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葉楓眠不會來,江非便也能集中精力去做好手上的活。
雖說是白來一趟,但既然頂了這份工作,這幾個小時江非也不想糊弄了事,畢竟出了差錯,季恆他朋友二叔也是要擔責的。
雖說依舊如常走在嘉賓席間,但江非開始刻意去迴避那個被稱之為傅總的男人,他不想再去探究為什麼那個男人會知道自己的名字,他的本能告訴他,應該離那個陌生男人遠一點。
在江家破產之後,他的那些富二代朋友便逐漸不再與他往來,這八年他幾乎沒接觸過什麼商政界位高權重的人物,他父親那一輩的朋友他也一概不識,所以江非相信應該是自己聽錯了,那個傅總當時說的並不是「江非」二字。
江非去後面拿酒時,季恆又跑了過來,他神秘兮兮的告訴江非他向其他工作人員問清了那個傅總的身份。
這傅總的身份很不簡單,集團的總裁,主要生意廣散在歐美地區,集團總部在一幾千萬人口的小國市內,旗下涉及的石油鋼鐵地產,幾乎扼着一個國家的經濟命脈,而據傳聞,東南亞三角那一塊的軍火生意,他的勢力也暗中佔據了一半。
據說這傅總的父親年輕時便是刀尖舔血的亡命之徒,幾十年的殺伐果決才創造了今日的商業帝國,後漂白了身份做了個低調的商界大佬,在暗中操控着商政場上的風雲,只不過三年前突然病倒,手中的權利才逐漸落到他的兒子手中,而這位年輕的傅總手腕魄力與其父相比有過之而不及,家族勢力落他手中,發展速度更加恐怖。
傅家的這潭水極深,黑白道上的各種傳聞數不勝數,沒人說得清其中真假,但沒人敢輕易得罪倒是真的,這兩年才逐漸將發展重心放在亞太區,公司總部於上半年設立了中南市,主體進攻的領域在傳媒及地產等方面。
聽完季恆聒噪了一堆,江非也鬆了口氣.....那樣高高在上的人物,更不可能與自己有過什麼交集。
看來的確是自己當時聽錯了。
「他好像叫...叫什麼來着。」季恆摸着下巴努力回想,「剛才那小哥跟我說了一遍,這會兒怎麼就忘了。」
江非將倒好的香檳一杯杯的放在自己的酒托上,漫步經心的說道,「別管人家叫什麼名字了,專心工作吧,等結束了我請你去吃夜宵,也算是感激你這次為我着想。」
「那我可不客氣了。」季恆笑道,「你這年入百萬的大漫畫家,我早就想狠宰一頓了。」
江非笑了笑,端着酒托轉身離去。
知道了那傅總的身份,江非心裏反沒了什麼顧忌,連那股不明的危機感也因為這天懸地殊的身份差距而消失了。
想來也是,像他這種被生活碾壓在地的小透明,居然認為一站在權力巔峰的男人對自己有敵意,簡直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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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不得已扮演這服務生到最後,但現場俊男美女的面孔,身上華麗奢美的西裝禮服,以及這金碧輝煌的大廳裝修,在江非眼中皆可算他繪畫的素材.....所以對江非來說也不算枉來這一趟。
不遠處站着當下極具流量及爭議的女星向茉兒,因為與葉楓眠演過一部現象級火爆的戀愛劇,被各大八卦周刊頻繁捆綁在一起的,算是葉楓眠的緋聞女友。
江非情不自禁的多看了不遠處的向沫兒一眼....
「麻煩給我一杯....」
身側突然傳來男人淡漠如冰的聲音,江非這才回神,連忙道,「好的先....」看着眼前的男人,江非愣了一下,兩秒才卡出最後一字,「...生。」
江非視線迅速下移,避開男人那深不見底的冷冽目光。
又是這個傅總!
雖說的確沒什麼可怕的,可對上這個男人的視線時,江非還是會莫名心悸,大概這世界有人天生就有一種控人於無形的氣場和威懾力。
男人從江非酒托上換下一杯,江非朝男人微微鞠躬,轉身準備從男人身側離去時,男人長腿一邁擋在了江非的身前。
江非一怔,抬頭茫然又不安的看着男人,繃着嘴角的笑容溫和道,「請問先生還有什麼需要嗎?」
男人笑而不語,刀刻般冷峻的五官顯的深不可測,他抬起手中的高腳杯放在嘴邊輕啜了一口,隨後在江非的注視下,眯笑着緩緩鬆開了捏在高腳杯上的手指。
就這樣,那隻精美的高腳杯劃破空氣,「呯」一聲碎在了江非和這個男人腳下的大理石地板上。
江非懵了。
這個男人是故意的!
這一聲玻璃碎地的脆響引來了周圍人的目光,不遠處察覺狀況的宴會負責人經理一個箭步沖了過來。
「抱歉傅總,真的非常抱歉!」那經理明顯嚇的不輕,也不清楚來龍去脈便賠着一張戰戰兢兢的笑臉連連道歉。
經理是知道男人身份的,這也是他即便見多識廣此刻也遍體生寒的原因,好在他從業多年應變極強,當即從胸前的口袋裏抽出絲帕,蹲下身就要為男人擦去濺在皮鞋面上的酒液。
結果男人單手托住了欲要下蹲的經理的胳膊,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與你無關...」
說完,男人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江非的臉上。
經理也瞬間領悟,當即拍了下江非的背,訓斥道,「發什麼愣,給傅總道歉啊!」
江非才回神,慌忙解釋道,「啊?不....不是我,他剛才....」
「啊什麼?」經理急了,將手中的絲帕塞在了江非的手中,推了推江非的手臂,「做事這麼不小心,還不給傅總的鞋擦乾淨。」
一切進行的太快,江非根本沒時間為自己辯解,他不知所措的看了男人一眼,才發現這個男人陰冷的目光中竟透着一絲對自己的嫌惡,還有靜觀好戲的揶揄嘲弄。
他是故意要羞辱自己的....江非想,他一開始就猜得沒錯,這個男人對他的確有敵意,準確的說,是厭惡。
可是為什麼?
沒時間多做思考,為平息此刻的騷動,江非拿着經理的絲帕緩緩蹲下了身...
江非委屈又不甘心,雖然他一直尊崇着少惹是非,溫柔處事的作風,但也不是誰都可以如此踐踏他的尊嚴,但是.....但是他此時若固執的去為自己辯解,肯定會連累一票無辜的人。
漸漸的,江非又覺得自己想多了,以這個男人的地位身份,羞辱一個服務生還需要理由嗎?
心血來潮,惡趣橫生就是理由。
大概就是看自己不順眼吧,或是用季恆的話來說,他江非就是那種看着就想讓人上去欺負兩下的人....雖然他不太明白季恆這話的意思。
江非擦乾淨男人鞋上的酒液,站起身後朝男人再次微微鞠身,低聲道,「很抱歉傅先生。」
地位懸殊的人之間,去辯論對錯本身就是錯的,那是不識規矩,不識抬舉,自找難堪...
「時間真是神奇。」男人別有深意的陰笑道,「不過八年,竟能把曾一身鋒芒的富少爺磨礪的如此軟弱卑微,生活,很苦嗎....」
江非心中一驚....
這個男人果然認識自己,他知道自己曾是富家少爺!
男人在江非震驚的目光中,微微傾身湊近江非的臉,他用只有他和江非才聽得到的聲量笑着道,「啞巴狗回來了。」
男人說完,從江非酒托上重新端起一杯香檳,留下一臉愕然的江非,轉身緩緩離去。
江非大腦一片混亂,陳舊的記憶像瞬間激長的藤蔓錮住了他的身體,令他怔怔的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動彈。
啞巴狗?
啞巴狗!
「傅....勛....」
乾澀的喉嚨里好不容易吐出了這兩個字,低輕的仿佛瞬間融化在了空氣中,一旁的經理小聲的怒斥江非,「給我閉嘴吧你,居然還叫傅總全名,你想害死我嗎?」
江非猛地轉頭看向經理,臉上的血色褪的一乾二淨,「他...他真是傅勛?」
經理急了,「說了你還叫!你別在這端酒了,給我立刻滾回....」
經理還沒說完,江非已端着香檳酒轉身快步離去。
就像在逃離什麼危險地域,江非腳下飛快,在與季恆擦肩而過時,季恆叫了兩聲江非也仿佛什麼都沒聽到。
到了工作區的一個角落,江非將酒托放在一桌台上,然後轉身朝更衣室走去。
季恆感覺江非不對勁,一路跟着追到了更衣室。
「怎麼了江非?」看着江非蒼白的臉色,季恆也有點慌,「發生什麼事兒了嗎?」
江非一手摁着衣櫃,一手抵着腰,正看着地面努力平復此刻洶湧起伏的心率。
「沒...沒事。」江非道,「我只是需要一個人冷靜一下,你...你先回去工作,別讓經...經理找,我...我就先...先回去了。」
「我靠話說成這樣還說沒事,到底怎麼回事啊?」
「沒事。」
「你跟我說一....」
「我說了沒事!!」江非突然雙目殷紅的吼了起來。
季恆傻眼了.....
這是他記憶里,江非第一次如此暴怒,失控,失態。
「對...對不起,對不起季恆,我不是故意向你吼的。」江非忽然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不知所措的看着季恆,「我...我現在腦子很亂,一時半會兒跟你解釋不清楚,我..我真的...」
其實那種混亂的情緒江非自己也無法形容,翻江倒海似的來的過於洶湧猛烈,令他淬不及防,也瞬間亂了陣腳....
是恐懼嗎?是不甘嗎?
還是自己就沒有勇氣,面對這種血淋淋的懸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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