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霧褪去,周圍變成傍晚時分的街道。
阮綿綿環顧四周。
她發現前面有兩個人影。
舒綿綿背着書包,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原夜悄悄跟在她身後,視線從未離開過她。
他想要靠近心中的太陽,可又害怕嚇到他的小太陽,於是他只能偷偷地跟着她。
直到舒綿綿安全回到家裏,原夜這才戀戀不捨地回家。
他一推開門,就迎上母親那充滿怨恨的目光。
「你終於知道回來了你怎麼不跟你那混蛋爸爸一樣,滾出去就不再回來了」
這座別墅像是永遠都躲在陰暗處的地獄。
永遠都沒有陽光。
原夜厭倦這裏,可他心裏清楚,他就是在這裏長大的,他早已跟這座別墅融為一體,無法再分離。
他無視母親的責罵,面無表情地往樓上走去。
母親不甘被無視,衝上去想要打他。
原夜回頭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冰冷如刀,刺得母親肝膽一顫。
她僵在原地,不敢再前進一步。
此時的原夜有一米七多,早已不是昔日那個只能抱頭挨揍的小可憐。
若真的動起手來,母親不是他的對手。
阮綿綿跟在原夜身後,走進臥室裏面。
臥室的牆壁上,貼滿了畫紙。
紙上全是舒綿綿的畫像。
原夜拉開抽屜,拿出紙和筆,端坐在書桌前,認真地繪畫。
他畫的是速寫,簡單幾道線條,卻能準確抓住舒綿綿的特點,將她栩栩如生地展現在畫紙上。
阮綿綿站在旁邊,默默看着他畫完一張又一張。
他將那些畫得不好的都撕掉,只留下最喜歡的兩張畫像。
原夜把畫像貼到牆上。
他抬起手,輕輕撫過畫中的女孩,目光中充滿憧憬。
就好似最虔誠的信徒,正在膜拜心中的神明。
「綿綿」
周圍的場景再度發生變化。
阮綿綿發現自己置身於小閣樓里。
昏暗的房間裏,玫瑰花被放在玻璃罩中,即便過了許多年,它依舊嬌艷欲滴。
原夜坐在桌邊,桌上放着很多製作娃娃的工具。
他正在認真地製作洋娃娃,長長的金色捲髮,濃密卷翹的睫毛,每一處都做得無比精細,仿佛隨時都有可能睜開眼活過來似的。
他將做好的洋娃娃放到架子上,目光溫柔似水「等綿綿生日的時候,我就把你送給她,她最喜歡娃娃了。」
在屋子裏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娃娃,全都是他親手製作而成。
他要把這些娃娃都送給綿綿。
場景又一次發生變化。
阮綿綿發現自己站在小區花園裏,這個小區,是舒綿綿一家人以前居住的地方。
原夜背着書包走進小區,他只要一有空,就會來這個小區,他不敢去打攪舒綿綿的生活,只能躲在舒綿綿家樓下的花園裏。
若是運氣好的話,他還能透過窗戶,看到舒綿綿從窗邊走過的身影。
他每次一看,就是一整天。
今天也不例外。
原夜懷着滿心的期待走進小區,卻發現小區裏面發生了火災。
更糟糕的是,起火的居民樓,正好就是舒綿綿住的那一棟
樓下聚集了許多人,原夜不顧旁人的阻攔,不顧一切地沖入火海。
他瘋了般朝樓上跑去。
當他一腳踹開房門時,看到舒綿綿正躺在床上,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狀態看起來很不好。
原夜大步沖入臥室,一把抱起舒綿綿。
阮綿綿跟在後面,看着他們往外沖。
整棟居民樓都被火焰吞噬,到處都是熊熊燃燒的火焰。
原夜將舒綿綿緊緊抱在懷裏。
十六歲少年的身軀,尚未完全長開,稍顯稚嫩的肩膀,卻在此時為舒綿綿撐起了一片天空。
劇烈運動導致原夜吸入太多濃煙,他的呼吸逐漸變得困難,眼前的視線也隨之變得模糊起來。
眼看就快走到出口了。
旁邊一戶人家的防盜門忽然倒下來
原夜閃躲不及,被狠狠砸趴在地上。
可即便如此,他仍在最後關頭,將舒綿綿護在了身下。
原夜強忍住痛苦,將懷裏的女孩叫醒。
「綿綿,快起來。」
他的嗓子被煙熏懷,聽起來極其沙啞。
舒綿綿睜開眼睛,腦子仍舊暈乎乎「你是」
原夜艱難地說道「出去,快離開這裏。」
「那你」
原夜感覺自己肋骨好像斷了,僅僅只是呼吸都覺得疼,但他還是忍住沒吭聲,努力裝作輕鬆的模樣「我現在動不了,你去外面,叫人來救我。」
「好,我去叫人,你等我。」
舒綿綿使出最後的力氣,艱難地往外走。
原夜趴在地上,模糊的視線中,一切都變得虛無,只剩下舒綿綿的背影漸漸遠去。
他的嘴唇上下張合,像是在說些什麼。
阮綿綿跪坐在地上,俯下身子,將耳朵湊近他的嘴唇。
她聽到他在說。
「我等你」
我等你回來。
所以,你一定要回來啊
阮綿綿抬起頭,看到舒綿綿已經安全離開。
原夜的氣息漸漸變弱。
旁邊的門框被火燒毀,一點點鬆動,看起來非常危險。
阮綿綿慌忙喊道「原夜,快起來快離開這裏」
原夜已經無力再動。
他趴在地上,眼睛盯着門口。
那是舒綿綿離開的方向。
他在等。
等她回來。
阮綿綿想要去扶原夜。
可是她碰不到他。
他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次元,她只能以旁觀者的身份去旁觀一切,她無法去改變。
咔擦,門框終於失去最後的支撐,狠狠砸下來
「不」
阮綿綿不顧一切地撲上去,護在原夜身上。
門框穿透她的身軀,狠狠砸在原夜的頭上
原夜只來得及悶哼一聲,就徹底失去了最後一絲氣息。
阮綿綿睜開眼睛。
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蓋着被子,空氣中瀰漫着消毒水的氣味。
黎川發現她醒了,非常驚喜,連忙叫來醫生。
醫生給阮綿綿做了個簡單的身體檢查,他說「病人吸入過量的濃煙,嗓子受傷,可能短時間內無法說話,好在身上沒有燒傷,再留院觀察兩天吧。」
送走醫生後,黎川坐到床邊,笑着說道「太好了,你沒事了。」
阮綿綿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只能發出嗬嗬的聲音。
她感覺嗓子有點疼,立即閉上嘴,眉間微蹙。
黎川忙道「醫生說你暫時不能說話。」
他拿出手機,點開手機自帶的記事本功能,嘴裏說道「你想說什麼,就用手機按出來。」
阮綿綿接過手機,在記事本里輸入一行字。
「我怎麼會在這裏」
黎川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答道「在你沖入別墅後不久,警察就來了,是他們沖入火中,把你給救出來的。你被背出來的時候,人已經昏迷不醒,警方用直升機把你送到醫院急救。好在搶救及時,這才把你的小命給保住了,醫生說要是再晚一步,就是神仙都救不了你。」
阮綿綿又輸入一行字「你哥呢」
黎川「不知道,自從離開別墅後,我就沒再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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