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流獵魔人 第一百七十五章：耀神官

    「一到這種地方，就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了呢……」

    沙漠中，尹族立在一個沙丘上，眯着眼睛眺望遠方。

    無窮無盡的沙海向着遠方蔓延開去，好像沒有盡頭一般。火紅色的太陽掛在地平線的另一端，緩緩地沉入沙漠中，宛若一顆陷入泥沼中的火種。此時此刻，視野中多餘的東西被自行過濾了，尹族望着那無邊無際的沙漠長河，過往的種種不自覺地翻湧上來，讓他立於這一派荒涼的景色之上，頷首回望。

    時間像極了這片沙漠，往前看，沒有盡頭，往後看，沒有盡頭。任何生命一旦走入大漠，只有慢慢地消耗自己的生命力，等待着死亡，然後被流沙吞沒形體，啃噬骸骨，最終化成深埋在沙漠底層的一縷清灰。尹族就好像一株從遠古時期便屹立在此的仙人掌，看過了世事變幻、滄海桑田，對人類的未來也不抱什麼希望了。

    落日的餘暉反射在一片蒼茫的沙漠中，萬籟俱靜，頗有種荒廢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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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趟所謂的沖沙之旅也不可能只是在沙漠裏飆車這麼簡單，在這片沙漠區域的中心，有一個供給遊人玩樂的，類似露天歌劇表演廳的東西。除此以外，舞台周邊圍着一圈圈的餐桌和座椅，足以供給上百人號人在這裏用餐。建築周圍也附帶着許多遊樂設施，比如沙上賽車、騎駱駝之類的……有幾條很顯眼的警戒線攔在一百米處左右的位置，不管是任何遊玩設施，遊客都不能跨過這條線。不然的話，很有可能在沙漠中迷路，從而釀成慘痛的事故。

    尹族最後往茫茫的大漠深處看了一眼，放下了心中那股想要隻身闖進沙漠深處的莫名悸動，轉身，一步一步走回了露天表演台那邊。

    現在不比以往，他不再是一個人了……

    ……

    「你剛剛去哪兒了？」再次見到尹族，應歡的語氣顯得有些不善，「大家都在等你呢，不要一聲不吭地就跑出去啊！」

    「抱歉，我……我剛才出去透透氣。」尹族勉強地笑了笑，「外面的景色還是挺不錯的嘛。」

    「少爺，在集體活動的時候，請您不要突然做這種心血來潮的事。雖然我知道您完全可以在沒有後援的情況下存活很長時間，但小姐她們還是會擔心的，請您務必反省，好自為之。」阿九的聲音好像比以往的時候還要冷……難道說，不知道為什麼，連她也生氣了嗎？

    不會吧……

    「啊，好好好，我知道了，以後絕~~對和集體保持高度一致！再也不會到處亂跑了！」

    ……

    天上的星星，比地上的沙粒還要多。

    夜幕逐漸降臨，露天的舞台周遭也開始熱鬧起來。表演的主辦方刻意沒有使用大功率的電器來照明，而是在四周都點上了火把，盡全力還原那種在沙漠中心歡聚的古代氛圍。躍動的火舌之下，趕來遊玩的人們興致也一點點被發掘出來，開始高聲喊着什麼。順帶一提，這個活動同時還包了晚餐，只不過遊客那麼多，菜數也比較簡陋，都是一些印度咖喱飯、回鍋肉之類的東西，還有兩卷吃上去味道和捲心菜一樣奇怪的蔬菜……

    杜拜的空氣污染無疑沒有杭城這麼嚴重，更何況這裏還是在沙漠中，星空自然是顯得格外清楚。璀璨的星河貫通了天幕的兩端，呈現出一種粘稠的乳白色，美不勝收。即便是遠遠地眺望那些星星，也足以讓人們忘記掉白日裏工作的煩惱和苦悶，感受到大自然那撫平一切的魅力所在。

    這座城市或許在遊人眼中很高端，但只要真的住上幾個月，其內部的種種弊端便會暴露出來。不說別的，就尹族在杜拜玩兒的第一天，他就至少已經在街角、高牆或者樓房旁有陰影的地方看到了三個居無定所的流浪漢。現在白天可是將近三十九度的高溫啊，足夠把人熱出什麼毛病來了……這些流浪漢沒有地方可以去，就拿紙盒子給自己在陰涼的地方造了一個破爛的小屋，像殭屍一樣在那兒躺着。他們的主要食物就是水和小麥粉，在這種高溫天氣之下，甚至都不需要衝開水，直接倒進去攪拌就完事兒了。

    估計這些人已經習慣了和死神擦肩而過吧……

    毫不誇張的說，某些養豬場裏，豬吃的東西都比他們要好。

    杜拜確實是一座充滿了機遇的城市，只要你的方法到門，大可以從其中撈到金子。但相對的……如果你的本事不夠，在資金和商業的博弈之中敗下陣來，也很容易就會一無所有，變成這種只能在陰影里生存的人。想要在這裏立足，生活，必須要拼盡全力才行啊！

    尹族環視了一圈，坐在這裏喝酒作樂的大多都不是本地人，或許……衣食無憂的杜拜本地人，是不需要來這種地方放鬆的吧。

    ————

    就在尹族沉迷於星空的時候，舞台上表演的人已經換了一茬又一茬。

    這裏的表演近似於雜耍和魔術混搭在一起，還有各種舞蹈弄棒的，口裏吐火的，有點兒像是古時候西域那邊的雜耍馬戲團。正值此時，一名身披大紅袍，臉上蒙着面紗的男子佝僂着背，一步一步地踏上了舞台。他的腰間別着五個鈴鐺，走起路來一片叮噹作響，倒也有些異域奇人的風采。上台之後，作為道具使用的乾冰氣體立刻從台下湧上來，使其包裹在了一片雲霧之中。

    借着煙霧的掩護，耀神官暗自將眼神撇開去，在正前方一百八十度的觀眾席上掃了一圈，很輕易地就定位到了真神之眼的位置。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目標，此前，耀神官也做過幾次預言性質的法術，卻怎麼都沒料到居然會是個年紀不到十九歲的小女孩……

    如此說來，她身旁那個穿着黑色襯衫，像做了腦前額葉切除手術的病人那樣傻乎乎看着天空的，就是之前破壞組織計劃的人嘍？

    怎麼看都不像啊……

    「哐——哐——！！！」

    一旁的鑼鼓敲打起來，逼不得已，耀神官只好自降身價，從口袋裏掏出兩把紅色的粉末，往空中一撒。只聽見「轟！」的一聲響，火光驟現，粉末中燃起一團劇烈的火焰，隨即便分成六個球形的火球。接着，耀神官就像馬戲團里的小丑一樣，將那六個火球在手上拋來拋去，火光卓絕，神異非常，場下更是一片驚訝至極的叫好聲。

    「你看到了嗎？剛才的那一招……」

    「完全看不出他是怎麼做到的啊！那些他撒出去的粉末是什麼？磷粉？」

    「不，如果是磷粉的話，握在手上的時候就應該燒起來了……」

    ……

    圍在第一排的觀眾們從來沒看過如此精彩的演出，興致完全被調動起來，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企圖從耀神官拋球的手法中看出什麼機關來。但不管他們怎麼看，怎麼找，好像都沒法兒找出什麼破綻，那傢伙就是像扔沙包一樣在扔這些火球而已……

    「還沒有發現我嗎？剛才我刻意用魔力點燃了這些魔法道具，要是行內人的話，應該早就注意到我了吧……」耀神官兀自想着，眼角牢牢地盯着尹族的一舉一動，而後者卻仍是兩眼無神地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好吧，那就讓我再來試你一試！」

    剎那間，他雙臂一張，凝神冥想了幾秒鐘。卻見那些火球忽地收攏起來，憑空聚在一起，仿佛被某種看不到的巨力攥成了一顆小球。緊接着一聲尖嘯，從那顆火焰製成的球體中，忽地迸發出一道如長虹貫日一般優雅的火苗，在空中舒展身形，化成了一隻仰天長嘯的朱雀。火焰造就的神鳥升騰而上，騰飛了將近一米的距離，又發出一聲無比悽厲的尖嘯。

    「砰——！！」

    她最後扇動了一下雙翼，便從內部崩裂開來，變作了一捧燦爛的禮花，消弭殆盡。

    ……

    全場的人都被這一手震住了，包括這片地方的負責人本人，都是一幅「大白天見到鬼」的表情。當初耀神官找上他時，只說原來負責甩火流星的那位演員身體不舒服，來不了了，自己是他的朋友兼同行，可以來代替他進行今晚的表演，隨即又展示了一下甩火流星的本事。負責人看了之後也沒覺得多出彩，但填補缺漏總還行，就讓他上場了……誰知道上場之後他來這麼一手，簡直就是把民間藝術上升到了驚奇馬戲團的程度，讓人不由地驚掉了下巴。

    最高興的還是今晚的遊客們，能看到貨真價實的魔法表演，這趟的錢花的實在太值了……

    「哼，如何？這震撼人心的魔力微操作？還有這霸道的太陽神力……就算是大宗師級別的獵魔人，也不過如此了吧。」耀神官對自己這波風頭還是比較滿意的，他再次示威般地扭頭看向觀眾席，卻發現尹族也在直愣愣地看着他。

    那種眼神……說不上空洞，也說不上有兇狠，但就是瞳孔擴散，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從舞台上看去，尹族在人群中的身影顯得格格不入，好像一個潛伏進光明中的黑影。他的眼眸好像和正常人不一樣，沒有眼白，完全是詭異的漆黑色，但這漆黑之中卻又彌散着星星點點的光芒，宛若宇宙背景之下閃耀的群星。（在人前，尹族還是戴着隱形眼鏡的，此刻耀神官看到的是尹族的「真容」）

    他面前的桌子上，赫然多了一把太刀。尹族的右手就擱在刀柄上，整個身子斜着倚在桌子上，一幅「你要是敢在這裏動手我就一刀劈了你」的陰沉表情。

    奇怪了……剛才他手裏明明還什麼都沒有啊。

    現在還不是時候……

    耀神官思慮再三，拍了拍手掌，深深地朝觀眾們鞠了一躬，在一片火光與粉塵之中緩緩謝幕，向後台退去。

    。