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青色的天空中,忽地划過兩條人影,與空中飛揚着的大雪融為一體。他們只在半空中驚鴻一瞥地閃過,便迅速末入了雪山的背後,隨着一聲巨響,整座山的根基具是重重地一顫,不少地方甚至引發了連帶性的雪崩。無數積攢的雪花如浪潮一般排山倒海而來,傾軋而下,很快就將視野中的一切都給吞沒了。
高山之巔,尹族和姬彩撥開瀰漫着的雪景,正互相給對方撣着雪花,一邊還忙不迭地將吃到嘴裏的雪水吐出來。這種地方的雪花和中國南方的雪可不一樣……多年攢下來,厚的跟鋼板似的,吃到嘴裏一時半會兒也化不開。還好姬彩也是個在未來時代接受過身體改造的強化人,客機的「跳傘」(實際上兩人都沒有用傘)高度也不至於太高,她這麼蹦下來還算受得了,沒直接砸成碎塊……至於尹族就更絕了,直接拉開艙門就往下跳,一個猛子就向着雪山最高的地方紮下去了,旁人勸都勸不住。
帶兩人來的飛行員大哥也是個見多識廣的人物,愣是被這場別開生面的硬着陸嚇得口不能言,還以為他倆是大老遠殉情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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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感覺好好!」姬彩猛地吸了一大口乾冷的空氣,不禁狂笑道,「總算擺脫那狹窄的機艙和難喝到極點的蘋果汁飲料了!從上面看還不覺得……原來雪山這麼漂亮啊!你看,這雪花,亮晶晶得……還飄到我手上來了!」
順帶一提,姬公主的身體內置了些許能夠與人體強化組織共生的納米生物(未來劃時代科技),可以在低溫環境下升溫,在水下造氧,在黑暗環境中看到東西……眼前這種足以凍傷一大片普通人的氣候,在她看來也沒什麼特別的,因此還是只穿了平常的那一套蘇格蘭裙和襯衫。
冰天雪地里,她和尹族的衣着打扮就跟鬧着玩兒似的……
「好啦,別再蹦躂了,你屬螞蚱的啊?雪全給濺起來了……」尹族不輕不重地往她的腦殼上打了一下,一邊環顧四周,卻見四面八方皆是好似玉指的連綿雪峰,各個都有數萬丈高。霧氣昭然,仙霧繚繞,往前看去,只見得一片白皚皚的雪原向外延伸開去,略帶點兒冰藍色的粉塵飄搖着從空中降下——它們就是阿爾卑斯山的雨點。此情此景,確實不是尋常人家能夠見到的,也難怪每年都會有如此之多的登山者花大力氣來這兒,只為一睹雪山的芳容。
「你說的那個宮殿在哪兒呢?」姬彩像個多動症的孩子一樣,做出孫大聖看妖精一樣的姿勢四下觀望,除了茫茫一片的大雪之外卻什麼都沒看見,「經度和緯度明明都沒錯啊……」
「安塔列斯在未來反而沒有記錄了嗎?」尹族越想越覺得反常——姬彩連他畏懼氪石這件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反而卻不知道安塔列斯該怎麼進?不過眼下大事要緊,他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淡淡地轉頭,眯起眼睛,凝視着眼前的一片空無一物的雪景,「嚴格意義上來說,它並不存在於現實世界裏,而是處在現實與虛幻的交界處。」
「自古以來,無數的異類家族都想要打探出進入安塔列斯的方法,卻無一成功過。只有真正的獵魔人才可以用咒術敲開現實與虛幻的邊界,進入教團的核心之中……如果來人是異類,安塔列斯的自衛系統就會自行開啟,各種各樣的獵魔陷阱會接踵而至……至少在我離開這裏之前,是這樣的。」
「哈?你還在這裏呆過?」親耳聽到尹族爆出這種大料,縱然是姬彩也顯得有點兒吃驚,「我和你一起生活了這麼久,卻完全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的事兒多了……別忘了,你以前要隔一百年才會現身一次,一次也就住個一年半,能了解到多少事兒啊?」尹族白了她一眼,說道,「一百年的時間多長……足夠我干點兒驚天動地的大事出來了。」
「比如……成立一個有史以來規模最為龐大的教團,訓練出一批又一批堅韌的戰士,用以對抗隱伏在世界陰暗角落裏的異類,避免人類淪為吸血鬼利齒下的食物。」
從他口中,經常可以聽到一些不經意說出來的事情。但細細回味一下,姬彩便能斟酌出字句之中的分量尹族是在告訴她……這整個獵魔人教團,打從一開始,就是他自己創造出來的嗎?
說實話,姬彩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畢竟壽命條件擺在那裏,尹族本身的行動力又不低,成立一個類似兄弟會的組織並不困難。真正讓她難以理解的是……教團究竟經歷了何等巨變,才會使他們對這個原來的開山鼻祖刀劍相向?一般來說,像尹族這種開山立派的祖師爺不應該是當活神仙一樣供起來的嗎?而這場巨變,又和尹族本人有什麼關係?
看來,這趟行動……鐵定會爆出一些塵封已久的黑歷史。
最後看了一眼茫茫的雪原,尹族長嘆一聲,陡然發力,將雙手平舉起來。輕叱一聲,在鵝毛大雪中便有無數細小的火花從四方集聚而來,呈正圓形匯集在了尹族的雙掌之中,集成火球狀,在掌中不斷地迴旋,宛若兩顆小小的火流星。「刷刷」的響聲在他的雙掌中迴蕩着,這些火星並不像真正的火焰那麼燙手,卻也有着不容忽視的亮度,在一片飛揚着的雪花里,尹族的位置更加明顯。
他低聲誦了句咒語,忽然睜開雙眼,將手上的火糰子向面前的虛空猛地一送。
但聞「轟隆——」一聲輕響,火焰敲打在一面無形的牆壁之上,瞬間碎裂開來,向四面八方濺射開去。火焰淡去之後,面前的空氣卻忽然呈現出一種被融燒過後的玻璃狀,無數稜柱形的晶體開始現行,並沿着上和下兩個方向緩緩退開,宛如退潮時的江水。「隆隆」的巨響聲一直沒停過,像是地底深處的雷聲,天上的雪花也因為此舉而被大肆吹散,一時間狂風席捲,讓人分不清楚南北東西。
虛幻與現實的邊界被打開,塵封已久的安塔列斯,終於現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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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正面看去,實物確實是……相當有衝擊力。
只見一座碩大無比、雍容華貴的宮殿正立在不遠處的一個小山頭上,從姬彩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一堵巨大的城牆,有些許建築的稜角、高塔的塔尖可以從牆上面露出來。城牆本身是用一整塊巨冰雕刻出來的,從東到西綿延開去,一眼甚至都看不到邊,周身浮現着點點冰藍色的光芒。它的厚度很是嚇人,內壁透着一股詭異的黑色,深不見底,外壁上又足夠光滑,幾乎不可能被任何形式的強攻打下來。即便是最好的抓鈎槍,也不可能抓得住這種純天然、沒有縫隙的高牆。
它就像一座永不陷落的壁壘,雙臂合攏,將一切艱難險阻都牢牢地擋在門外。
安塔列斯並非只是一座被冰牆圍住的宮殿,往山上看去,還能看到更高的地方也有不少相關的建築群落——圖書館、廣場、用以安葬光榮犧牲獵魔人的墳墓,以及一些姬彩不知道用來幹什麼的高大建築。不得不說,這裏的建築風格相當大氣,動不動就是挖山填海一樣的大手筆。宮殿已經在這片毛都沒有一根的鬼地方立了幾千年,它在一些方面的稜角分明,依舊讓身為後輩的姬彩不寒而慄——從中,她看到了一種毫不偽裝的敵意。
安塔列斯就像一頭無情而又冷酷的巨獸,時時刻刻張開它那張能吐出熔岩的巨口,一旦你被裏面的獵魔人們判定為「對世界有害的異類」,他們就會不顧一切地出擊,直到真正殺死你為止。
冰牆上的正門足足有三米高,門框也是由黑曜石燒成的,透着一股極強的「進攻意識」,隔着老遠也能感覺出來。
黑曜石是一種用以附魔、除魔的利器,很容易就會被加工成獵魔人的武器。如果異類膽敢往這座大門裏跨上一步,不消獵魔人動手,門框中蘊含着的攻擊魔法就會瞬間放出來自地獄的詛咒之火,燒的他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走吧。」故地重遊,尹族的心中湧起了一種極其心酸的感覺。他分明是此地的開山長老,再次回到教團中心,卻反倒被裏面的人憎恨、敵視,仿佛千百年的努力全都化成了一場空,「裏面沒人,我們直接去議事廳就好了。」
「誒?說起來……這裏的人都到哪裏去了?規模這麼宏大的建築群,怎麼說也該住個幾百來人吧?」姬彩把視線往冰牆上掃了一圈,卻只看見幾把空置的巨型附魔弩箭,沒見着半個人影。
「大概都在冬眠吧……獵魔人可以通過進行深度冥想來控制身體休眠,這被我們稱為『冬眠模式』。哈爾岡達是個挺好面子的人,如果他鐵了心地要和我對壘,應該不會想讓別人看到的。畢竟對於別的獵魔人來說,我就是個類似神話人物的傢伙……要是讓他們知道我真的存在,難免會使他這個大團長的威望下降,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尹族說罷,不由地深深嘆了口氣,「多少年了……他還是和以前一樣……」
過門的時候,門框上的黑曜石猛地閃了兩下,似乎在斟酌到底要不要把這發詛咒之火給打出去。它判定了老半天,最終還是消弭了身上的光芒,讓尹族和姬彩二人平平安安地過去了。
一個更大的世界在二人眼中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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