝王叔。」
羅布頓時欣喜若狂。終於送了一樣這小國主中意的東西了。
他哪裏想得到蘇佑其實壓根兒就沒想要自己用,他肯收下此弓,只為心中想着另一個人。
若是小瀲用這把小金弓,應該趁手得很,哪天要是見了她,我便拿出來送給她。
蘇佑想着朱芷瀲,口中說道:「王叔,我還想再試試這把弓。」
「好哇!王侄兒這次想要打什麼獵物?要不要王叔給你弄一百隻鹿來?要不然一百隻烏龜?我這金針可是尖利得很,連龜殼都能刺進去,王侄兒要不要試試?」
蘇佑笑得前仰後合,忙擺擺手道:「不用不用,雖說自古有圍獵一說,可從沒有像王叔這般圍起來打獵的。我就想四處轉轉,看看遇到什麼就打點什麼,也好再試試這把弓的威力。」
羅布悻悻地陪笑道:「好,好,王侄兒想要怎樣就怎樣。」一邊招手吩咐道:「你們,給我跟緊了,國主要是有半點兒差池,我把你們全丟熔爐里煉金子去!」
蘇佑左手挎着金弓金箭,右手勒着小烏雲獅,一個箭步躍出了林子,幾十名金刀護衛趕緊跟在他後面。
好在大烏雲獅不在,蘇佑又有點疲憊,倒也沒有跑得多快,是以那些護衛也還跟得上。
又打了半個時辰左右,打到兩隻狐狸,一頭黃羊,蘇佑本想再試試能不能打死野豬,不料羅布看守得甚緊,遠遠路一看見野豬就讓護衛們先出手射死了,唯恐傷到蘇佑。
蘇佑轉了一大圈,再沒遇到什麼獵物,正覺得有些無聊,忽然頭上數隻鳥兒飛過,他心念一動,舉起小金弓對着那群鳥兒一箭射去。
不料那鳥兒見有箭襲來,趕緊撲騰高了,正好射不到。
蘇佑暗想,這再好的東西,也終有不足之處,譬如這小金弓輕是輕了卻射不了那麼高,這若是換成祁烈的黑羽鑌鐵箭,只怕早射下來了。只是自己力氣小,射不動那麼重的箭。
正興嘆間,忽然頂上兩聲鷹嘯,蘇佑抬頭看去,只見不知從哪裏飛來的兩隻大鷹,一黑一白,朝剛才那鳥群飛去。
鳥群被鷹一追,嚇得忙各自飛散,那黑鷹把翅膀一撲立時追了上去,伸爪抓住一隻,又將鷹喙狠狠一啄,咬死了另一隻。
蘇佑正拍手叫好,旁邊那隻白鷹卻俯身沖了下來,原來方才鳥群忽然遇到了鷹,有一半是往上飛散,另一半卻是往下逃了。
只見白鷹雙翅齊振,轉眼已追上了下面的鳥群,忽然那白鷹伸出右翅一巴掌猛地扇了過去,頓時打暈了四五隻鳥,紛紛從空中墜下來,直落在蘇佑的跟前。這時,黑鷹也鬆了爪子和嘴,將先前抓死的鳥兒拋了下來。蘇佑一數,竟然有八隻之多。
此時,耳邊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國主,咱們鷹族人打獵,也不必非要用弓箭的。」
蘇佑和羅布循聲看去,正是鷹語王琿英騎着馬慢慢踱了過來,只見她身旁跟了兩名侍從。奇特的是,侍從的右手胳膊上都綁了厚厚的護甲,左手卻沒有。
那兩名侍從忽然把手放入口中,吹了個哨聲。方才那一黑一白的兩隻大鷹立刻聞聲而落,乖乖地停在了侍從的右手臂上。
金弓被雄鷹給比了下去,羅布頗有不爽,嘴上卻依然笑呵呵地恭維道:「鷹語王的馴鷹術果然名不虛傳,連弓箭都省了。」
琿英見了羅布便想起先前開礦之事,心中厭惡之心不減,懶得去答話,轉頭笑盈盈地對蘇佑說:「你可累了?要不要歇一會兒再讓姑姑陪你打這第三場獵?」
連打了兩場獵,蘇佑確實是累了,可忽然看到這雙鷹捕食的場面,頓覺又來了精神。
他忙道:「姑姑,我不累。姑姑的這鷹好生厲害,竟然一下子能撲下七八隻鳥來。」
琿英見他滿頭大汗,掏出隨身的汗巾與他拭臉,越看越像逝去的兄長察克多,不由心中暗自傷感,只是不說。
蘇佑本就人高馬大,這兩年來又長高了些。他看着姑姑的一臉慈愛,想起的卻是萬樺帝都的舅母。有時他騎馬歸來臉上汗中帶泥,舅母也是這般替他擦拭。
兩人眼中看着對方,心中各有牽掛之人,一時竟忘了這是在山野草原的狩獵場上,直把邊上的金刃王羅布視若無物,好不尷尬。
羅布自覺沒趣,只得做了一禮,道:「王侄兒,那王叔就先告退了。等國主打完這第三場,咱們在前面的帳篷那兒喝酒慶功!」
蘇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對琿英說道:「姑姑,你累不累?」
琿英是鷹族的首領,自小便是馬背上長大,絕非尋常柔弱女子,武藝不輸於男人,平日裏言語行事亦是颯爽之風,更沒有人會對她這樣說話。此時蘇佑忽然這樣關切地一問,她心中竟大為受用,柔聲道:「好孩子,姑姑不累,姑姑瞧你倒是累壞了。剛才聽祁烈說了,他還逼你吃蛇膽了?」
「是啊。吃了一些,可惜我吃不慣。」蘇佑笑道。
「這個祁烈,真是胡來!」琿英不禁心疼,斥聲道:「他血族人好食生肉生血,怎麼也讓你做這種事。雖說那蛇膽是好東西,可天底下好東西多了,也不必非要吃那些腌臢之物。」
蘇佑寬慰道:「姑姑不必擔心,祁烈也是好意,何況我吐完之後,覺得渾身舒暢多了。」
「你吐了?你果然還是吃不慣對不對?」琿英驚呼道。蘇佑看她的神色,猜測祁烈並未對她說了之後嘔吐的事,大約怕她知道了要着惱。
「姑姑,咱不說這個了。侄兒方才看那兩頭鷹真厲害,要不再給侄兒瞧瞧還有別的本事不?」
琿英見他不欲再提,也只得作罷,暗嘆這孩子真是個寬厚的性子。
「這兩隻鷹姑姑已養了有七八年,根骨好,也通人性。雖還未成年,不過已不輸於那些成年的鷹了。」
「是嗎?我方才在地上看時還不覺得這鷹有多大,現在看起來真是大得很吶。」蘇佑見那黑鷹的鷹眼炯炯有神,姿態昂然,越看越喜愛,想要伸手去扶鷹背。
馴鷹師立刻後退了一步,以伊穆蘭語說了句話。蘇佑大約猜到是說危險不得靠近的意思。
琿英立刻吩咐了一句,這一句蘇佑卻沒有聽懂。
「孩子,不用擔心,慢慢靠近它,看着它的眼睛,就像看待朋友一樣。」
蘇佑依言伸出手去,冷不防黑鷹忽然伸出左翼,足有丈余長,雄姿威武,漆黑的鷹翎之下儼然一種不容侵犯的神態。
蘇佑略有遲疑,看了一眼琿英,琿英卻只是對他笑笑,示意他莫要害怕。
馴鷹師眼中也滿是猶豫,分明是擔心此舉會不會激怒黑鷹。
不料蘇佑伸出手後,黑鷹竟然溫順地收了翅膀,還將頭轉了過來,與蘇佑對視了一會兒,任由他的手在自己的背脊上撫摸。
侍從中忽然爆發出一陣喝彩。
蘇佑猶不知發生了何事。
琿英滿意地笑道:「果然是我鷹族嫡系的好孩子,真勇士!」
「姑姑,這是怎麼回事?」
「孩子,你不知道。我鷹族的馴鷹術由來已久,但尋常之人若想馴服這些兇猛飛禽,必須花個十年八載與鷹朝夕相處,方能做到,但有一種人是例外。」
「什麼人?」
「有我鷹族勇士嫡系血脈的人,這樣的勇士,便是第一次見到鷹,也能將其馴服。這便是鷹神的恩賜與護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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