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其實不溫暖,月光很涼。
這一晚尤其如此。
101醫療站,從高處望下去,d區五棟六層樓所形成的直角區,也是現在暫時平靜的戰場,地面慘白,血也有光。
樹木的影子被月光打在地上,打在人身上,臉上。
「結陣。」少校隊長王占坡,毅然下令。
現在的情況,雙方人數相差接近一倍,己方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有傷,同時個體實力也遠不及對手。
蔚藍剩下唯一的優勢,就是長期的攻防陣型演練和實戰積累。
不管是20人左右的小隊常規戰陣,還是幾個人的小組配合,都可以把戰力最大化。
當場以王占坡為首,是這一戰的主戰陣,他們現在開始,要把田和泰這個明顯實力碾壓的高手,當大尖砍了。
剩下的人也開始紛紛就近結陣。
熟悉的,不熟悉的人,並肩站在一起。紛亂而急切的呼喊聲中,冉秋玲默默退到一處樹影下。一名頭上纏着繃帶的年輕戰士,站在一個小規模陣列中喊她,「姐姐,一起。」
冉秋玲搖頭,燦爛地笑了一下,說:「不了,姐姐一個人就很強。」
她的左腿,在剛剛發力的過程中,很大可能已經又斷了,哪怕有源能裝置的支撐,也無法保持靈活運動。戰陣需要運轉配合,補位出刀或提供側後方防禦,冉秋玲知道自己跟不上,怕成為缺口,害了其他人。
但是她的雙手完好,身體其他部位全都完好,她還可以出刀,c級6年老兵的刀,還能殺人。
現在在場,有很多比她傷得更重的人,都還在死戰,她不能退。
田和泰眯眼看了一會兒,沒有阻止蔚藍方面結陣,他覺得沒有必要,同時不是很能理解這些人,人死燈滅啊,做人還有什麼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嗎?
七家這次投向雪蓮的決定,雖然是已經招惹上蔚藍,陷入追剿的何氏等三家牽頭聯繫的,但是田和泰在其中,其實起到了一錘定音的作用。
若不是他的支持,事情不可能這麼快決定下來,也不可能聚集這麼多人。
更不可能來做眼下這樁事,拿這份再無轉圜餘地的投名狀。
這件事,斯丹談判時,是跟他交過底的。蔚藍華系亞科研所有關於「源能動力飛船」方向的科研突破,這是雪蓮幾十年前就已經放棄的研究方向,他們現在迫切想要得到這項技術,所以策劃這次大規模行動,嘗試要挾蔚藍聯盟議事會。所以,他們需要數百條蔚藍的生命來作籌碼。這樣的威脅,對於雪蓮這樣的組織,絕不會有用,但是對於決策方面一直採用民主集中制,人員組成匯集各個方面意見代表的蔚藍議事會,很可能有用。
而雪蓮給出的承諾,或者說交換條件,除了提供庇護之外,最核心的一條,是關於「永生」的秘密。
ne已經接近永生。
作為「永生骨」的擁有者之一,田和泰也相信永生的存在。
「盡力生擒吧,實在不行再殺。」語氣平淡,老頭開口輕鬆笑了笑,同時抬眼看向面前的蔚藍主戰陣,說:「這些人,就交給老夫。」
盡力生擒。這個要求對於七家下面的人而言,付出的傷亡勢必更大,但是這不是他會去關心的。
廝殺……重新開始。
…………
手術室在3樓,慘烈的廝殺聲傳入耳中,重傷員被護士們抬上來,在手術室外面等候。
越來越多的手術室,燈光亮起來了。
越來越多的醫務人員,從安全室走出來。
蔚藍今夜選擇在自己應該站立的位置上,堅守和死戰的,不只戰士。
沐祈劍趁着穆小蘭給自己擦汗、餵葡萄糖的時候,從窗口往下看了幾眼。
紛亂的戰場。
源能裝置的衝殺,藍光如影。
戰刀的交擊。
陣型的潰散。
就這麼幾眼,眼眶就紅了,視線被淚水模糊,她回頭,不敢再看,怕情緒波動影響注意力集中。
「要是韓青禹他們幾個現在還在就好了。」同時回身的穆小蘭沒忍住,哽咽着說。
「不啊。」沐祈劍一邊工作,一邊搖頭,說:「我寧可他們走了。」
下方的敵人太強大了,其中有一個,大概放在蔚藍,都是頂級戰力。因為自己的父親,就是蔚藍第三軍排名前五的小隊隊長,就是頂級戰力,沐祈劍很清楚這一點。
而韓青禹他們……他們還那麼年輕。
所以,與其看見他們今夜在這裏,戰死在這裏,沐祈劍更希望他們不在,更慶幸他們走了。
「等他們成長起來,會報仇的,會十倍百倍奉還。」沐祈劍說着,開始縫合,眼前是戰士觸目驚心的傷口,「蔚藍的軍人,都是這樣的,你救過他們,他們就拿命還。」
雖然是醫生,但沐祈劍也是某個層面上的激進主義者,人類內部的全面清洗必須先於對外抵抗,是她始終秉持的觀點。
今夜的這一幕,更堅定了她的這個觀念。
3樓手術室的手術在繼續。
樓下,慘烈的戰鬥也一樣,在繼續。
田和泰幾乎一個人,就牽制了王占坡等傷員組成的主戰陣,因為身上的傷勢,這個陣型時不時暴露出來的破綻,太多了,只是因為他並不急於殺戮,才沒將戰陣迅速擊潰,仍在周旋。
這樣,大概勉強可以算,他自己也被戰陣牽制住了。
但是七家先前沒怎麼出手,僅次於他的高手,還有兩個。一個是何氏家主,何增生,用的是一柄長矛,再一個,,是鞏家的後輩天才,鞏興,用的是死鐵長棍。
在蔚藍方面主力戰陣被牽制後,這兩人,包括平氏平光亮等人,對上蔚藍其餘傷兵,基本都處於碾壓優勢。
他們……在抓人。
是的,就是在抓,每當蔚藍有傷兵落單,行動困難,或有戰陣被衝散,他們就會尋找個體下手,打傷,然後扔到後方。
「這樣下去不行,王隊。」主戰陣內,已經連站立都有些困難的李金成從防禦位置往前擠了擠,「我反正跟不動陣型……拿命換他一刀……你們跟上。」
說罷,李金成不等回應,直接從人縫間爆發衝出,全無退路和防禦後手,單刀直刺田和泰。
「找死!」田和泰一聲慍怒。
另一邊,平光亮看見了一個落單的,他沖前,一隻手臂扣住了冉秋玲肩膀,另一手臂用刀面拍去,準備拍暈她,扔去後方俘虜。
冉秋玲不閃不避,她就等着這一下呢,已經偽裝斷臂,垂着好一會兒的左手,短刀從腰後翻出,爆裂直刺平光亮心臟。
「鏗!」
平光亮及時收刀在胸前,用刀面抵住這一刀,同時一腳將冉秋玲踹飛,驚怒之下一聲爆喝:「找死!」
何增生觀察了一下戰場,發現一隊人圍攻僅僅六名蔚藍傷兵組成的小戰陣許久,竟然還是拿不下。
「廢物!」老頭罵了一句,同時手中長矛一挺,加入圍攻……
「轟ong……嗯ong嗯嗯嗯……」
直角區外,戰場側面方向,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突然響起在戰場眾人耳中。
很快,連車輪瘋狂滾動的聲音都變得清晰可聞,被碾飛的石子,噼波飛濺。
「轟ong……」
d區在高處,從側面下方上來的車道,有一個坡度不小的斜坡,所以,聲音比車先到。
有車來了!
誰啊?!
「頌——!」
一輛民用偽裝的墨綠色彪悍吉普,突然出現在視線中,車頭染血,只暴露一瞬,然後就是車底,車輪。
因為,它在空中,超快的車速,讓它直接從陡坡下飛了上來。
誰啊?!
一道身影從車頭上躍出,撲向戰場。
但是他的目標,似乎不止落入戰場。
人在空中的一瞬,韓青禹不及全面觀察,看見一處,六名戰士正被圍攻,情況危急……距離相差較遠,韓青禹當即喊道:「吳恤。」
「呼!」
黑色的長槍,筆直貫向空中。
韓青禹踏了一腳,身形再起,往前騰躍,到六人陣上方。
「轟!」轟然落地,雙刀揮斬。
圍攻者如被一顆炸彈炸開,凌空橫飛,血水紛揚。
只有何增生,憑長矛直立格擋,勉強站住。
韓青禹並不理他。
當場接住後續飛來的病孤槍,在手掌中調轉槍頭,如箭射回。
黑色長槍如電,的徑直貫透兩人,射向來處。
去路上有人揮刀就斬。
「噹噹當。」三人劈斬,全部斬實。
但是黑色長槍紋絲不動。
因為有一隻手,握在搶上。
吳恤接搶,手握長槍前端,「嗖」,向後一送,直接貫穿一人,然後扭轉,連人帶槍,一齊掃向對手。
那個人,被他砸向田和泰。
田和泰揮刀將人劈開,同時李金成換刀落空。
「草泥馬。」一聲怒喝,從空中傳來。
從吉普車上落下的最後一個身影,是溫繼飛,他在車上觀察更久,看見了被砸在地上的冉秋玲,激憤之下悍然捨身撲去,出刀,劈向背身站着的平光亮。
這是骰子,溫繼飛,那個每天和韓青禹、沈宜秀、吳恤混在一起的溫繼飛,在他加入蔚藍近一年時間,吃了不知多少源能塊後,終於,第一次,在戰場上出刀。
「瘟雞!」韓青禹驚呼。
「瘟雞。」就連吳恤都自動跳出一句。
源能裝置爆發,兩人準備救援。
「嚓!」
a。
平光亮整個人才只側轉一半,死。
「轟!」
吉普車落地。
溫繼飛落地,戰刀滴血,「敢傷我姐姐?!」
三人落地,至這一刀,全場沉寂。
平氏家主,雖然實力放在七家最上層高手中偏弱,但是……一刀轟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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